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先行一步,很快就回到了軍營,把懷離城的事情原原本本報告給了聶青云。
聶青云聽完之后狂喜不已,若不是在軍營中,他非得大擺宴席不可。
“瀉藥,哈哈,很好,非常好!”
聶青云想像著那個場面,不住喃喃自語,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他最擔心的就是拼糧,現在懷離城兩個大糧倉都被付之一炬,他的心情如同大熱天喝了一杯冰鎮酸梅汁。
旁邊的高潛見聶青云如此開心,他也跟著開心,笑著提議道:“聶帥,屬下覺得這等好消息應該通知全軍啊,可以大大增強士氣。”
聶青云回過神來,點點頭:“高潛聽令,命人把懷離城的事情通知全軍,再吩咐火頭軍,今天中午加菜。”
高潛立馬點頭,這就要退下去。
“等等!”
聶青云喊住他,補充道:“順便通知校尉以上的將官,全部來我這里議事。”
高潛應下,興奮問道:“聶帥,現在形勢倒轉,您是要重新部署兵力?”
聶青云淡淡道:“議事的時候,你也旁聽吧。”
“是!”
高潛拱拱手,退下去安排。
不出所料,將懷離城的事情通告全軍后,將士們都發出了巨大的喝彩聲,此前頗為壓抑的氣氛立馬消失無蹤。
聽說是杜雍下的瀉藥,將官們都哈哈大笑,直呼杜騎尉陰險,怪不得此前聶大帥會如此鄭重把杜雍介紹給大家,果然是個狠角色。
如此一來,杜雍的名聲在軍中迎來了一波暴漲,很多人向聶青云建議,提拔杜雍當校尉,往后就在軍中發展。
杜雍是大理寺的人,聶青云哪能亂提拔,只得道:“杜雍畢竟是杜家人,想提他進軍營,還是得問過杜少保才行。杜雍當騎尉也不錯,屢立大功,再讓他干一段時間吧。”
將官們聽到如此理由,也只得點點頭,沒再強求。
聶青云沉聲道:“懷離城雖然被破,但童過之和姜瀚銘麾下仍有四千匪兵,他們必然會和穆飛雄的大部匯合,到時候他們就有一萬三千之眾,短時間內仍占有主動,眾位有何提議?”
有個校尉道:“聶大帥,屬下以為,咱們保持對峙就行。”
這個建議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可,因為現在輪到穆飛雄缺糧。
聶青云不置可否,看向其他人。
有個游騎將軍肅容道:“以穆飛雄好勝的性格,未必肯撤退,他對壯雨湖早有覬覦之心,所以川明川寧二縣皆有危險,屬下竊以為,我們得主動。”
他這番話也有道理,現在懷離城只剩個空殼子,穆飛雄必然要動,他有三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是撤退,撤到乾州和曲州的交界處,那里全是復雜的山地,易守難攻,飛字營可以好好休整再做打算。
第二個選擇是進攻,直接往川明縣推進,川明縣雖然沒有城池,但背靠幾百里的壯雨湖,湖中有不少島嶼,不缺周旋的空間,打魚維持的同時,可以隨時騷擾壯雨湖周邊的鄉鎮。
第三個選擇是繞長路,暴力攻打川寧縣,川寧縣是正經的大縣,城池面積大,城墻高厚,飛字營若能拿下來,前途可期。
聶青云微微點頭,追問道:“怎么個主動法?”
那個游騎將軍顯然早有想法,沉聲道:“首先,我們要派人盡量焚毀川明縣的大型船只,其次要分出精銳小隊提前到達去川寧縣的路上,隨時準備騷擾和伏擊。第三,我們要防止穆飛雄狗急跳墻直接攻打乾州城,所以咱們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全軍出擊,要留點兵力,隨時返回乾州城防守。”
聶青云微笑起來,點頭道:“盡快拿章程。”
將官們大聲應諾,士氣高昂至極點。
再說穆飛雄,剛收到消息,就大發雷霆。
“廢物,全是廢物,六千人把守懷離城,卻被區區四百人掀翻,童過之和姜瀚銘那兩個臭小子做事不經過大腦,我定要用軍法處置他們。”
穆飛雄已經拍碎了好幾張桌子,口中泡沫橫飛。
手下們都噤若寒蟬,沒人敢觸霉頭,心里卻是腹誹不已,早前聽到童過之和姜瀚銘率四千人馬出城追殺屈亦雄的時候,穆飛雄非常沒有下令阻止,反而說干的漂亮,失敗了卻講軍法。
不過此事確實挺無奈,童過之和姜瀚銘留了二千人守城,按理說還算穩當,哪知道這二千人都被瀉藥干翻。
聽說是杜雍下的藥之后,所有人都破口大罵,誓要宰掉杜雍。
“說那么多干什么,現在就算把杜雍那小子碎尸萬段又能如何?”
