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淮都轉鹽運使司,轉運使葉英發被太孫誅殺的消息,在江都城中流傳開后。
忽然一瞬間,整座城都安靜了下來。
揚州衛官兵,依舊死死的把守著各處城門。
放著寒光,冷冰冰的長刀,讓閑雜人等不敢靠近,更莫說那些心懷叵測之人。
城中,錦衣衛和太孫親軍幼軍衛,四處緝拿抓捕,被王博厚供出之人。
各處,不時有震天的冤屈響起。
無用。
錦衣衛在哪里都是一張冰冷無情的臉。
幼軍衛同樣好不到哪里去。
自從南疆一戰過后,幼軍衛內部上下,紛紛立功心切。
前番在京師,整頓完畢之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軍中,戰力增強。
沒有真正兩軍對戰的機會,如今抓捕罪犯,權當練手了。
各處不時有槍聲響起。
空曠的城池上空,將槍聲傳蕩的很遠。
和風閣里。
五張桌子,三十八名兩淮鹽商。
在揚州知府鄧永新的注視下,筆直的坐在桌前,目不斜視。
窗外的槍聲不時的響起。
他們的身子,便應聲顫動著。
今天有很多,昔日熟悉的兩淮鹽商,沒有到場。
那些槍聲。
應該就是對著他們放的吧?
應當是的!
可惜了…
可惜!
鄧永新同樣安靜的等待著,外面的槍聲很響,他卻有些想放懷大笑。
這一槍死的是誰?
那一槍死的又是誰?
嘭的一聲。
這一聲很響。
也很近。
嚇得滿堂眾人一顫。
連帶著,鄧永新也心顫了一下。
“讓你們久等了,是本宮的過錯!”
一陣腳步聲,傳來。
頭前,是兩名錦衣衛緹騎。
隨后是錦衣衛鎮撫使羅向陽。
在后,便是方才出聲的,皇太孫。
三十八名鹽商,整齊起身,轉身合手微微彎腰低頭,面向皇太孫。
鄧永新更是離開位置,殷勤的走到了朱瞻基身邊,想要抬手扶住其手臂。
朱瞻基皺了一下眉頭,但不好在一眾鹽商面前表露。
于是,舉起手向著在場的鹽商示意坐下。
“外面的動靜,聽得可清楚?”朱瞻基平靜詢問。
“嗯嗯嗯!”
三十八個腦袋,整齊劃一,點起頭來。
朱瞻基移動腳步,坐在了先前鄧永新的位置上。
手指輕輕的敲在桌面上。
一下一下的附和著外面的槍聲。
這些執掌一方富貴的兩淮鹽商們,一個個雙手捏在一起,臉頰緊繃,不敢吱聲。
朱瞻基再次開口:“知道外面的動靜,是在做什么嗎?”
這是問題。
問題需要回答。
可是,如何作答。
現場的人,相互默默的對視眼神。
其中,有出身徽商的丁志明、張建白二人,默默無聲,臉色如常的保持著安靜。
外面的槍聲。
暫時的小了下來。
桌面上,發出的敲擊聲,卻是徒然急促了起來。
鹽商們的心跳,隨之加快。
終于,朱瞻基的手指停了下來。
手掌,拍在了桌面上。
哐當一聲。
一名肥碩的鹽商,出乎意料的跌坐在了地上。
朱瞻基眉目一凝,頓時看了過去:“這位,是要作甚?”
肥胖鹽商此時已經是滿頭油脂冒出,急的兩手在臉上胡亂的擦著。
他顫巍巍,哆哆嗦嗦的爬起來,跪在了朱瞻基面前。
“啟稟太孫,外面在殺人!”
說完,這肥胖鹽商,整個腦袋,磕在了地上,不敢抬起半分。
朱瞻基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的雙眼,靜靜的,從在場剩下三十七人臉上掃過:“對,大明的錦衣衛,幼軍衛,正在外面殺人!那你們可知道,他們在殺什么人?”
這一次,朱瞻基沒有讓這些人回答。
他隨即開口:“殺的是貪贓枉法,魚肉百姓,蒙騙朝廷,勾結倭寇的貪官污吏、為富不仁的奸商!”
人人聽得都是心驚膽戰。
朱瞻基說:“葉英發,被本宮親自射殺!曹禮自決于家中!王博厚交代所有所犯之事!”
兩淮鹽務場上,那層黑幕,被徹底的拉開。
“本宮手中,有一份證據,上面似乎…寫的都是你們?”朱瞻基忽然爆出一句。
“草民惶恐!”
