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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遼東——歲月忽已晚

熊貓書庫    宣德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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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剛才不是在作秀,是真的有些難受罷了。”

  朱瞻基安排完事情,便坐在一塊石頭上面發呆。

  偶爾跟身旁的李蕙玉和也先嘮上一句磕,排遣一下內心的焦慮之感。

  “妾知道郎君的心思,畢竟之前不管是深入高原還是北征蒙古都是軍隊和軍隊之間的戰爭。像是這次遼東之戰,涉及到百姓的戰事郎君還是頭一次呢。”

  “可能有些矯情了,但是第一次看見百姓因為戰爭而國破家亡還是很難受的。”

  “太孫殿下悲天憫人,此種情懷也先佩服。我們草原之上講究的就是一個以武為尊,對這種事情一向是不看重的。我也先更是率部戰韃靼、破亦力把里,所到之處從未憐惜過百姓之生計。今日見太孫殿下之情,方知以前是也先魯莽了。”

  “其實遼東之地倒還好,畢竟是咱們大明帝國的國土。任何反叛者都是意圖分裂大明帝國,孤以平叛的心態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還沒有多難受。

  不過以后若是去了南洋那些地方,出了大明帝國國境打仗。再看見這種狀況,孤真的就不知道應該怎么想了。

  俗話說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咱們有能力去開拓土地、去打下子孫后代生活的地盤是無可厚非的。而那些國外土地上的原住民,反抗咱們的行為亦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孤不能要求大明帝國一直不向外擴張,那樣對大明帝國沒有什么好處。

  但是孤想要的是,建立一支有紀律、有人性的大明帝國軍隊。

  孤想要以后大明帝國的軍隊所到之處,不擅殺百姓、不劫掠地方。

  可是孤發現了一個問題,因為各種原因之下咱們大明帝國的軍隊似乎在軍紀方面都有些欠缺。咱們太孫六衛親軍還好,你若是去別的軍衛看看就知道孤所言非虛了。

  今日聽聞女真人野蠻行徑,孤就不由得想起咱大明帝國的軍隊了。”

  建立一套有效的紀律制度,朱朱瞻基已經想了很久了。

  但是因為時代的局限性,這個時期的軍隊你像建立后世軍隊那種紀律肯定是不行的。

  打一個比方,比如后世的一支軍隊駐扎在云南的山中。所有的工資、物資在先進的技術下都可以及時且足額的發放在每一個軍人的手上,這樣這支軍隊在得到了保障之后便會形成更純潔的價值觀。

  軍人們得到了正規來源的、足額的回報,不需要去通過非法的、劫掠的手段去維持生計。那軍人們便會形成一種不可百姓開槍的價值觀,一種軍人的風范。

  而現在大明帝國的云南,如果一支軍隊進駐在深山里。物資與糧餉的補充很少,軍官還可能貪墨一些。軍士們得不到正規來源的生活保障,就只能通過戰爭當中的劫掠去獲取回報了。

  這也就是為什么,很多將領都默許軍隊在打了勝仗之后肆意搶劫的原因了。

  太孫六衛人沒那么多,也在朱瞻基得掌控之下。

  朱瞻基和他的親軍護衛團,可以隨時監控太孫六衛的軍餉、物資的發放情況。保證每一個軍士的生活來源,才可以要求軍士們以更高的價值觀去看待戰爭。

  總得來說,朱瞻基這不是圣母也不是矯情。就是穿越者的后世價值觀與當下的價值觀之間的矛盾與沖突,這是一個穿越者不可避免要面對的事情。

  朱瞻基無法將他后世的那套成熟的價值體系強加于現在的大明帝國,而朱瞻基又看不慣現在大明帝國的許多價值體系。

  可奈何?奈若何?

  朱瞻基迷茫了。

  “郎君不必感懷,郎君乃是真龍之身更該考慮的是天下之大事而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郎君你可以多想想,你會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好事而不是做了什么惡事。下西洋、邊關策,哪一個不是為天下百姓創造了更好的生活?

