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黎文生作為家族里的大哥,又是這次聯建房的牽線人,義不容辭地當起了主講人,介紹起整座老宅的情況。
黎家的祖宅只有正中木房,是民國時候建的,據今已有近百年的歷史,是家族榮耀的見證,具有很強的象征意義。
墻上的木板都歷經風雨,窗欞上的雕花和龍鳳等圖案已然滿載滄桑,充滿了風貌的痕跡。
用黎仕彬的話來說,當時為了做這些窗戶,都是花了大價錢的,用銀元請來周邊技術特別好的木匠,花了近一個月才做出這幾道窗戶。
黎氏一族現在活著的老人小孩都在這棟房子里留下許多記憶,但再好的東西都抵不過時間的流逝,隨著經濟的發展,現在的房子已經不能滿足生活需求,所以必須拆了重建。
站在堂屋前,杜緯浚問他們有什么初步的想法,打算拆除哪些建筑?
黎文生說全部都要拆,這次重新新房,必須修出氣勢,之所以請杜緯浚過來,也是為了更好的設計,打造一座別出心裁黎氏府邸。
初步的想法就是建一個四合院,以前的豬圈牛圈全部取消,只要住房,前面再配一點綠化景觀。
因為地勢太小,不能像蘇州園林那樣有山有水一步一景,所以風格就仿造日式枯山水來做。
杜緯浚說他們家族中有這么多人,如果連在一起建四合院,面積就比較大,而且四合院一般來說高度超過兩層,就沒有傳統建筑的神韻,看起來不太美觀。
反而因為高墻將整個場所圍起來,就會出現造型單一,十分呆板。
黎文生當然曉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他從事建筑行業也是十幾年,大小項目見了不少,平時亦出入各種場合,已然培養了一定的審美觀念。
若是事情簡單,他自己找人就干了,又何必麻煩杜緯浚?
當下使出渾身解數,將杜緯浚捧得高高的,直言就是因為復雜,才請專家出馬,在黑水縣,幾個不曉得杜總是設計行業的領軍人物,又說他經手的項目,十有八九都是從經緯設計院出來的,向身邊親戚介紹起杜緯浚的光輝事跡。
杜緯浚謙虛道:“以前我們屬于政府下屬部門,相當于壟斷行業,現在改制為企業,已經不如從前了,特別是外來的設計院大舉進軍黔州。”
衛煌上次請客吃飯就他們聊起,在外來設計院的沖擊之下,經緯設計院的資質已然不夠看,很多企業和政府領導都相信外來和尚會念經,但凡稍大的項目就會推給外地的甲級設計院。
只有那些外地設計院看不起,不接手的項目,他們才會找經緯設計院,比如新修廁所,幾百平方米的宿舍改造。抑或是一些燙手的山芋,如墻體開裂,基礎下沉之類的。搞得好像經緯設計院就是給他們擦屁股的一樣。
所以這幾年經緯設計院僅有的幾個骨干,俞婕走的是上層路線,憑著以前的人脈,接的是還房小區或者是市政改造之類的項目;杜緯浚則側重于是小型房開深度合作,在各鄉鎮推進小區項目建設;紀沛林則完全放棄了技術這一塊,深耕人脈關系網,每天把時間都花在網羅關系之上,在外來設計院碗中搶飯吃。
衛煌一邊聽他們閑吹,一邊思考著這個方案到底應該如何設計,只是沉默著不發言。
黎文勝問道:“是不是不好整?”