頓時,余下的三十七人,也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鄧永新,看得是心神蕩漾,神往無比。想著他什么時候,才能讓這些往日里眼比天高的鹽商,如此對待自己。
朱瞻基笑出聲:“諸位可都放寬了心,本宮總不至于,在這等風雅之地殺人吧!要殺,也該是請了你們去外面街上,再殺才是。”
像是有一陣陰風刮過。
驚得眾人,后背冒冷汗。
“其實,本宮是來救你們的!”朱瞻基的話頭,終于是一轉。
溫柔的陽光,再次照耀了進來。
“稟太孫,我等該如何報效朝廷!”早有準備的丁志明,隨即開口。
朱瞻基搖搖頭:“本來,按照律法,這些事情,總是要送到朝廷去頭去的。兩淮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都干干凈凈的吧?”
可能會干凈嗎?
干凈人,就做不得鹽商的生意!
朱瞻基輕笑著:“但本宮想啊,兩淮這么大,總是要有人辦事的是不是。我聽說,外頭那些人家并沒有抄出多少銀兩來,按照賬冊,似乎都送給了那些該死的倭寇。也難怪,他們上次給南疆捐獻錢糧,只有那么一點…”
“啟稟太孫,張某不才,近日族中有所得,愿捐獻十萬兩白銀給南疆征伐將士們!”二號水軍張建白當即開口,表明捐獻銀兩。
眾人已經反應過來了。
皇太孫的話,很容易明白。
前段時間,兩淮鹽商共計捐獻三十萬兩白銀。遠遠低于皇太孫,在朝廷里立下的軍令狀。
為什么會這樣?
現在查清了。
是因為,外面那些人,家里的錢都拿給倭寇了,所以沒錢捐獻。
現在和風閣里的這三十八人。
要是不拿出更多的錢,那就是和倭寇有勾結,因為你們的錢也都拿給倭寇了。
勾結倭寇。
這是叛國的死罪。
錢沒了可以再掙,人沒了就啥都沒了。
“草民愿意捐獻三十萬兩白銀!”
“二十萬兩!”
“三十五萬兩!”
“十五萬兩!”
想清楚了的兩淮鹽商們,紛紛前仆后繼的報出一個個龐大的數目。
朱瞻基抿著嘴,眼簾下沉。
等到和風閣里,再次安靜下來,鹽商們小心的觀察著太孫的表情時。
一旁早有準備的鄧永新,已經拿著賬本上前,小心的放在了朱瞻基面前。
“太孫,一共三百三十六萬兩白銀…”
遠超既定數目一百三十六萬兩。
“一百三十六萬兩,押送南疆,交付有司。”
“兩百萬兩押送京師。”
朱瞻基睜開雙眼,目光平靜。
三百三十六萬兩的白銀,被分割完。
三百三十六萬兩。
幾乎等同于,大明一年的鹽課。
在葉英發被擊殺,曹禮自決、王博厚身死,城中各處不斷響起的槍聲,多重沖擊下。
又有張建白、丁志明兩名水軍附和。
現場的三十多名兩淮鹽商,紛紛掏盡家底,也要表現出最大的忠誠。
朱瞻基滿意的點著頭。
他看了一眼幾張桌子:“鄧知府,上茶吧!”