穆飛雄聽著手下們只知道對杜雍喊打喊殺,卻不知道想個正經的主意來解決當前的困境,心中非常不滿,緩緩掃過一圈,沉聲問道:“現在形勢劇變,是戰是退?”
有個老殺手肅容道:“咱們準備了這么久,什么戰果都沒拿到,就這么退走的話,毒蝎幫的名聲怕是會丟的一干二凈,甚至還會影響上面的死間派,到時候童千云那家伙肯定又會冷嘲熱諷,沙家當然可以打圓場,但飛雄你以后必然會矮童千云一頭,你可是折劍長老啊。”
死間派位列上古八大邪派,實力強橫,沙家是主家,下面分大兗派和蒙濟派。
大兗派自然是以毒蝎幫為主,穆飛雄領銜。
蒙濟派的頭面人物是童千云,手握重兵,深受蒙濟王的器重。
穆飛雄是執劍長老,地位更高,童千云只是普通的長老,但手中實力更強,而且現在死間派的大方向是搞亂大兗,所以童千云的作用更為凸顯。
在這種情況下,童千云的野心難免會膨脹,經常會嘲諷穆飛雄,不過沙家善于維持平衡,經常給童千云許下各種好處,所以童千云也不好做的太過,不過他的冷嘲熱諷既能顯示存在感,久而久之還會打擊穆飛雄的威望。
穆飛雄當然憤怒,但是沒辦法。
論戰場爭雄,童千云甩他八條街。
論單挑能力,童千云也是宗師,未必比他差。
仔細想了想,穆飛雄狠狠道:“就算要撤退,我也要先贏一局,所有人都給我動腦子,盡快想個好辦法出來。”
穆飛雄想辦法的時候,屈亦雄和杜雍先后腳回到了乾州軍營,受到了最熱烈的歡迎,聶青云帶領將官們親自迎接。
歡呼過后,屈亦雄帶著聶文濤前去和聶青云詳述此行的過程。
杜雍沒有湊熱鬧,帶著楊進和品玉人來看虎大爺。
虎大爺好吃好喝,偶爾還看看書,非常悠閑,伺候他大黑和賀老三也跟著自在了幾天。
打過招呼之后,虎大爺贊道:“你小子不錯嘛,竟然真的能攻進懷離城。”
杜雍謙虛道:“主要是屈大人火力吸引的好,聶縣令也是領導有方。”
虎大爺啞然失笑:“我又不是聶青云,你這么謙虛干什么?都不像你的。”
杜雍摸了摸腦袋,憨憨地笑了笑:“這不是慣用語嘛,成事之后要先要提上司的功勞,危險之時要掩護上司先走,出事之后要主動替上司背鍋,上司被他老婆捉奸的時候,要第一時間挺身而出認領上司的外室。”
聽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大家都大笑不已。
品玉人好奇道:“公子,你有認領的經歷嗎?”
杜雍故作正經道:“雖然還沒有,但時刻準備著呢。”
此言一出,笑聲更大。
虎大爺贊許地點點頭:“你有這種覺悟難能可貴,最關鍵的是,你沒有憤懣之意。”
“我也只是調侃而已。”
杜雍擺擺手,接著岔開話題:“虎大爺,這幾天有殺手來嗎?”
虎大爺點頭道:“是有幾條小雜魚,穿著軍服在附近晃來晃去,但沒有動手。”
大黑和賀老三同時唬了一跳:“虎大爺,怎么不聽您提呢?”
虎大爺淡淡道:“小雜魚有什么好提的,他們只是登樓境而已,打探消息還湊合,根本就沒有行刺的能力。”
大黑和賀老三無言以對,不過心中更加佩服虎大爺。
楊進點頭同意:“之前穆飛雄派了兩波殺手,都沒占到便宜,應該不會再派人胡亂行刺,要行刺也是派絕對的高手,最起碼也得是晉滅境。”
晚餐時間,高潛來找杜雍,有要事相商。
“什么要事?”
