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寒一天天消退,當屋頂背陰面的積雪也終于化盡,這寒冬算是過去了。
城外,墩臺的工期已經到了尾聲,此刻立在那,就像是城池突出的犄角。墩臺都外覆青磚,新得很,看起來跟那斑駁的城墻有些格格不入。
此刻的城頭,正站滿了士兵,一旁守城器械齊備。而在城下,同樣也有士兵在扛著云梯跟各種攻城器械。
今天要進行一場演練,模擬敵軍攻城,來讓士兵盡快熟悉守城作戰。
隨著一聲令下,城下的士兵開始舉著盾牌,扛著云梯往前沖,弓弩在后掩護。
很快,填充著干草的麻袋被扔了下來,砸到士兵身上,被砸中的立刻退出戰斗。而被包裹了箭頭的箭枝射中,也是一樣退出。
而在城外不遠,隆隆馬蹄聲中,也正有大隊騎兵在空曠的原野上來回馳騁著,這是騎兵在做日常訓練。
早在積雪還未化掉的時候,智軍就恢復了訓練,以保持作戰狀態。
戰爭已經近在眼前了。
這些日子,楚國、齊國雖然少有消息傳來,但兩國正集結大軍的情況還是很明確的。
鄭國各卿更不用說了,作戰狀態一直就沒解除過。
城門處,演練突然暫停了,原來是有傳訊兵從遠處趕來,而從其手中揮舞的旗幟來看,還是急報。接著,城門連忙打開,攻城士兵也讓開道路,讓傳訊兵通過。
這些日子,每天都有這么五六趟,這幾日來往的數量更是驟增。
等傳訊兵進了城,演練繼續,但讓這么一打斷,總覺得別扭,眼看著聲勢也弱了下來。
看到這,站在城樓的智坦頓時氣得不輕,罵道:“城下的!這么慢慢吞吞,像攻城的樣子?…一個時辰之內不能攻上城頭,下午全部罰徒步五里!…還有城頭的,若是被攻下來,就是你們罰跑了!”
聽到這,士兵們打了個寒戰,果然振奮起來。
城內,此刻的智朗正在草料倉庫,盯著新運來的馬料入倉。
這一個冬天,智氏來的車隊也沒停下,一直在運送糧草跟軍械。不過,今日這就是最后一批了。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伴著急促的喊聲,傳令兵騎馬闖了過來。
“宗主,急報!”傳令兵跳下馬,趔趄著跑了幾步,幾乎栽倒。
幾個士兵連忙拖著他到了智朗跟前。
接過他手中用蠟密封的信封,智朗隨手撕開,拿出信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微變。
“快,去城外把營以上軍官喊到會議廳。”
說罷,智朗又乘馬車,匆匆離開了。
一刻鐘后。當一眾軍官趕到。充作臨時辦公地點的院落里,很快熱鬧起來。軍官們在院外停下戰馬,三三兩兩的到了院子里,又直奔會議廳。
智朗已經在等著了。
轉眼工夫,人就到的差不多了。
智朗拿出信,遞向薪武:“剛收到的消息,楚國司馬公孫寬率兩萬兵馬從西不羹城北上,五日前越過了鄭楚邊境,跟罕氏兵馬合流,如今估計已抵達櫟城。距此地已不到百里了!”
聽到這,大家臉上的輕松頓時收了起來。
“宗主,既然楚軍先到了,那我們先去擊敗他們就是。”薪武把信傳到旁邊,大聲說道。
“哪那么容易。”智朗搖了搖頭。“楚軍到達櫟城后,并未急著進軍。再結合齊國大軍前幾日抵達衛國儀城的消息。齊楚怕是打算合兵一處后再作戰。”
能熬到這會的,智力至少都不差,智朗執掌智氏后每戰必勝,僅僅幾日就攻下鄭都,能是好惹的?
這時候誰先湊上去打,就算勝了也必然損失不小,還得小心被黃雀在后。而若是敗了,那怕是就回不去了。既然如此,那還不如等各國大軍齊至,大家一塊打,至少把握大點,也更容易保存實力。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櫟城,引誘楚軍出城?”薪武接著說道。
智朗點點頭:“若能如此,當然更好。不過,聽說那公孫寬也稱得上良將。所謂料敵從寬,實際如何,還得親自前往后才知道。”
公孫寬是沈諸梁一手培養,最有名的戰績是擊退了越國,這么多年雖然沒拿到什么顯赫戰績,但也中規中矩,至少不算庸才。(沈諸梁就是葉公好龍中的葉公,平定白公之亂,也擅長治理地方,曾擔任楚國宰相。”
而且公孫寬還是楚國公室成員,為楚平王之孫,地位高,對軍隊的控制力也高。而且自楚惠王平定國內動亂后,楚國國力就呈上升趨勢,先后滅陳國、蔡國,對外戰爭相對順利。
總的來說,這支楚軍不可小覷。
很快,智朗就做了決定。
“明日休整一天,準備軍械,后天我親率四千騎兵出城,前往櫟城。”
既然定下了此事,城內各部很快運轉起來,準備作戰用的物資。而士兵們卻放了個短假,免除訓練。
很快,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就在城中居民的茫然中,突然發現往常熱鬧的軍營空了很多,原來,很多士兵竟不知什么時候出城了。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智朗已經率軍出城五十里了。
不出所料,這兩日楚軍仍然就在櫟城止步了,兩萬大軍分別安置在櫟城跟附近幾座小城池。
就地休息片刻,補充飲水后,智軍繼續出發,莫時五刻就到了櫟城城外。
四千兵馬,聲勢稱得上浩大,此刻就聚在櫟城北門,一雙雙目光齊齊盯著眼前的城池。
而接到消息,公孫寬匆匆趕到了城樓,看著突然出現的智軍,他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麓!”公孫寬朝一旁手下喊道:“為何敵軍到了城下才匯報?”
“司馬!”那軍官也是一臉苦澀,“敵軍皆是騎兵,我軍哨探就算回來送信,也快不過對方啊!況且,鄭都距此不過百里,騎兵只需不到兩個時辰,來不及反應的。”
“哼!”公孫寬冷哼一聲:“借口罷了,還是你的疏忽,險些誤了大事。去領十五軍杖!”
“唯!”那軍官只好拱手,轉身離開了。
就在這時,又有一人匆匆登上了城頭,不是別人,正是罕朔。
看著城外肅立的智軍,他也是臉色發白,有些茫然的走到了公孫寬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