  郎君有這個時間去傷春悲秋,不如想想在戰后如何能讓女真百姓獲得更好的生活。如果可以一舉創造未來長久的和平與安寧,那今日的戰亂便也是值得的。”

  李蕙玉的話有些大逆不道,不過朱瞻基聽在耳中感覺豁然開朗了不少。

  也先更不會去糾結李蕙玉話中的敏感之語,他反而是很認同李蕙玉的話。

  “蕙玉有心了,剛才是我想的太多了。”

  朱瞻基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從新收拾好心情面露笑容的說道“還是去想想現在的當務之急吧,創造遼東未來的和平才是最重要的。

  蕙玉你去安排一下,讓軍士們多去幫忙。拉進女真百姓與咱們大明帝國軍士之間的關系,等到日后咱們統治遼東的時候也會更順利。

  還有建立個臨時市場,讓那些女真百姓用他們的酒肉去跟軍士交換糧食與布匹。命令護衛團,嚴格監督交換時的公平問題。若是有軍士仗勢欺人或者女真百姓以次充好,都給我拿下再說。”

  “妾明白了。”

  李蕙玉這便要去執行朱瞻基的命令,而朱瞻基又叫住了李蕙玉說道“還是蕙玉好啊,我這些年若不是有蕙玉你陪在身邊那可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朱瞻基說著話,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李蕙玉。

  李蕙玉看見朱瞻基那火熱的神色,不禁羞紅著臉說道“郎君怎地突然作那小女兒態,要知道現在還在打仗呢!

  若是郎君再調戲于妾,妾可就要生氣了!”

  “好了,好了。丫頭你趕緊去辦事吧,小心孤打你的板子!”

  朱瞻基這邊從傷春悲秋中整理好了心態,茶啊沖那邊的張輔卻又開始搞事情了。

  “李將軍,看孟特穆的攻勢似乎已經開始放緩了。定是徐景昌將軍還有陳懋將軍開始襲擾孟特穆的后方了,咱們趕緊趁現在加固茶啊沖的城防。”

  “是。但是......有加固城防的時間,不如干點別的事情。比如......出城偷襲孟特穆的軍營,配合徐、陳二位將軍圍剿孟特穆的糧草大營。

  如果可以一舉在茶啊沖殲滅孟特穆的軍隊,相信太孫殿下也會十分高興的。”

  李思誠說完給了陸鳳倫一個眼神,陸鳳倫得到信號之后立馬出言說道“末將也贊同李思誠將軍的提議,一味的被動防御可不是長久之計!”

  “是啊如此被動的防御,可是立不了大功的。英國公難道想要看著其他的將軍們立戰功、受封賞,然后咱們在茶啊沖這邊吃箭雨、忍刀槍的。”

  李思誠循循善誘,想要張輔帶著他們出城搞事情。

  李思誠與陸鳳倫這樣說倒不是有什么壞心眼子,只是非常渴望立功而已。

  他倆在得知大明帝國準備于遼東設置府縣的時候,就想著如何立功了。

  “老陸啊,以咱倆現在的資歷進入大明帝國可不行。必須立下足夠耀眼的功勞,封得公爵世襲罔替才行!”

  這是李思誠對陸鳳倫說的話,而陸鳳倫呢也是很贊同李思誠的想法。

  “李思誠將軍!請不要擅自改變太孫殿下的計劃,萬一沒有立下功勞反而招惹太孫殿下的不快可就不美了。”

  張輔吃一塹、長一智,自從飛云山大戰過后他就不敢違逆朱瞻基的命令了。

  當然了,朱瞻基也不是那種昏庸的人。他知道聽取將軍們合理的意見,也放權給將軍們在戰場上自主行事。但是呢,現在的戰局還沒有超出計劃之內。

  如果張輔現在隨便出擊,搞亂了朱瞻基本來很完美的戰略部署。張輔不敢說朱瞻基會擼了他的指揮使之官職,但是以后張輔肯定不會被朱瞻基所信任了。

  “嗨呀,李思誠將軍這不是隨口一說嘛。”

  陸鳳倫見氣氛尷尬,連忙出言打岔。

  “末將聽說太孫殿下帶著那個也先去奇襲水達達了,不知道太孫殿下為何帶著那個蒙古人呢?