原是這和風閣里,從一開始到現在,都并沒有上茶水。
此時朱瞻基這般說道,在場的鹽商們,終于是稍稍安心了一些。
茶水不多時,就被松了過來。
跟著一起來的,還有于謙和張天。
今日的于謙,身穿幼軍衛軍袍,腰間別著一把軍刀,顯得甚是英武。
張天臉上帶著殺氣,身上是星星點點的血跡,滿目蕭殺,讓人生畏。
“啟稟太孫,一十八名,勾結倭寇之兩淮鹽商,反抗者皆已伏誅,余者皆被下獄。兩淮巡鹽御史萬高,正帶人在各處查抄。”張天擲地有聲,將如今城中的情形,傳遞到在場每個鹽商耳中。
伏誅。
下獄。
查抄。
一個個詞句,嚇得在場的鹽商們,驚慌不已,不由大呼邀天之幸,方才及時投誠。
若不然,只怕他們也將會與那一十八人一樣,落得個生死道消的下場。
張天稟報完畢。
于謙走上前。
“揚州士林清流,名儒大家們,正在起草文章,向北巡行在和朝廷,證實兩淮鹽務腐敗,地方士紳勾結倭寇之事。”
“去吧,替本宮向老先生們問好致謝。”朱瞻基揮揮手,重新將視線聚集到現場鹽商們身上。
“太孫,不知葉英發等人…”安下心來,有人小聲開口。
朱瞻基舉斷:“今天,請諸位來,是為了三件事情。”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這第一件,便是證明,在座諸位,與葉英發等犯官罪臣、叛國奸商,并非一伙的。”
眼看著太孫定性,眾人眼下最大的威脅被剔除,現場不由的響起一片出氣聲。
不少人,更是開始出聲,譴責以葉英發為首的,兩淮貪官污吏、叛國奸商們。
朱瞻基再不打斷,靜靜的看著這些人在表忠心。
兩淮是塊大肥肉,朱瞻基的計劃里,并沒有要將整個兩淮鹽務,收歸己有的想法。
如今的鹽課制度很不錯。
朝廷和官府,處于分配地方,具體的生產和行銷,都交給下面的這些商人們。
誅殺葉英發,打擊那一十八名叛國奸商。一是為了肅清兩淮鹽務,二是為了增加兩淮鹽課稅收,三是為了重新劃定利益分配。
一個人是做不成事情的。
哪怕他是皇帝。
或者是所謂的帝國皇太孫。
想要做事,就需要下面有人,在幫襯著,聽令行事。
眼前的三十八名存留的兩淮鹽商,是朱瞻基選出來的,將會參與到,下一場兩淮鹽務利益的分配之中。
等到眾人逐漸安靜下來,朱瞻基滿臉和煦。
“第二件事情,乃是兩淮鹽務,如今空缺出來的份額…”
利益的分配,從來都是惹人心動的。
當朱瞻基說出此話之后,現場的鹽商們,似是徹底忘記了先前的驚恐和不安,一個個的熱議起來,言語之間,盡是盤算著如何利益最大化。
以王博厚為首的,兩淮之地勾結倭寇的鹽商,他們手中掌握著多少鹽引?
這個數字,光是想想,都能讓人血脈膨脹。
先前,還有人因為,在皇太孫的威迫下,做著幾乎等同于散盡家財的捐獻,心中還有些怨念。
而此時,這些人怨念全無。
能吃下王博厚等人,空缺出來的兩淮份額,所能帶來的利益,又豈是那區區數十萬兩銀子,能夠比擬的?
丁志明和張建白,坐在一塊,兩人很是低調。
他們是徽州出身,身為徽商,這一年里,對徽州的變化很是清楚。
徽商不似晉商,分外的看重利益,徽商們更多的是因為徽州困局群山之中,這才不得不遠走家鄉。
但等到他們賺到錢后,又會帶著財富回到徽州。
建豪宅是第一步,無可厚非,畢竟是衣錦還鄉。
但除此之外,他們最忠實的,是教育!
家族之中,凡是尚未成年,凡是有志的孩子,都會在他們的資助下,進行完整的學習。
徽州出了多少的兩榜進士,士林名儒?
雖不比狀元地的江西,但出身徽州的兩榜進士,從來不會少。
朱瞻基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沒有對徽商,進行過多的打壓。
身為徽商代表的,丁志敏、張建白兩人,也同樣明白。
今天的這第二條,兩淮鹽務的利益劃分,他們不準備參與。
“太孫,不知這些空出的鹽引份額,您想如何安置?”有人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隨著問題被問出,所有人停下了討論,看向朱瞻基。
“朝廷鹽課,近些年來,很是不順…”朱瞻基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說出鹽課現狀:“如今不是太祖高皇帝立國之時,大明鹽課,每年產鹽,相比當時,只怕已有數倍增長…”
這是要增加鹽課稅賦?
不怕私鹽越發興盛?
在場,有人暗自懷疑,懷疑朱瞻基究竟是想要作何種安排。
“如今,南疆征伐如火如荼,有朝廷支援,屆時必將平定。南疆的土地,本宮相信,諸位也都打聽過了。”朱瞻基掃視眾人,沉聲道:“物產豐富!種類繁雜!”
人們,安靜了下來,越發的看不懂,皇太孫的言論,先前還在手兩淮鹽務、朝廷鹽課,轉眼后又開始提及南疆征伐、南疆土地。
終于,朱瞻基說出了真實目的:“朝廷,對私鹽打擊之決心,堅定不移!兩淮私鹽橫行,往后需交付于爾等,一應繳獲,皆歸爾等。然,兩淮鹽引一應賦稅,務必按量照律繳納。鹽價,朝廷會給出一個底線,百姓有鹽可吃,爾等有錢可掙。”
打擊私鹽。
嚴格鹽課稅賦。
控制鹽價。
總結為三條的講話,讓在場的鹽商們,不由的皺起眉頭。
就算是他們,手握龐大的鹽引,也會摻雜著私鹽販賣。為什么?因為私鹽不用交稅。
雖然,按照朱瞻基的話,往后兩淮私鹽打擊,會交給他們,繳獲也會歸他們所有。但誰能相信,朝廷會真的放棄打擊私鹽的權利呢?