杜雍隨高潛來到一個安靜的角落,開口問道。
高潛沉聲道:“聶帥已經重新部署了兵力,川明縣要去一波,川寧縣東南面要去一波,乾州西南向的官道也要去一波,人數都在五百左右。”
杜雍沒有細問其中的原因,只是點點頭:“挺好的,有我事?”
高潛笑著問道:“你就不想跟其中一波,上真正的戰場見識一下?”
杜雍搖頭:“暫時還真不想,因為飛字營這會兒怕是恨我入骨,我若出現在戰場上,肯定會激發匪兵最大的憤怒,到時候來一個那啥…團戰可以輸,杜雍必須死,我該怎么辦?”
高潛當即大笑起來,覺得杜雍說的挺有道理。
杜雍問道:“你想去嗎?”
高潛眼中閃著向往之色,旋即輕嘆了一口氣,淡淡道:“我是沒辦法去,這種時候,聶帥的安危尤為關鍵,我必須看著。”
杜雍很好奇:“你很想往軍中發展?”
高潛沉聲道:“這是大勢所趨,早點進入軍中早熟悉,不是我想立功,而是想多做點事,盡快鏟平火狼幫和毒蝎幫那種反動勢力。當我聽說你們以二百人攻入懷離城中大殺四方的時候,我只覺渾身熱血沸騰,只恨自己當時不在場。”
杜雍感受到高潛那種熱血,肅然起敬,安撫道:“你待在聶帥身邊,還怕沒機會嗎?依我看穆飛雄不干一場狠的是不會撤退的,他早前在乾州城丟了一次臉,這次懷離城又丟一次,他好歹也是響當當的殺手之王,若不把臉面掙回去,有點說不過去的。他若是直接退到乾州和曲州的交界處,別說江湖上的有名之輩會看笑話,就算是小混混也會揶揄他。”
高潛覺得有道理。
穆飛雄現在雖然帶兵,但骨子里的江湖習氣沒有容易改掉,江湖人最看重臉面。
高潛問道:“現在童過之和姜瀚銘已經和穆飛雄匯合,現在他們的兵力多達一萬三,你若是穆飛雄會怎么辦?”
杜雍笑道:“我若是穆飛雄,會先推平川明縣,算是找回點場子,然后才跑路。”
高潛攤攤手:“就這樣?”
杜雍淡淡道:“穆飛雄麾下雖有一萬三,但戰力并不樂觀,他們多數是綠林混混,缺乏讓人努力奮進的信念,也缺乏軍事訓練,搞搞搶劫或者欺壓百姓都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想打硬仗,甚至是想劃地治理,還差的遠呢。我若是穆飛雄,根本不會兵壓川明縣,而是據守懷離城繼續發展,默默把城墻建高建厚,同時努力訓練部隊,快速弄一套可以糊弄人的理念出來。還要全力籠絡百姓,比如說發田免稅,提供保護。再以溫和的手段和地攤鎮保持溝通,大力發展商事。只需半年時間,飛字營的實力和影響力都會突飛猛進,足以真正站穩腳跟。”
高潛聽的一愣一愣的:“杜老弟,你是個人才啊,這一套一套的。”
杜雍啞然失笑:“我也只是紙上談兵,理想化而已,未必能順利實施。”
越過這個話題,高潛突然認真道:“聶文濤向聶帥匯報的時候,我就在帥賬外聽著,聽的出來聶帥非常開心,常有大笑聲傳出來,大贊聶文濤是個人才,要繼續努力,以后會全力支持云云。聶文濤出來的時候,滿面紅光,好像年輕了好幾歲。”
“挺好的!”
杜雍點點頭,如此看來,聶文濤應該是向聶青云表了忠心,成功進入了聶青云的派系,往后可以大展拳腳。
第二天,三支五百人的部隊先后出發,并沒有秘密行動,沒法秘密。
天氣時好時壞,上午艷陽高照,傍晚時分便下起了雨。
等到半夜時分,變成了瓢潑大雨,將軍營中的火盆盡數淋滅。
雨聲中隱約傳來成群的破風聲。
杜雍猛的爬起來,問道:“什么情況?”
“我去看看。”
楊進挑開簾子,冷風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嘈雜的喧鬧聲。
旁邊營帳的虎大爺已經起來,他掏出高潛此前給的紅布條綁在手臂上,喊道:“杜小子,有硬點子來襲,隨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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