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潛帶著精銳隊伍進入大廳,將眾人團團包圍。
姜瀚銘那個趕車伙計驚呼道:“你們不是…那群拉青磚的工人嗎?”
高潛拔出長劍,陰森笑道:“拉青磚哪有干仗過癮。杜騎尉喊我們只是壓陣的,哪知道你們這幫人這么沒有耐心。”
說到這里,高潛斜睥著姜瀚銘,冷冷道:“好一個菜市大亨!”
姜瀚銘果然是個人物,面對如此劣勢,仍不慌不忙,他還能談。
杜雍將女貨主松開,拉來一張凳子坐下,倒了杯酒,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所有人都看到酒順著喉嚨吞入肚子中,然后杜雍吐出一口青煙,在煙霧的環繞下,輕笑道:“這酒有點霸道!”
姜瀚銘等人心中直呼不可能。
高潛也是一愣,駭然道:“杜老弟,這是劇毒啊?你要不要緊?”
杜雍臉色不變,淡淡道:“這是蛇毒,應該是蒙濟沼澤里的大黑蛇。”
這不是瞎掰,而是根據《光明經》中的毒章來判斷的。
高潛不知道杜雍判斷的對不對,但不妨礙他怒火中燒:“好哇,果然是蒙濟蠻子!”
精銳們的眼中都發出強烈的殺氣,握緊武器,只待杜雍和高潛一聲令下。
姜瀚銘深吸一口氣,豎起大拇指:“杜騎尉,今趟我認栽,請問還能談條件嗎?”
杜雍看向高潛:“你來?”
高潛搖頭:“有始有終,你繼續吧。”
杜雍拉著那位女貨主坐下,用手抬著她的下巴,仔細觀察著她的臉,半晌后,感慨道:“多么美麗的臉蛋啊,怎么就當了間諜呢。”
女貨主再無剛才那般嫵媚之色,戰戰兢兢道:“你想干什么?”
杜雍放下手,轉向姜瀚銘,問道:“姜兄,你還記得我之前開的條件是什么嗎?”
姜瀚銘當然記得,淡淡回答:“姜家公開承認獅子大開口,再把所有的財產都捐出來,并且永久退出乾州,你就放我們一馬。”
“高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很大度?”
杜雍扭頭看向高潛,攤攤手:“可誰能料到,這么好的條件,姜兄剛才竟然不答應。”
高潛笑道:“杜老弟啊,這個世界從來不缺狂妄自大的人,撞到鐵板才知道疼。”
杜雍問道:“城中姜府那一塊?”
高潛沉聲道:“都在控制中,除非他們能長出翅膀來,否則別想出城。”
姜瀚銘有些不耐煩,淡淡道:“杜騎尉,你到底還談不談?你別以為我們真的很怕死,我們既然來到大兗,就沒想過活著回去。我們這里有三十個人,困獸之斗下,你們也討不了好處,而且你殺掉我們之后,城南那一塊你一時半會還理不清,稍有不慎,說不定又會崩。”
杜雍掏了掏耳朵,輕笑道:“你是在催我?還是在威脅我?我知道你們不怕死,但是你們怕不怕喂螞蟻啊?幽芒山的大螞蟻,骨頭都能啃掉,聽說過嗎?沒聽說不要緊,還有一種銀線蟲,小毛孔都能鉆進去,看著特別惡心。”
楊進和品玉人同時笑起來,自然是在笑姜瀚銘不自量力,刀斧加身還敢大放厥詞。
大黑扛著大砍刀排眾而出:“公子啊,依老黑看來,男的先砍掉第三條腿,肯定會老實。至于這幾個女的,扒光了扔在城南去,那么多做工的大老粗,肯定會很有意思。”
賀老三搖頭失笑:“大黑啊,你不要亂給建議好不好?在城南幫忙的除了大老粗之外,還有學生黨和姑娘家呢。扒光了不是不行,扔到種豬圈里不是更好嗎?”
幾個女貨主立馬嚇的瑟瑟發抖。
高潛暗自好笑,杜雍這兩個手下,真不是什么正經人,不過嚇唬人還是可以的。
姜瀚銘的臉憋成豬肝色,耐著性子道:“殺人不過頭點地,還請杜騎尉開出條件!”
杜雍想了想:“首先,財產必須全部拿出來。其次,你得留一些人給我砍,我要對總管府和城南的街坊們有所交代。第三,乾州城附近的蒙濟巢穴,你得說出三個以上,要大巢穴,圣丹門和火狼幫等造反勢力的巢穴也是可以的。第四嘛…留給高騎尉,問一些瑣碎的問題。”
高潛聽的默默點頭。
姜瀚銘思忖一番,終究答應了下來:“可以!”