還有食鹽最低價格?
在兩淮販賣,自然可以,還有利可圖。若是將食鹽,運到胡廣、運到關中等地,只怕就沒有多少可賺的了。
見眾人沉默。
朱瞻基不以為然,他們有這樣的反應,屬實正常。
只見朱瞻基抬起雙手:“今日,本宮就與諸位交底,南疆勢必會增設三至四個新的布政使司,開墾土地,開采礦藏,開發山林。朝廷不能面面俱到,這些事情終究是要放出來的。
食鹽,乃是百姓生存之根本必須之一。鹽價,勢必不能居高不下。私鹽有損朝廷鹽課稅賦,亦不能更改。
諸位皆是行商多年,本宮知曉爾等重利。但這無錯。
本宮想要說一句,今日舍棄鹽利,南疆盡可去也!”
就算是后世,食鹽被壟斷,但價格可謂低廉。
甚至,不好鬧出過,百姓囤積的食鹽,一輩子都吃不完的笑話嘛。
朱瞻基沒打算,從大明鹽課中,發掘出新的稅賦點。
就算是今天,他將稅賦,增加十倍,看似朝廷鹽課收入也會增加十倍。但那些食鹽,到了百姓手中,只怕就不是十倍的增長了。
按照朱瞻基設想,鹽課只需要按照太祖爺定下的規矩,商人們能夠及時足數的繳納鹽課稅賦,就沒有什么不滿足了。
壓低鹽價,這是從鹽商們身上割肉,所以新開發的南疆,將會作為利益置換點。
甚至于,朱瞻基相信,這些唯利是圖的鹽商,會在南疆,自發的無意識的,完成自己制定的征服南疆之后的計劃。
打下龐大的南疆,寶船隊更換新的政治目標。
便是這兩條事情做好。
大明將會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新的時代,需要有新的目標。
眼下,朱瞻基給出了解決辦法。
就看這三十八名鹽商,是否愿意踏上這一新征程。
丁志明、張建白。
兩名頭號馬仔,眼看著在場之人,已經有些意動,但卻還未堅定念想。
便同時起身。
“啟稟太孫,我等雖為商賈,卻也是大明子民,朝廷仁義,我等誓死效命!”
這是在內涵葉英發等勾結倭寇的官商,忘了身為大明子民的身份。
所以,現在他們或被誅殺,或被捉拿。
至于說朝廷仁義。
潛臺詞里,亦是在說,朝廷并未有借兩淮之事,徹底壟斷鹽課的心思,也沒有要將所有的鹽商趕盡殺絕。
朝廷雖然有意壓低鹽價,但終究是有利可賺的,這便是仁義。
“太孫,草民冒失,想要多問一句。”有人站起身,目露征詢。
朱瞻基聞聲看過去,認出此人乃是浙商黃淼,于是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黃淼臉上一喜,抱著拳回道:“太孫所言,打擊私鹽、制定鹽價、遵守鹽課等事,草民深以為然。
百姓用鹽艱難,我等同樣身為大明子民,有責任,也理應出一份力。
但是南疆之事,草民知曉,如今似乎還在征伐,朝廷新設劃分疆土,施行國策政略。草民等想知曉,朝廷打算在南疆如何做?”