衛煌點頭道:“是有點復雜,主要是你們人比較比,必須合理安排才能夠用。”
黎文勝道:“這就要麻煩你們多費心了,反正老一輩是三家,我們這一輩男娃兒也有四個,還有嫁出去的女娃兒,他們逢年過節也要回來,也要給他們考慮點房間,加上下頭一輩,聽說馬上就要放開二胎,如果能生肯定要生一個才行。”
多生一個就意味著多要一間臥室。
衛煌粗略一算,這一家人,沒有十七八間臥室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每間臥室最小都要15個平方米以上,再加上客廳、書房、廚房、衛生間等輔助用房,少說也要修到六百個平方米的總建筑面積。
杜緯浚和他們扯了幾句閑話,又回到正題之上,問他們想好要修多少房間沒有?是一家一戶來分套房,還是共用客廳,這樣就能節省一些面積。
黎仕強道:“不能共用客廳,除了堂屋,其他房間都必須分開。”
黎仕昌亦道:“一輩親,二輩疏,我們死了,以后這個帳不好算,必須分開設計,各家是各家的。”
黎文勝就喜歡一家人和和氣氣的歡樂氛圍,見父親說出這種話來,不高興地道:“你少說兩句不行,現在是我們在主事,你們就等著享福住新房。”
黎仕昌馬上不樂意了,都說養兒防老,現在黎文勝把工作搞沒了,回到家還對自己指手劃腳,馬上指著沒建幾年的磚房道:“這些都是老子一手一腳拼出來的,即然要拆,就必須聽我的意見,否則這事搞不成。”
黎仕強也是幾十歲的人,孫子都開始上小學,早就沒有當年跟著自己哥哥屁股后頭下河捉魚摸蝦,滿山亂跑的跟屁蟲模樣,淡然道:“我這個磚房雖然說差點意思,住人還是沒得問題。”
三家人中,最寒磣的無疑就是最有錢的黎仕彬一脈,黎文生和黎文長兩弟兄在外打拼,賺了錢之后就在城里買車買房,把父親接到城里生活,老宅就一直荒廢著。
眼看黎仕彬年齡越大,落葉歸根的思想就越重,每逢春節清明回來祭拜祖墳,或是老家有人辦酒,看到自己的宅子壞的壞、破的破,就越發難受。
這幾年,農村經濟漸好,大部人外出務工,賺了錢回來都修起兩層小別墅,反而是混得最為風生水起的黎家,在整個村子里就像最貧窮的人。
不管是嫉妒還是什么原因,閑話就無中生有,四處傳開,有人說黎家是馬屎湯圓外面光,內里早就不行了,什么有錢都是吹的牛皮,房子爛成那個批樣兒都沒錢回來修一下,簡直影響燕子巖的形象。
甚至有人毫不避諱黎仕彬,當著面問他,現在你家文生還在做包工頭啊,到底賺錢沒得嘛,你家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那個房子都要垮了,前段時間我還看到有蛇在里面鉆,再不回來修以后就成蛇窩了。
甚至有人還向他出起主意,說現在農村建房政府有補貼,只要提尖蓋瓦,一戶補助一萬塊錢,如果實在拿不出錢,就去辦個小額貸款,把房子修出來,以后再慢慢還。
黎仕彬聽在耳中,還不能反駁。
他以前是菩子巖小學的老師,在燕子巖也算桃李滿村,沒想到自己教的學生是這個模樣,一個個唯錢是論,就像自己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就是兩個草包。
自己向他們提議回村把房子修了,他們總是不同意,說修了也沒人回去住,不是把錢扔了耍嗎?
黎仕彬質問道:“我回家修房子是扔了耍,你特么天天去KTV找女人,不是把錢扔了耍?
當然這話他沒有當著兒媳婦的面講,他對兒媳婦還是滿意的,雖然賺錢能力不行,但不像其他女的,要么買買買,要么就是泡在麻將桌子上。
兒媳婦的最大愛好就是輔導兒子,她的目標就是將孩子培養成一個杰出的人才,高考最低要求就是清華北大。
所以今天她沒有來參加這個建房討論會。
黎文生見父親揭自己的底,就問他,為什么要回老家修房子,就因為有人說他家窮?
窮不窮你自己心里沒有一桿秤?
咱們住的是高樓,開的是豪車,吃香的喝辣的,在城里還能享受優質的教育、醫療資源,不比回那山溝溝里住著好?
