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
阿葉重重地嘆了口氣,望著遠去的那個身影,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已經死透的發小。
這個男人,代號麻雀。
曾經幼年時的地下街四只小鳥,如今,已經死掉兩個了。
三年前的夜鶯,今天的麻雀。
“所以答案…就在你身上對吧!”
阿葉想起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目光凜然。
整理完畢裝備后,他利用立體機動裝置,對著里根習慣與人進行交易的那片黑市飛去。
可惡,這才短短兩天時間而已,怎么會發展到讓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還是說,地下街其實早就已經暗流涌動了,而自己和里根卻都被蒙在了鼓里?
狗日的,阿葉倒要看看,是誰在他曾經的主場搞事!
“地下街從今往后,再也容不下她!”
阿葉在飛行過程中想起了麻雀他們說過的話…不對!
阿葉暗道一聲糟糕,自己怎么會先入為主以為這是在說阿尼?
難道,容不下的不是“她”,而是“他!”,是自己?
阿葉心中咯噔一聲,這一刻地下街陰冷潮濕的風吹過臉上,讓他頭腦清醒了許多。
莫非自己才是被人針對的對象,阿尼是因為自己而牽連進來了!畢竟她才來了兩天啊,會有誰針對她呢?
自己為什么沒反應過來?如果真是那樣,那個女孩,自己可真的有愧于她啊!
阿尼…
阿葉咬了咬牙,面色可怖,全力加速。
來到黑市區域后,阿葉發現這里有些反常的安靜。
即便地下街黑市交易都是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不會像外界集市那樣,但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偌大的黑市里,零零散散的那幾十個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來此做生意的。
“唔!”
突然,有一個小孩子的聲音,還來不及發出,就像被人捂住了嘴巴一樣。
阿葉循聲看到一個男孩被一個魁梧的黑影捂嘴帶走了,進入一條巷子。
“里根!”阿葉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身影,立刻拔出鋼刃,緊繃神經,提高警惕,對著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阿葉追到巷子出口,看到了盡頭處有七八個衣衫襤褸,但樣貌清秀的十二三歲的孩子,有男有女。
他們都被人捆綁起來,嘴巴里塞了一團布,正一臉驚恐地盯著自己。
其中包括里根伯格。只不過他已經暈過去了。
阿葉緩緩對著他們走去。
那些孩子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但嘴里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對著阿葉不斷地搖頭。
趴在這些孩子中間的里根此時也悠悠醒轉,猛地回頭看向阿葉。
“阿葉!別過來,他們的目標是你!”
阿葉眉頭一皺,頭頂轟然落下一個鐵籠,將他囚在了其中。
“咻!”與此同時,一顆信號槍從巷子頂上打響,一股股濃郁的仇恨值開始往阿葉的自由之翼圖騰中不斷涌入。
黑市里的各個方位,響起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立體機動激發的聲音。
果然,這一切都是為自己設好的局啊!
“阿葉…”里根淚流滿面,望著被關進籠子里的阿葉,“對不起,是我沒用,連累了你…”
阿葉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摸著這個鐵籠,那冰涼的圍欄,讓他心中也不由涌起一股悲涼。
“好久不見啊,白鶴…”阿葉冷冷地說道,“這就是你送給大哥的見面禮嗎?”
“嗤!”一個瘦高的身影借助立體機動裝置,翻身下墻,背對阿葉站定。
他一身白袍,轉過身來,半張臉隱藏在白色羽翼的面具中。
從另外半張臉,能看的出,這也是一位英俊的男人。
“阿葉…歡迎回到地下街!”
白鶴微微一笑,彈了一下自己面具上的羽毛,對著阿葉十分紳士地鞠了一躬。
“上一個對我說這句話的人,是麻雀,他剛剛已經死了。”阿葉淡淡地說道。
白鶴輕輕哦了一聲,隨后爽朗一笑,“我可從來不覺得,這個廢物能從你那位小女朋友的手下活命啊,哈哈哈哈!”
白鶴的笑聲讓阿葉心里感到一陣反胃,“所以說,你根本就是存心想讓麻雀死,對嗎?”
阿葉望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這真的是那個曾經與自己一樣,對三弟和小妹傾盡關懷、無微不至的男人嗎?
“為什么要背叛我?”阿葉望著從四面八方手持武器對著鐵籠匯聚而來的影子。
這其中竟然還有他帶阿尼第一天來地下街時,為他們送上過路費的紅發男孩,以及被他叫做菲克的混混。
原來從那一天開始,白鶴得知自己重回地下街之后,就已經開始準備對付自己了嗎?他哪里來的倚仗?
黑吃黑,背叛,反目成仇…在地下街像吃飯一樣稀松平常。但十幾年的發小如今背叛了自己,當這習以為常的事情降臨到自己身上,阿葉才發現是那么難以接受。
白鶴掂了掂手里的一袋石頭,目光有些呆滯,“阿葉,因為…我真的很嫉妒你啊!”