  末將感覺英國公才是太孫殿下的親信之人,怎地太孫殿下寧可讓那蒙古韃子跟隨左右也不愿意帶著英國公呢?”

  陸鳳倫話中挑撥的意思很明顯,其目的就是激張輔主動出擊。

  張輔那里會上陸鳳倫的當,里面義正嚴詞的說道“也先將軍的第六衛都是精銳輕騎兵,本將軍的第二衛都是火器部隊。

  奇襲敵后這種事情,明顯是也先將軍的部隊最好吧?”

  “誒,要是英國公能統率第六衛就好了。

  不過也沒關系,末將相信以英國公的能力率領第二衛也一樣可以立功哦。”

  陸鳳倫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張輔聞言立呵斥到“陸鳳倫將軍,慎言!”

  陸鳳倫這話的意思是,朱瞻基選擇也先統率第六衛的騎兵而張輔只能統率第二衛的火槍兵。

  戰場之上,只有騎兵才能主動出擊且建功立業。而火器部隊,都是被動挨打的角色。

  然后激一激張輔,讓張輔挑戰一下帶著本應該用于被動防御的火器部隊主動出擊。如果火器部隊都能出擊立下戰功,這不就更可以證明張輔的能力了不是?

  李思誠聽著陸鳳倫的話,心中想宰了他的想法都有了。

  “英國公千萬不要往心里去,陸鳳倫將軍這是隨口一說。”

  “隨口一說最好,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就行。

  記住了,以后在太孫殿下面前可不要隨便亂說話。只要你二人用心辦事、聽話辦事,太孫殿下是不會虧待了你們的!”

  張輔說道這里,突然話鋒一轉、眉開眼笑的說道“不過嘛......咱們雖說不能主動出擊,但是用些計謀拖住孟特穆還是可以的。

  今日晚上本將軍會給陳懋將軍與徐景昌將軍去個信兒,讓他倆明日不要進攻孟特穆的后軍大營。吸引孟特穆集中全部的軍馬進攻茶啊沖,待其打了一天人困馬乏的時候就看你倆的了。

  你二人現在去挑選精銳軍士一千人,晚上從城后繞小路出去。

  正常來講孟特穆會留下一支預備隊在夜間防備偷襲的,不過現在孟特穆著急打下茶啊沖。在看見陳懋將軍與徐景昌將軍突然間不來騷擾他的時候,肯定不會想著咱們有什么陰謀、而是第一時間投入所有的部隊攻城。

  這樣的話打了一天,孟特穆的全部軍隊都會非常勞累。晚上也不會有那么多的預備隊進行守夜工作,咱們的機會就來了。

  想要大舉夜襲肯定不現實,孟特穆再怎么樣也會構筑足夠的營壘防御工事的。

  不過小股精銳去偷襲他的存糧大營,可是很好實現的。

  明兒個晚上你們先去偷襲的主營,給他一種咱們想要襲擊他本部的錯覺。

  這么來回偷襲個三五天,等到孟特穆對糧食的防御放松了警惕之時就一舉進攻他的存糧大營。

  只要搞掉了他的糧食,孟特穆肯定就會不戰而退的。

  到時候太孫殿下那邊也差不多能拿下阿勒錦了,咱們趁著孟特穆回援阿勒錦的時候跟在他的身后。

  沒有糧食的孟特穆,肯定會急行軍馳援阿勒錦、不會在意身后有沒有人尾隨他了。

  按照太孫殿下的原計劃,就在孟特穆試圖渡過松花水的時候兩邊夾擊一舉拿下他。”

  張輔跟朱瞻基時間長了,這打仗也是陰的緊。而且有了點朱瞻基喜歡奔襲騷擾下黑手的風格,可以說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孟特穆碰見張輔,只能說他該自認倒霉了。

  “英國公果真是天下良將,末將佩服!佩服!”

  李思誠一連說了兩個“佩服”,把張輔的馬屁拍的震天響。

  陸鳳倫更絕,直接開始推銷起他的妹妹來了。

  “英國公若是不嫌棄,小妹正好待嫁閨中可以去英國公身邊當個體己的人兒嘛。”

  陸鳳倫早就看李思誠眼熱了,因為李思誠的女兒是朱棣的妃子。李思誠在陸鳳倫面前總是有著一副鼻孔看人的感覺,陸鳳倫尋思著皇帝陛下他攀附不到還不能攀附別人了?