不得不答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姜瀚銘話鋒一轉:“我全都答應,但杜騎尉你得發誓,不追蹤我們逃走的人。”
杜雍很痛快:“蒙濟人是殺不完的,放掉你們這一小撮又如何!我還想問一句,劉家的首飾鋪子是怎么回事?這個問題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因為關系到你們的人頭。”
姜瀚銘也很痛快:“我們派人搶的,還裝在麻袋里呢,確實有上百萬的貨。”
高潛聞言變得更加憤怒,敢情錯怪了劉家,都是姜家在搞鬼。
不過從這點來看,姜瀚銘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角色。
這是個勁敵,杜雍不免有些后悔答應放走他,不過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而且只要城南能盡快穩下來,都是值得的。
今晚是個不眠之夜。
天微微亮的時候,條件交換完畢,姜瀚銘帶著四十余人從南官道落荒而逃。
杜雍看著他們的背影,感慨道:“高大哥,好像有點虧呀。”
高潛笑道:“我覺得處理的很好,我們得了財產和人,能以最快的速度穩住城南。姜瀚銘有一點說的沒錯,困獸之斗下,我們必然會有所損失,而且事后沒那么輕易挖出姜家的財產,更別說還有三處火狼幫的大巢穴。”
精銳隊伍紛紛附和:“是啊杜騎尉,不就放走了幾個蒙濟人嘛,和城南的穩定大計相比,只是灑灑水啦。”
杜雍笑著點點頭,看向高潛:“兵貴神速,你去請示聶總管,帶兵平掉火狼幫的巢穴,我則帶人整理財貨,明早去城南砍幾個人,安撫劉家,順便細數姜家的罪狀。”
高潛沒有廢話,拱拱手,帶人直奔城北。
轉眼天大亮。
城南依舊是那么熱鬧,工人們吃完早飯,準備開工的時候,被主街上肅殺的氣氛所吸引。
只見十幾個黑衣大漢跪在地上,嘴巴里塞了布團,滿臉戾氣。
杜雍手持大板斧,站在最前面,殺氣凜凜,旁邊還有十幾個士兵。
最亮的是邊上一排排敞開的麻袋,里面裝滿了飾品,還有很多黃金和白銀。
所有人都忘了開工,慢慢匯聚起來。
有幾個小年輕鼓起勇氣站出來,扯著嗓子問道:“杜騎尉,這是怎么回事?”
還有個劉家人,指著那些飾品:“杜騎尉,那些首飾,好像是我劉家的呀!”
杜雍手起斧落,砍掉了一個黑衣大漢的腦袋。
看著飄飛的腦袋和猛飆的鮮血,圍觀群眾都嚇的不輕,捂著嘴巴,瞪大眼珠,傻傻地站著,好像被人點了穴。
杜雍朝楊進使了個眼色。
楊進穩步走到前方,環視一圈,清了清嗓子,凝聚真氣,大喊道:“各位街坊,杜騎尉昨晚應姜瀚銘所邀,出城談條件,哪知道遭遇蒙濟人的埋伏…”
眾皆嘩然。
“安靜!”
杜雍壓壓手,場面立馬安靜下來。
楊進狠狠道:“姜家就是蒙濟人,隱匿在乾州城多年,想伺機掀翻乾州。就是因為姜家,所以才有那么多蒙濟殺手混入了城南。那晚他們不僅殺人放火,還趁機掠奪劉家鋪子的財產,就是眼前這些麻袋里的東西,昨晚被我們人贓并獲。但是很遺憾,姜瀚銘率眾殺出了重圍,我們只抓到眼前這十幾個蒙濟殺手。”
人群中好像爆炸了一樣,議論紛紛。
杜雍這下沒有阻止大家討論,等了好久,場面才慢慢安靜下來。
“杜騎尉,這是真的嗎?”
出言之人是姜家的工人們,他們無法相信,東家竟然是蒙濟人。
杜雍淡淡道:“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不知者無罪,總管府不會追究你們。昨晚我出城,可謂是九死一生,差點栽在姜瀚銘手中,好在總管大人英明,秘密遣了一支精銳部隊跟蹤。個中細節請恕我難以細表,不過我可以保證,姜家就是蒙濟人,這些首飾就是證據,劉家人來了吧?”