說著,白鶴突然把那一袋冰爆石丟到地上,散落一地。
他蹲下身,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痛哭流涕,眼睛被冰爆石映得發藍。
白鶴就像是一個精神分裂癥患者一樣,一邊哭一邊笑,語無倫次,“阿葉!因為…我一直很嫉妒你啊!你真的不知道嗎?”
一股仇恨情緒繼續對著阿葉綠葉匯聚。
白鶴捧著冰爆石呆呆坐在地上,絲毫不在乎自己的丑態,眼睛里發著貪婪的光輝。
周圍那些他的屬下也是一言不發,只是如同機器一樣嚴陣以待,只等白鶴下令,便會將阿葉腦袋打的稀巴爛,或者砍成肉醬。
這就是他們這些地下街打手的職責。
“曾經,一起在地下街相依為命的伙伴…為什么偏偏你就被調查兵團選中了,還成了人類第三強的士兵…”
白鶴緊咬著牙,“如果我當初能留在兵團,如今一定比你強啊!”
阿葉望著眼前的可憐蟲,曾以為他真的釋懷了,沒想到心胸還是如此狹隘。
當年若不是他品行不端,對訓練兵團里新來的女兵毛手毛腳,也不至于被夏迪斯團長爆揍一頓,逐出兵團。
“佩妹…她還好嗎?”白鶴顫抖的手,捂住了臉。
當初就是佩特拉正義凜然,替姐妹出頭,將心術不正的白鶴告發的。
“她好不好,與你何干?”阿葉說道,“難道你心里始終就沒有夜鶯嗎?”
“不要再提夜鶯了!”白鶴突然大聲吼道,面色可怖。
周圍的打手們聞聲立刻舉起武器,指向了鐵籠中的阿葉。
阿葉看著痛苦抓狂的白鶴,心里也有些悲愴。
那個小妹,雖然長的并不算漂亮,但卻像一只可愛的夜鶯一樣,從小就喜歡給他們唱歌聽。
那些歌聲,為他們四個孩子幼年黑暗的歲月提供了難得的光明。
白鶴抓狂過后,突然又傻笑了起來,他雙目通紅,望著阿葉。
“夜鶯,她喜歡的一直是你啊!即便你心知肚明,還是拒絕了她…”
“那一天,為了報復你的無情,她才對我投懷送抱。但我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歡我!”
阿葉聽著白鶴的話,只是嘆了一口氣,抓著圍欄的手也有些微微顫抖。
自己拒絕了夜鶯是事實,他自始至終都只把她當做妹妹而已。
于是性格剛烈的夜鶯拒絕了阿葉給他在地面上安排住處的建議,選擇留在地下街,陪著白鶴和麻雀。
但三年前,也就是她選擇委身白鶴之后沒多久,卻偶然被一位喜歡夜鶯歌聲的王都貴族公子哥看中。
白鶴說,那人使了見不得人的手段侵犯了夜鶯,然后將她殺害。白鶴這些年活在自責中,一直后悔沒能保護好她。
最終還是阿葉親手把那個兇手大卸八塊,丟到了地下街的臭水溝里。
“阿葉,你知道夜鶯臨死前說了什么嗎?”白鶴眼中淚如泉涌,目光呆滯。
阿葉皺了皺眉,猛然發現了這個問題的不對勁之處。
夜鶯臨死前,白鶴在場?
白鶴做了個深呼吸,抬起頭惡狠狠地望著阿葉,“阿葉,夜鶯臨死前說——大哥已經找到了光明,她這一生的唯一愿望,就只剩讓二哥和三哥也離開這骯臟的地獄…”
“所以,”白鶴說道,“真相是她與那個人做了交易,是她主動將自己獻給了那個公子哥。她說,讓我們三位哥哥都離開地下街,就是她活這一輩子最大的意義——”
阿葉感覺自己心中像是一道閃電劈下來,讓他眼前一陣暈眩——夜!鶯!
“夜鶯,她是自殺的啊!貓頭鷹大哥!”白鶴號啕大哭。
“我害怕…我害怕你和麻雀發現我的懦弱,因為是我,我沒能阻止夜鶯做這種傻事…所以我才編織了那個謊言…”
白鶴眼里寫滿了悔恨,但同時又涌起了更強的恨意!
“夜鶯說,要讓我們瞞著你,從此不再與你聯絡。但是…你最終還是知道了夜鶯的死訊,就是這個臭小子里根告訴你的!暴怒的你將那個貴族大卸八塊…也親手葬送了我和麻雀的光明前程啊!”
白鶴緩緩揭下自己的羽毛面具,從那半邊被羽毛覆蓋的臉上,阿葉看到了夜鶯的樣貌——
這是模仿夜鶯五官做出來的人皮面具!
悔恨,背叛,救贖。晝與夜交替往復,是與非錯綜復雜——哪里才有真正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