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頭。
杠精。
杜緯浚看著眼前黑瘦的年輕人,突然意識到老汪為什么要把他委托給自己。
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但想法不切實際那就是好高騖遠。
不過即然是第一天來上班,那就好好講一下公司的規矩:“我們是設計公司,核心宗旨是服務客戶…”
話剛說到一半就被衛煌打斷。
“我知道,我的目的也是為了服務好客戶。我覺得我們辦公室太亂了,古人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如果客戶進來的第一印象是臟亂差,他還會相信我們的設計水平嗎?”
衛煌一本正經地說著,雙眼卻死死盯著杜緯浚椅子里面。
霸氣的老板桌后面,圖紙、雜志、合同、草稿凌亂地高高堆積在靠墻處,猶如美人臉上的痦子,令豪華大氣的格局瞬間不在。
“我不要你覺得,我在這里上班有近三十年,我們公司自建設局改制到現在也有十五年,在本縣擁有非常好的口碑,我覺得客戶找我們也不是看辦公室多干凈,而是你的技術水平和服務態度。”
杜緯浚不想和一個后生糾結這個問題,即然不愿意聽道理,那就安排任務轉移注意力,總不可能油鹽不進。
換言道:“雖然汪工極為夸贊你,我倒想看看你的水平到底有多高,我這有個方案,你拿去做。”
“好的。”衛煌將任務接了下來,依舊堅持已見道:“但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收拾一下,重新規劃一下辦公室的布置,進行辦公場地分區,列出專門的客戶接待室、資料室等。”
“你這個娃兒怎么這么犟?”
杜緯浚有些生氣。
經緯設計公司自改制以來就是這樣的布局,是幾位股東綜合權衡后的利益分配,每個股東都劃了一塊屬于自己的區域,各自的關系進來的新人都是安置在各自的區域內,豈是說改就能改?
一個毛頭小伙,剛進公司不做好自己的本份,反而對公司上下指指點點,簡直豈有此理!
衛煌從實習到工作都在藍天設計院,已然習慣藍天設計院的管理理念,到了新環境,作為其中一員,覺得有義務為公司建設貢獻一份力量,這才提出忠懇建議。
突見杜緯浚作發火,一時想不明白自己何錯之有,難道堅持真理就活該被火燒?
遂保持沉默,不再言語。
杜曉虎靠著沈雁昕的沙發,隔岸觀火地看著衛煌挨訓,見杜緯浚發火,忙上前充當和事佬道:“師弟,你剛來,還不習慣,我們公司就是這樣,走,我幫你看看這個方案。”
“你開什么玩笑?”
昨天杜曉虎還不恥下問地請教自己三跑樓梯是怎么畫的?
一個連基本的畫圖方法都沒有掌握的人居然說要幫自己看方案,豈不是搞笑?
衛煌一邊搖頭,心中還有一個想法不吐不快,又諫言道:“除了衛生方面,我還有一個建議。”
一個建議就讓杜緯浚頭大,又來一個!
杜緯浚直接拒絕道:“行了,我還有事,抓緊把這個方案整了。”
“不耽擱時間。”衛煌指著杜曉虎和沈雁昕道:“昨天我來的時候,我發現他倆在公司打游戲,沈雁昕還好,杜曉虎作圖技術那么差,連最基本的樓梯都畫不明白,不提高業務水平如何面對客戶?我覺得我們公司的學習風氣很差,應該制定相應的規章制度來進行約束,這樣才能提升公司的整體水平,進一步增強公司的市場競爭力。”
這一通話如同連珠炮,噼里啪啦地滾出來,機關槍的掃射速度也不過如是!
杜曉虎本是隔岸觀火,好心相勸卻引火上身,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不得不替自己開脫道:“我不是畫不明白,只是你是新來的,我想考考你的技術。”
杜緯浚不想聽他解釋,也不想聽衛煌的建議,經緯設計院什么情況他一清二楚。
他不止一次撞見杜、沈二人在辦公室打游戲,當下批評道:“沒事做就多看書,一天就知道打游戲,以后你們一起多交流。”
“嗯。”杜曉虎無奈埋頭回到自己的電腦前,心中卻是極為不快,只覺得衛煌情商也太低了,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為人處世,哪有剛進公司就開罪自己同事的道理。
衛煌卻是一副本應如此的樣子,大聲道:“同事之間互相交流學習是應該的。”
杜緯浚啪地將電腦關機,漠然看了他一眼,起身道:“你好好研究一下這個方案,明天給我看。”
原本想用早上的時間把一個私人住宅的結構圖整完,現在看來是搞不成了,只能晚上加班,杜緯浚嘆了一口氣,奪門而出。
老大走了,一直沉默地沈雁昕不樂意了,歪頭對衛煌道:“衛煌,你以后想做什么我管不了,但我希望你不要什么事都拉上我,我打游戲關你什么事?”
拉長的臉,有眼的人都知道這是生氣了。
衛煌沒看到一樣,固執道:“我這是為大家好,現在建筑行業競爭這么激烈,不提升一下水平,怎么賺錢?”
杜曉虎坐在沈雁昕對面,剛才被突然襲擊搞了一個措不及防,此時有人開了頭炮,哪還忍得住,但衛煌敢和他大伯叫板,自然也能再打他的小報告,沈雁昕就被小報告搞得頭疼,不過他臉皮厚,管他的人又不在公司,已然無所謂,自己卻每天都被大伯關照。
話從嘴里出來就委婉了許多:“提升水平當然是好事,我們在一個鍋兒里舀飯吃,你不能揭兄弟們的短噻,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這樣搞起來,以后兄弟們不好處。”
衛煌道:“只要你們做得好,我當然也會在杜工面前表揚你們,說句實在話,打游戲有什么意思?有這點時間,不如拿出來看看書,以后考個證。”
杜曉虎道:“你不玩你當然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你下一個,我們一起耍,三黑。”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衛煌搖頭道:“昨天你們自己也說了,一年充其量找七八萬,你知道我原來的單位,他們一年畫圖找多少錢嗎?”
“多少錢?”杜曉虎對錢還是很上心。
“厲偉,去年年底扎帳,發到手里的是六十二萬,謝中彬,五十六萬。”
“嘖嘖。”杜曉虎咋舌道:“這么牛X!”
沈雁昕不以為然,反問道:“那你呢?”
不待衛煌回答,又追問道:“即然待遇這么好,你為什么不在那里干,還跑到我們這座小廟來?”
還是沈雁昕會抓重點,杜曉虎向他豎起大拇指,嘿嘿一笑,把目光放在了衛煌身上,都說人往高處走,不往低處流,卻不知衛煌為什么來這兒?
“對啊,你這么牛X怎么來我們這種小公司?”杜曉虎順水推舟地補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