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立刻叫國子監所有學子到孔圣臺集合。”老太傅下令說。
接著,他轉頭看向李誠,又道:“若是學子們真有齷齪,老夫絕不姑息,但若是沒有,還請道長以后不要憑空污人清白!”
李誠點頭。
雖然相信珍士候不會說謊,但若是貢生們真的沒有問題,他也不會因為珍士侯所言,而揪著國子監的貢生們不放。
老太傅是國子監的掌管者,學子們入學和出仕都由他說了算,因此一聲令下,眾學子無論正在做什么,都迅速趕往了孔圣臺。
密密麻麻站一大片。
大概有兩千余人。
都是瑞國年輕一代精英,將來朝中“文武百官”,有一大半都會出在他們之中,剩下的也會下放到地方,做知府、縣令,基本上都能混個一官半職。
“由于二十年前發生了震驚朝野的‘科舉舞弊案’,導致大量有才華的學子受牽連,終生無望仕途,老夫專門開辟了另一個升遷體系,那便是這國子監的‘貢生’制度。”老太傅在眾人集合的時候,跟李誠說:“跟以往的‘貢生’不一樣,這一代貢生必須經過嚴格的考核選拔,才能入學國子監。而在國子監求學有成之后,也無需參與科舉,直接根據國子監內考的成績,便可入朝為官,甚至有機會上達天聽,被圣上親自任命。”
“那也就是說,他們能進來,已經注定了將來會飛黃騰達?”李誠道。
“當然,能入國子監者無一是庸才,將來必定入朝為官,成為人上之人!”老太傅說:“老夫一生最引以為傲的成就,就是開創了現在的國子監制度,我相信幾十上百年后,瑞國會因為老夫所為而能人輩出,達到前所未有的強盛。”
這番話,說得頗為驕傲。
事實也是,如果一個官員,能夠用自己的力量,讓所有有才能的人都得到施展機會,最大程度的利用國內人才,那么他就有資格驕傲。
做好了,他甚至可以名傳千古,不是圣人勝似圣人。
只是…
“有時候保護太好,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李誠搖頭說。
他已經看到,有一大半學生身上都業力纏繞,明顯沒干啥好事。剩下的一小半雖然無業力,但文氣也隱隱發黑,似乎陷入了什么迷障之中。
這毫無疑問的表明,珍士侯所言不錯,這國子監真的出了大問題。
“韓傅,你親自帶著道長,去每一個貢生的住處搜查,不要遺漏任何一人!”老太傅說:“老夫要用事實,跟道長證明,老夫的國子監絕對不會有問題!”
聞言,李誠搖搖頭,跟著韓傅前去貢生們的住處搜查了起來。
沒過多久,一個個面目猙獰的“憤世書生”雕像被搜查了出來,同時搜查出來的,還有上百個被貢生窩藏起來的年輕女子。
她們被很多人折磨凌辱,大部分已經半死不活,有幾個甚至已經死了。
讓李誠看著,都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實在無法想象,這猶如人間地獄一般的地方,竟然會是瑞國國子監。
“這怎么可能?”韓傅震驚了。
“假的吧?”護衛冼照也感到不可思議,搖頭說:“國子監是儒家圣地,外人進入其中都不可能,怎么會窩藏如此多的女子?”
“那就得問守門的將士了!”李誠說。
國子監有重兵把守,縱然是屠萬靈的北幽守軍,單憑孤軍之力都未必攻得進去,有高手坐鎮,想要潛入進去也不可能。
這毫無疑問的表明,那些守門的將士就算沒有同流合污,也絕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事情鬧大了,冼護衛你立刻離開,火速趕往丞相那里!”韓傅說:“瑞國的天要炸了!”
他實在無法想象,若國子監成了個賊窩,瑞國會出現何等動蕩。
與之相比,就算是遷都之事,怕都不算什么!