  陸鳳倫此話的真正目的,是要把他的妹妹嫁給朱瞻基當嬪。但是又不能直接跟張輔開口說這種話,于是乎陸鳳倫另辟蹊徑向張輔推銷起他的妹妹來了。

  按照常理,張輔肯定是要拒絕的。

  然后陸鳳倫就可以接著張輔的話往下說,就說什么“英國公年輕有為,心思放在國朝大事上沒時間考慮娶親的事情”。然后話鋒一轉,說“末將那妹妹一向是崇拜大明帝國的將軍,都跟末將鬧了很長時間要去中原了。不知道英國公認不認識什么少年才俊,給末將的妹妹介紹一下可否?”

  張輔不管回答什么,陸鳳倫只要往朱瞻基身上引就行了。

  而如果張輔不按照常理來出牌,直接答應了下來。陸鳳倫也沒什么損失,畢竟能跟張輔攀附上關系也不錯嘛。

  但是陸鳳倫這兩句話張輔豈能聽不出來,張輔也不點破陸鳳倫的小心思。

  “陸鳳倫將軍有心了,不過本將軍已經娶親了就不對陸鳳倫將軍的妹妹動心思了。”

  朱瞻基穿越過來,確實也是改變了不少歷史人物的命運,除了徐皇后和也先以外那就數張輔被改變的最大了。

  張輔在永樂十一年,本應該已經完成了四征安南、三擒反王的歷史功業。

  不過由于朱瞻基在永樂七年的一系列操作,讓張輔只完成了一征安南的戰績。安南國現在還是半獨立的狀態,本該建立的安南布政使司也沒有建立。

  而且朱瞻基把張輔留在身邊,也讓張輔的地位直線上升。本來該待在南方老林子里跟越南人打游擊的小將軍,一下子變成了帝國最重要的大將軍。

  一時間大量的媒人登門拜訪,給張輔介紹各個勛貴家的姑娘。

  張輔剛開始還跟原配妻子李氏保證不沾花惹草,結果到后來因為地位高了也開始飄飄然了。

  加之沒被阿魯臺干掉的淇國公丘福從中保媒,張輔就又娶了妾室吳氏與兩三個小妾。

  李氏也沒有怨恨張輔,畢竟她知道淇國公丘福的保媒張輔不可以拒絕。

  李氏的態度讓張輔更加羞愧,張輔覺得他對不起李氏。張輔在一次宴會上當著賓客的面,割破了手指以血盟誓再不對別的女人動心思了。

  現在張輔可是生怕別人向他保媒,一聽見那家姑娘好心里就慌。

  “不過太孫殿下那邊似乎還缺女人,不知道陸鳳倫將軍想不想讓令妹嫁給太孫殿下當嬪啊?”

  張輔這人很不要臉,賣隊友賣的很及時。

  陸鳳倫一聽更加的來勁了,直接抓住張輔語氣誠懇的說道“還請英國宮保媒,末將的妹妹絕對可以令太孫殿下滿意的!”

  “滿意?那還是要先看看令妹是個什么樣兒的女子了,要是太孫殿下不滿意可就難了。

  首先不能纏足,這個本將軍倒是不擔心。反正你們女真人沒這個習俗,不用特地去看的。

  其次太孫殿下喜歡那種性格活潑的女子,最好性子烈一些、再會騎馬射箭那就更完美了。

  如果能夠在行軍打仗、治國理政這些方面幫到太孫殿下,那絕對是最佳人選了。像是李蕙玉李姑娘和太孫殿下內院的孫姑娘,都很受太孫殿下的歡心。不過這一點不強求,畢竟這樣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

  最后呢,就是要懂事聽話。性子烈可以,但是不能胡攪蠻纏。放縱慣了可以,但是不能為所欲為。要事面前都要尊重太孫殿下,日常上不拘小節。

  容貌上沒甚子要求,只要不太丑就行。白凈一點還是黝黑一點,高一點還是矮一點都無所謂。

  這就是太孫殿下的喜歡的姑娘,陸鳳倫將軍你覺得你的妹妹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還勞煩英國公代為引薦了。”

  陸鳳倫順著臺階往上走,滿臉都是諂媚的笑容。

  “行了,行了。趕緊去挑選軍士吧,先把這場仗打完再說。只要你能立功,太孫殿下那邊由本將軍去說。相信太孫殿下呢,也是不會拒絕一個功臣家的姑娘哦!”