黎仕彬道:“老了馬上七十了,我要回家風風光光的辦壽酒,老子要證明一下,這輩子沒有白活,到時候你那些狐朋狗友都得去捧場,讓那些說閑話的都閉嘴。”
黎文生道:“搞半天就想顯擺一下,你不是一直教導我們做人要低調嗎?怎么的,現在想開了。”
真要顯擺,確實還得在農村,城里到處是車,開到酒店就停進車庫,席上坐的都是人,哪分得清高低貴賤。
但農村不一樣,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從村口到房前,一條路上都擺滿親朋好友的車,那叫一個氣勢恢弘,那叫一個牛氣沖天。
話又說回來,老爺子百年之后,還得回農村辦,選一個風水寶地,風風光光的厚葬,才能在天保佑子孫榮華富貴,財源滾滾,諸事平安。
心中一合計,黎文生也就答應了,找來幾個兄弟把這事一說,大家都覺得可行。
即然行,那就干。
年輕一輩眼界開闊,說干就干,可兩個叔父就不這么想了。
他們覺得沒有必要,現在這條件住著就挺好,花了錢自己也享受不到更高級的東西,得便宜的就是大房。
也能理解,他們都是好房子,不像黎仕彬家,木房都要垮了。
農村人擅于算計,拆了兩家的好房,再貼錢去建一個新房,任誰來算都是不劃算的一筆帳。
于是黎文生通過兩個堂兄弟做工作,又說自己貼錢被助他們,按市場上的拆遷款來補助他們一筆費用,新房修好,大家再按各自占的面積來均攤建設費。
于是約定了今天請設計師登門,大家聚在一起,好好聊聊這個新房的建設計劃。
可才開始,黎仕昌就跳出來反對,想做和和氣氣的一家人還是沒有那么容易,眼見事情陷入僵局,黎仕彬必須拿起老大哥的身份,勸和兩個弟兄。
“都是一家人,流著一樣的血,有事情好商量,不要動不動就摞挑子,我們請設計師過來,就聽聽他們的意見。”
黎文生求助道:“浚哥,你給點建議。”
杜緯浚從業幾十年,走遍黑水縣,各種人物都有見識,馬上明白了其中的關鍵環節,從發展的觀點上來講,黎仕昌的說法沒有錯,這一輩兄弟姊妹之間能和氣生財,不代表下一輩還能如此。
如果大家因為產權不清,而產生矛盾,反而不利于家庭和諧。
就像與人合伙做生意一樣,萬萬不能講什么哥們義氣,必須按規矩定下說細的合作協議,用制度來約束人性,才能長治久安。
杜緯浚道:“從我從業這些年的經驗來講,我覺得這個老人家的觀點是對的,我們不按以前的思維去設計房子,即然是新建,我認為可以參考套房的設計,也就是說現在你們老一輩是三兄弟,這一輩也有四弟兄,我覺得可以設計成四個套房。”
黎文勝和杜緯浚不熟,也不認可這種觀點,直要扯皮,隨時都能扯,拆臺道:“如果是四個套房,到了下一輩又怎么分,下一輩可能是五弟兄。”
黎文長皺起眉頭,這兄弟怎么搞的,為了和老頭唱對臺戲,也不用如此蠻橫地攪和吧,真要這樣論起來,豈不是還要考慮下下一輩,那這房子就真修不成了。
“文勝,我們不要考慮那么多,我們就管我們這兩輩人的事。”黎文長覺得自己有必要講兩句,把這個事情帶回到正軌之上,發聲道:“先定個調,這個房子是肯定要修的,前面大家也溝通了多次,今天我們當著兩位設計師的面,把各自的想法都提出來,比如文勝覺得馬上要放開二胎,他還想生一個,那么要幾間房間才夠住?大嫂這邊覺得孩子以后要送到外面發展,大哥也覺得沒有必要修太多房間,那么你們家又要幾間才夠?我們都綜合一下意見。”
黎仕彬道:“這個建議好,反正都是自己出錢修,要得多就多出點錢。”
黎仕昌道:“我沒得錢,我就覺得我這個住著就挺好,你們想怎么修就怎么修,我不摻和。”
黎文生道:“二爸,這是我們一個家族的事,關系到家族的榮譽,怎么能說不修就不修?”
黎仕昌見他從道德至高面來綁架自己,馬上指著老宅道:“你和我提家族榮耀,那當年我修這棟房子的時候,想修大一點,想把老宅拆了,你們為什么不同意?現在你們想修了,就要我把房子拆了,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錢了,想踩哪個就踩哪個?”
這可真是挑起矛盾了!
衛煌心中一驚,沒想到這個老頭還是個硬茬,看起面相還挺和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