“難怪已經成為英靈的先賢們,也會因此震怒,甚至想要讓珍士侯過來斬人,換成貧道有這樣一群后輩,也會氣炸!”李誠在心里道。
接著,眾人沒有再查什么,而是等丞相奏報圣上后,親自帶領禁衛過來,把一整個國子監所有人,包括守門將士在內,全給抓了起來。
“恩師,國子監,是真的出了事。”韓傅最終來到老太傅面前說。
老太傅聞言,面無表情的看向一個貢生,說道:“張川,老夫記得你是窮苦人出身,自小沒有父親,只有個辛苦把自己養大的娘親,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出人頭地,讓自己母親過上好日子,可對?”
“是。”那貢生低著頭,不敢看老太傅。
“那為何,你會墮落至此?”老太傅問。
貢生沉默不語。
“說話!”老太傅怒喝道。
“我是被逼的。”貢生嚇得跪了下去,說道:“他們抓走了我的母親,說要是我不加入‘憤世會’,就把我母親凌辱至死,身為人子我能怎么辦?后來他們又把同村那個一直看不起我的姑娘給抓了過來,然后…”
后面的話,他沒說。
但已經不用說了。
墮落有千種萬種理由,不可能說得完。
“李瓊,老夫記得你是一個孤兒,靠著一位大戶人家小姐資助,才讀書考上了國子監,可對?”老太傅又看向一個貢生,說:“入學的時候,你還專門找老夫要了一幅字,用來做聘禮娶人家。”
那人聞言也跪了下去。
“我沒辦法,他們用我夫人威脅,說不加入憤世會,就讓她…”
“那事后呢?”老太傅說:“你為何不找我?為何又隱瞞憤世會的事情,還與他們同流合污,你對得起老夫的題字和教誨嗎?”
“我,我怕拜了‘亞圣’之后,背叛他會…”
“王宇俠,你又是怎么回事?”
“不怪我,不能怪我,我只是想要跟他們一樣,我就是單純的想要融入國子監,我從沒想過要害人,我…”這個貢生說著,突然面露猙獰,指著老太傅說:“都怪你,要不是你弄什么‘貢生’制度,我需要千辛萬苦考進來嗎?如果不考進來,又怎么會接觸到‘憤世會’,怎么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老太傅聞言,抬著手,久久都沒能說出任何話。
“是你害了我!”貢生又說。
至此,原本就年紀大身體不好的老太傅,終于再也承受不住,猛吐一口鮮血昏厥了過去。
韓傅趕忙扶他回去休息。
而丞相,則繼續查,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白了,還是老太傅的過分溺愛,讓國子監一眾學子,有了自己高人一等的想法。
久而久之,便有墮落之人,開始行惡。
后來發現面對自己,朝中文武百官都是敢怒不敢言,他們變本加厲,開始用各種手段拉同窗下水,一個傳一個,最終就出現了“憤世會”。
“那憤世會的首領,可在這些學子之中?”李誠說。
丞相聞言搖頭,道:“那人叫‘謝麟’,是憤世會最早的發起者,乃當朝尚書‘謝裕’的小兒子,母親是瑞國長公主,當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姐。”
“那,抓人?”李誠詢問。
“自然要抓!”丞相說著,帶人離開了國子監。
而李誠,則前往后堂,去看了一下老太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打擊太大,老太傅此時,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但是見到李誠后,卻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跪到其面前說:“求求您了道長,遷陵之事,還請您一定幫忙完成。”
“老太傅您快起來,只要‘憤世會’的事情解決,遷陵之事隨時可以完成。”李誠趕忙扶起他說。
只是,老太傅聞言,卻又跪了下去:“道長幫忙啊!”
這讓李誠不由得皺眉。
“何意?”
“道長您覺得,這國子監為惡者,該當如何?”老太傅問。
“自然是輕者剝奪貢生身份,變為庶人,重者斬首以儆效尤!”李誠說。
然而,老太傅聞言,卻搖了搖頭,道:“不可以,他們終究是瑞國的未來,就算品行有缺,若好生教誨,也能成為國之棟梁。反之,若全部斬了,瑞國朝堂將會一蹶不振,未來我千年大瑞,可能都要亡國!”
此話一出,李誠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您老的意思是,這里的貢生不能嚴懲,要貧道以神通,強行為先賢們遷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