  “末將遵命!”

  陸鳳倫一下子又來了興致,滿臉激動的神色都快飄了。

  李思誠無奈的看著陸鳳倫的樣子,一臉的不知所措。

  “這陸鳳倫,還真是一心想往上爬呢!”

  李思誠暗自碎了一口,也沒說什么便向張輔告退了。

  “對了,那明日孟特穆總攻可該如何防御?”

  “大炮開兮轟他娘!”

  張輔這邊算計著孟特穆,也算計著李思誠和陸鳳倫。

  朱瞻基那邊,也開始緊鑼密鼓的算計起愛新覺羅·滿赫里了。

  根據斥候的匯報,滿赫里大概在明日中午就可以到達嫩江水河畔。

  朱瞻基要在渡口攔截住滿赫里的兩萬大軍,然后讓海西女真人去勸降他們的孩子。

  只要海西女真部和建州女真部不是一條心了,滿赫里這兩萬烏合之眾就很好對付了。

  朱瞻基畢竟手中有一萬七千的精銳,要是再打不過這兩萬女真叛軍他朱瞻基就可以自刎以謝罪了。

  “傳令下去,命令高純率第五衛星夜渡河埋伏于阿勒錦到渡口的山林當中。

  然后令賀連成率第一衛守水達達城寨,安撫海西女真的百姓、勿使賊子趁機作亂。不過記得讓賀連成先把女真人的武器都清剿好了,不要留下什么后患。

  也先率第六衛跟著孤,明日在渡口對岸等著那滿赫里。然后今兒個晚上去找找那些海西女真童子軍的父母,明日把他們都帶著。等到滿赫里率軍前來,就叫人進行勸降。”

  朱瞻基站在點將臺上,意氣風發的下達著命令。

  看不出來朱瞻基剛才還在鬧心,也看不出來朱瞻基內心當中的脆弱。

  只有李蕙玉知道,朱瞻基的心中是有多么的敏感。

  孫麗柔和胡善祥也不是真正的了解朱瞻基,只有李蕙玉才是真的了解朱瞻基的那個人。

  “郎君啊郎君,你這樣的心態真的可以實現你的宏愿嗎?”

  李蕙玉感覺朱瞻基有時候像個精神分裂,明明剛才還在“悲天憫人”的書生意氣下一秒就能“殺伐果斷”如同沙場將軍。

  這都是朱瞻基努力去克制的表現,朱瞻基在李蕙玉面前展露了真實的一面卻在眾人面前偽裝了他真實的性格。

  “不過嘛......郎君想怎樣,蕙玉陪著郎君就是了!”

  李蕙玉看著朱瞻基的身影,不禁在心中暗暗發誓要一直追隨朱瞻基。不管朱瞻基能不能娶她李蕙玉,就算是當個女官替朱瞻基管理護衛團與情報網也是很好的。

  朱瞻基在下達完命令之后,沖著李蕙玉微微一笑。

  李蕙玉在看見那笑容之后,不由得紅了小臉。

  朱瞻基看著李蕙玉那微紅的小臉,心中不由得一陣刺痛。

  遼東的烈日最是耀眼,一縷陽光打在朱瞻基的眼中把朱瞻基晃的一陣目眩。

  當朱瞻基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李蕙玉似乎變的模糊了。而那模糊的身影,讓朱瞻基不禁有些動心。

  朱瞻基想起來那一日,仍舊是一個天朗氣清的好時節。朱瞻基躺在葡萄架下無聊的喝著果酒,李蕙玉趴在他身邊有一語沒一與的聊著天。

  “蕙玉啊,以后你也要嫁人的。到時候我身邊沒你照應著,還真是不適應呢。”

  “郎君又說這些混賬話兒,妾什么時候說要嫁人了?”