立馬有好幾個劉家人舉手:“杜騎尉!”
杜雍招招手:“你們來驗證一下,如果沒問題,當場就能拿走。”
劉家人立馬跑上前來,在品玉人的帶領下,查驗那些首飾。
這些首飾有著很明顯的風格,所以很容易驗證,劉家人連連點頭:“杜騎尉,這些就是我們劉家鋪子里的東西。”
“很好!”
杜雍點點頭,補充道:“這些都是從姜家的庫房里找出來的,和三百萬有差距,但我希望你們能看在我九死一生的面子上,先把這些拿回去,不要再鬧,至于剩下的,以后慢慢算,現在最要緊的是城南的穩定,成不成?”
“成成成!”
劉家人點頭如搗蒜,感激不已:“多謝杜騎尉,多謝!我們劉家謹遵杜騎尉的吩咐,全力配合城南的重建。”
杜雍豎起大拇指:“劉家人深明大義,本騎尉會如實向總管大人匯報。”
劉家人一聽這話,心里樂開了花,再度感謝。
杜雍又遞了把刀子給他們:“要不要砍幾個蒙濟人出出氣?”
劉家人一愣,立馬擺手:“杜騎尉,這不合規矩吧?”
杜雍挺直腰桿:“街坊們,你們誰要砍蒙濟人?這是不合規矩,但我知道你們的怒火,所以我破例給你們一個親手報仇的機會。”
“我來!”
“我也來!”
“算我一個。”
“蒙濟人殺了我老婆,我要殺一個。”
立馬上來了很多人,十幾個人蒙濟人還不夠分的。
大黑和賀老三負責發砍刀,都是大砍刀,刀鋒锃亮锃亮。
大伙兒舉起刀子,嘴中發出憤怒的吼叫聲,然后刀光閃過,十幾個蒙濟人當即人頭落地,鮮血灑滿街。
就在此時,嘹亮的聲音響起:“總管大人到!”
只見聶青云龍行虎步走過來,上了高臺。
所有人都大聲打招呼,見過總管大人。
聶青云壓壓手,看了看地上的腦袋,招呼杜雍:“杜騎尉,說清楚了嗎?”
杜雍微微欠身,認真道:“回總管大人,已經和街坊交代清楚。劉家深明大義,已經答應拿回現有的首飾,全力配合城南重建。”
“是嗎?”
聶青云故意拉了個長音,眼睛掃過去。
劉家人立馬上前,躬身道:“回總管大人,我劉家會全力配合城南事宜,以彌補這幾天各種不理智的舉動,還請總管大人恕罪!”
聶青云嗯了一聲,淡淡道:“很好!”
指著那些財產,問道:“杜騎尉,首飾是劉家的,黃金和白銀呢?”
杜雍回答:“回總管大人,黃金和白銀也是從姜家庫房里搜出來的,按照規矩,這些錢應該全部歸總管府處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姜家確實欠了一些貨主的錢,昨晚屬下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貨主,我們從賬本上得到了貨主的名單,在城外各村鎮,都是正經的中間商,姜家欠了他們一個季度的錢,所以該如何處理還得總管大人拿主意,屬下不敢自專。”
“這樣啊!”
聶青云想了想,沉聲道:“我會派人處理,肯定不會讓正經商人蒙受損失。”
現在是關鍵時期,民心非常重要,不能讓這種小事毀掉堤壩。
杜雍拱手道:“大人英明!”
圍觀群眾果然對聶青云大生好感,紛紛附和:“大人英明!”
聶青云拱拱手:“本官愧不敢當,只希望彌補錯誤!接下來本官會繼續維持穩定,還望各位街坊鼎力相助。”
圍觀群眾齊聲叫好,氣氛非常火熱。
經過這么一出,城南終于徹底安定下來。
杜雍覷個空子,來到聶青云身邊,輕聲問道:“聶大人,巢穴如何?”
聶青云很開心:“城外三千精銳全部出動,三處巢穴都是一鍋端,但讓人郁悶的是,只搜出十幾萬的白銀。”
杜雍嚯了一聲:“聶大人啊,十幾萬已經很不錯,您不要太貪!”
聶青云嘆了一口氣:“我不是貪,而是窮…你的獎勵暫時記賬上!”
杜雍啞然失笑:“聶大人,獎勵我可以不要,但給工人墊上的工錢,我總要報銷吧?”
聶青云哂道:“那才幾個錢?”
杜雍誒道:“不是多少的問題,入不敷出是大忌呀。”
聶青云大笑:“行行行,不會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