  “那你不能學善圍姐兒吧,她可是到現在都沒嫁人呢。一般人吶學不來這樣的人生,還是嫁人小日子的好。若你一輩子都待在宮中跟著我,我也會感到很愧疚呢。”

  “那要不然妾就嫁給郎君吧,這樣就可以繼續服侍郎君了!”

  “別開玩笑了,你從朝鮮背井離鄉的來這里。我還能栓著你一輩子不成?

  家鄉不回去了?家人也不見了?”

  那時的陽光,似乎跟現在一樣的溫暖。

  那時的微風,似乎跟現在一樣的柔和。

  朱瞻基當時感覺李蕙玉是在開玩笑,而現在卻發現他跟李蕙玉的關系似乎真的不一般了。

  朱瞻基總開玩笑說要娶李蕙玉,但是朱瞻基不知道李蕙玉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敢隨便替這種事情,怕與李蕙玉的意愿不同。

  相思樹底說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李蕙玉對朱瞻基這方面是無語的,但是她也是不好意思點明的。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李蕙玉知道她不能跟朱瞻基結發為夫妻,但是相愛兩不疑她是可望而可即的。

  但是朱瞻基的態度,李蕙玉卻是有些琢磨不定了。

  李蕙玉可以說是最了解朱瞻基真實一面的人了,但是在涉及到她自己的感情方面李蕙玉也說不準了。只緣身在此山中,說的就是李蕙玉了。

  李蕙玉看著朱瞻基有些發愣的模樣,就知道朱瞻基好像走神了。

  但是朱瞻基走神的原因,李蕙玉卻是不清楚。

  “郎君,宣讀完命令就發放旗牌啊!”

  李蕙玉借著遞上旗牌的時機,在朱瞻基耳邊小聲的說了句話。

  “啊?啊!”朱瞻基回過神來,里面拿起令牌給三個指揮使發放下去了。

  為了掩飾尷尬,朱瞻基回頭沖李蕙玉使了個眼色。

  李蕙玉見狀立馬明白了朱瞻基的意思,她拿起了朱瞻基準備好最后才的酒遞給三個指揮使。借口岔開話題,讓朱瞻基鼓舞一下士氣。

  有了李蕙玉這一打岔,賀連成三人都沒發現朱瞻基剛才發愣的事情。

  還以為朱瞻基剛才是在告訴李蕙玉拿酒,而不是懵圈呢。

  朱瞻基剛才想起李蕙玉那秀麗的笑顏,有些沒興致繼續與諸將軍們安排工作了。

  “蕙玉你代孤安排一下列為將軍的行軍路線,孤先回帳中休息去了。待會子你也來一趟,孤有事情跟你說。”

  朱瞻基知道大戰之前最不能的就是感情用事,一旦指揮官心中被感情的雜念所牽絆肯定打不好這場仗。

  李蕙玉聞言點了點頭,而后擋在朱瞻基身前開始給幾個指揮使繪制行軍路線圖。

  李蕙玉擋的角度很是巧妙,讓人看不見朱瞻基的神色。

  朱瞻基則是獨自回到了帳中,待了一會子之后還是感覺心中有些煩躁便出去遛彎。

  走到一個小河邊,朱瞻基看著清澈的河水才感覺心中有了那么一絲安寧。

  李蕙玉不久之后也尋朱瞻基過來了,在李蕙玉看著朱瞻基看著小河水發愣的時候就知道朱瞻基又開始尋思一些他解決不了的事情了。

  “郎君你又在干嘛?”

  李蕙玉走到朱瞻基的身邊,輕生喚了朱瞻基一聲。

  而朱瞻基聞聲回頭沖著李蕙玉溫暖的一笑,伸出手拿起他的帕子替李蕙玉擦了擦汗。

  “剛才真是辛苦你了,快坐下來歇會子吧。”

  “沒事的,只要能讓郎君開心妾就滿足了。”

  “母親大人前幾年跟我提過一件事情,就是在胡姑娘與孫姑娘到京城的那天。

  母親大人問我,要不要娶你、什么時候娶你。要我娶完正妻之后,就盡快跟你一個名分。

  孤說大概要十八歲之后再說,畢竟那時的年紀還不大。

  而且孤心中還有一個疑慮,就是蕙玉你事怎么想的?

  孤怕你不愿意留在這邊,畢竟家鄉和親人都在朝鮮。”

  “郎君啊!”李蕙玉突然間打斷了朱瞻基的話,然后直視著朱瞻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妾當然是想過這個問題,妾的答案就是跟郎君一輩子。

  不是違心的話,而是且真正的想法。

  不管有沒有名分,妾都要這樣。

  重幃深下莫愁堂,臥后清宵細細長。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就算是妾對郎君的感情只是夢,妾也愿意執念一生的。

  直到為郎君相思了無益,且才會收拾行囊回家鄉罷了。”

  朱瞻基想起了一句歌詞“跋跋涉千里只為你,直到為你相思了無益。三生有幸遇見你,縱使千般悲涼歸故里”,想到這里朱瞻基不禁有些感懷。

  “蕙玉啊,我怎會讓你相思了無益呢?”

  朱瞻基還是那副溫暖的笑容,看的李蕙玉是一陣心情蕩漾。而李蕙玉也回了朱瞻基一個更加溫暖的笑容,也讓朱瞻基的心中有了一陣波動。朱瞻基平靜下來內心的情感變化,以一副正兒八經的神色對李蕙玉說道“蕙玉啊,我要你一輩子待在我身邊可以嗎?”

  “郎君說的這是什么話,妾不都說了可以的么?”

  “不是那種待在我身邊,是......怎么說呢?”朱瞻基一時語塞,尷尬的撓了撓腦袋。

  “何緣交頸為鴛鴦!”

  朱瞻基終于想起了應該怎么說,李蕙玉聽見之后也回答道“胡頡頏兮共翱翔!”

  兩人相顧無言,惟有笑顏在頰上。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咱倆怎么跟上了年紀一樣,這點事情還弄得如此繞彎兒。”

  朱瞻基自嘲的一笑,早知道他就早跟李蕙玉說這些話了。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不過還不算晚,至少現在已經把話兒給說出來了。”

  李蕙玉輕笑一聲,一邊說著還一邊伸出手替朱瞻基整理了一下頭發。

  “名分這種東西妾都無所謂,只要能陪在郎君身邊就好。如果郎君心中有妾,妾也就滿足了。”

  “蕙玉別說這些糟踐自己的話,你在我心中可是唯一的那一個。”

  朱瞻基有當渣男的天賦,小詞小句讓李蕙玉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明媚了。

  “郎君就會說這些話兒來糊弄妾,當時是誰跟孫麗柔發情誓來著?”

  “啊?什么情誓?”

  “出眾風流舊有名!”

  朱瞻基:......

  “蕙玉你別拆臺啊,這咱倆的事情你扯上柔兒干嘛?”

  “哼,柔兒都叫上了!還不是跟人家發情誓,要立人家當正妻太孫妃呢!

  以后孫麗柔就是皇后娘娘,我就是個可憐的小女官。說不定小女官都混不上,只能是個伺候她的小宮女罷了!”

  朱瞻基搞不定李蕙玉,也只能笑笑不說話。

  “誒,蕙玉啊問你個事情。若是日后我真的寵著柔兒,然后柔兒借我的寵愛去欺負你你會如何辦?”

  “郎君啊,妾在宮中甚至軍中里面還是有兩個信得過的人呢。

  到時候找人把孫麗柔給辦了,不難。”

  “額......”朱瞻基自然知道宮中有幾個地位不低的女官都是李蕙玉的親信,就連朱瞻基他的親軍都有幾個小軍官被李蕙玉提拔過。

  李蕙玉雖然沒有直接提拔別人的權力,但是她可是有替朱瞻基管理人員任免與制定任務的權力。

  隨便找幾個年輕的、家里貧困想要上進的基層小軍官,在有任務的時候安排一下。

  到時候有了軍功,自然會提拔上來。

  提拔上來了,也就跟李蕙玉關系進了。

  大明帝國的軍官,在后來認皇帝身邊的心腹太監當“干爹”都是很正常的。

  那認李蕙玉當“干媽”,也不是不行。

  雖然這種事情還沒發生,但是朱瞻基卻是惡趣味的想過。

  朱瞻基也知道他不可能收攏全部軍隊的人心,他的心腹也會有自己的心腹。

  這種事情朱瞻基是不管的,只要李蕙玉不去亂搞事情就行。

  “郎君你這個樣子真好笑,妾就是開玩笑啦。

  妾怎么可能真的會料理了孫麗柔,這不是給郎君添堵呢嘛!”

  “不是我多想了,是你這丫頭真能干的出來。”

  朱瞻基無語了,他是了解李蕙玉的。別看李蕙玉現在嘻嘻哈哈的開玩笑,但是李蕙玉真的敢找人把孫麗柔給作了。

  “嘻嘻,那郎君就拭目以待吧!”

  李蕙玉巧笑嫣然,擰了一下子朱瞻基的臉便逃走了。

  “郎君記得去看一下妾安排的事情啊,三位指揮使快要出發了!”

  “好,好。蕙玉你慢點跑啊,別掉河里了。

  記得晚上準備些飯食,米飯醬菜就行!”

  朱瞻基也不知道李蕙玉聽沒聽見,搖搖頭便尋賀連成等人而去了。

  翌日。

  朱瞻基在河對岸看著那邊滿赫里的軍隊,心中不由得一陣憤恨。

  “滿赫里,你這個畜生!

  你看看你的軍隊當中,都是些半大的孩子!

  你怎么敢讓孩子上戰場的,你還是人不是?”

  “朱瞻基!你朱家的這小賊子,不要在這里大放厥詞了!

  老子敬佩你敢親自領軍上戰場,但是不代表老子能忍你在我們女真人的地盤上胡亂說話!”

  “誰跟你說這是你們女真人的地盤了?

  這是大明帝國奴兒干都司!

  這片土地上的女真百姓,也都是大明帝國的子民!

  你這種喪良心的叛亂者,反抗大明帝國不說還讓百姓們也卷入戰爭當中!

  你說你還是不是人?你還有臉站在那邊義正嚴詞的與孤對話?

  快快下馬受縛,孤可饒你一命!”

  “朱瞻基!你就一萬來人能打的過老子的兩萬精銳?

  還是你趁早下馬受縛,老子饒你一命才是!”

  滿赫里的態度十分猖狂,氣的朱瞻基想要立馬上去砍了他。不過朱瞻基想想還是忍住了,畢竟解救那些女真孩子更加重要。滿赫里,還不是朱瞻基的首要目標。

  “哼!人多你也戰勝不了我大明帝國的精銳之師,更何況孤的軍馬可不一定比你少呢!”

  朱瞻基令旗一揮,高純與賀連成立馬就從兩翼圍了上來。還有那些女真人的父母鄉親,朱瞻基選了兩百多人也出現在了女真叛軍的眼前。

  賀連成本來在水達達城寨,但是因為女真人太老實了也就跟著高純去河對岸埋伏滿赫里了。

  “勸降吧!”

  朱瞻基一聲令下,那些女真人便立馬開始呼喚他們親人的名字。

  而對面的女真軍隊明顯出現了騷亂,滿赫里拿著鞭子大聲的吆喝也沒平息軍隊的混亂。

  而賀連成與高純的一步步向滿赫里壓來,也讓滿赫里感到了慌張。

  “也先,渡河吧!”

  朱瞻基一聲令下,第六衛的六千大軍便向河對岸進軍了。

  而有趣的是,朱瞻基的軍隊安安穩穩的渡河女真叛軍卻沒有什么反應。

  不是滿赫里不想阻止明軍渡河,是因為那些海西女真人已經不想打仗了。

  要是明軍在水達達犯了罪到還好說,海西女真人以一股子復仇的情緒也能跟明軍繼續打下去。

  而明軍明顯是對水達達的女真人不錯,那這些海西女真人還有什么想法跟明軍繼續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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