黃淼說的很謹慎,一開始幾乎是歌功頌德,然后表達忠心,最后才提出關鍵。
如今和以后的南疆,朝廷打算怎么做。
南疆的利益,朝廷打算怎么分配。
朱瞻基臉上露出微笑,淡淡的看了起身發言的黃淼一眼。
“本宮已建言,朝廷在各地船廠,打造新式運輸海船,屆時將會專司往返南疆與京師。”朱瞻基解釋著,將運輸問題首先解決。
他接著說:“朝廷會在南疆推行開墾,鼓勵內地百姓、商賈、士紳、權貴,移民南疆。自收服南疆之日起,五年之內,免除一應賦稅。”
“五年之后,開征賦稅,夏秋兩稅,與內地同等。商稅按凈利征收。”
“本宮已準備奏請北巡行在,此次兩淮之地,大力支持南疆十數萬征伐大軍之商賈,應予以賞賜。可提前,確定是否前往南疆,又從事何種營生。”
新征之地,免稅是常規。
即為明地,自然要有夏秋兩稅。
商稅按凈利征收,徽州府已經給出了答案。
以上,都不過是情理之中的政策。
朝廷想要遷徙百姓去往南疆,必定是要給出足夠的好處,不然誰愿意去。
唯有最后一條,才讓黃淼等在座的兩淮鹽商行動。
按著皇太孫的意思,他們便有了先行壟斷南疆各門應聲的資格。
這比最開始的條件,要更加的富有誘惑力。
跑馬圈地,成為南疆最大的糧商。
開挖礦產,成為南疆最大的礦商。
其中的好處,不可謂不多。
黃淼心動不已,不過臉上未曾顯露出來。他雖然兩淮鹽商,但也是浙商。
江浙養蠶,盛產絲綢,行銷四海。
若是遷移工人,前往南疆就地養蠶織布,再從南疆發貨,不說這其中的路程縮短,便是用南疆那邊勢必會成為奴隸的土著,就是一門大好處。
稍稍想定,黃淼便再次出聲開口。
“太孫,草民有一不情之請,草民想去南疆,親眼看上一看,不知能否與運送錢糧的寶船,一同南下。”
黃淼早就心動,但還是想要眼見為實,親眼去看看南疆,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
甚至于,他都已經無心,去想兩淮鹽務上空缺出來的份額。
眼看黃淼這般積極。
不多時,又有幾人下定決定,緊跟黃淼之后,提出想要一同,前往南疆的想法。
朱瞻基心中大悅,臉上還在矜持著,沉思片刻后緩緩點頭:“身體力行,這是好事。南疆究竟如何,自然是要諸位親眼去瞧上一瞧的。稍后,本宮會寫一份文書憑證,諸位可自去將要押送錢糧前往南疆的寶船隊。”
得到應允,黃淼等人欣喜若狂,連忙躬身施禮。
為南疆籌得錢糧,將兩淮鹽務化為基本盤,控制鹽價,引誘商賈前往南疆。
來兩淮揚州,所要做的事情,基本完成。
順帶著,還借孔彥縉,震懾了一番揚州士林清流名儒。
兩淮鹽務空去份額的分配,朱瞻基交給了鄧永新。
這是在為其鋪路。
手握兩淮鹽務份額分配之權的鄧永新,能從中增強多少的權勢,就要看他自己的智慧了。
揚州府衙后。
賣不出的宅院里。
這次隨行而來揚州的眾人,齊聚一堂。
羅向陽、張天、于謙,朱秀、孫安等人,皆在現場。
當日的揚州花魁,聲明遠播的花姑娘花錦官,跪坐在一旁,小心的準備著茶水。
葉英發被誅的消息,太孫親衛朱秀,已經告知她了。
花錦官的思緒很復雜。
有難過、愴然,也有僥幸、釋懷。
五味雜陳,混雜在一起。
她目光復雜的看向眼前,這群將兩淮顛覆的男人們。
他們正在商談著事情。
已經有半個時辰了。
言語之中,能聽得出是南疆,是這次皇太孫來揚州,一切的根源。
身為錦衣衛鎮撫使,羅向陽掌握著諸多南疆的軍政情報。
“按照鄂宏大的意思,三十萬兩并不能用多久。所幸這次,還有后續上百萬兩送過去,應當只支撐這場戰爭結束了。”羅向陽做了一個簡短的總結。
朱瞻基點點頭,默默的回想盤算琢磨著如今的南疆征伐。
現在的江南,酷熱難耐,遠在千里之外的南疆,會更加的炎熱、潮濕。
環境的惡化,會讓大軍的戰力大打折扣。
按著鄂宏大的軍報,明軍已經和不愿投降的緬甸宣慰司徹底開戰了。
南疆征伐的諸軍,在雨季到來之前,就在做著防火燒山的事情。
這是為了逼迫敵人出來,也是為了方便隨后大明遷移百姓,過來南疆開墾。
但隨著夏日雨季的到來,情況便急轉而下。
從交趾、云南出發,直達緬甸宣慰司邊境的殖民線路,越發的難走起來。
物資很難運送上去。
所幸,還有三寶太監鄭和的寶船隊在。他們繞過整個半島,從交趾裝船,起航,在大骨剌入港,從大骨剌已經拓地到百里的根據地,運輸物資到前線。
南疆諸宣慰司,都在做壁上觀。
局面,并沒有一帆風順,明軍出動,南疆就會立即投降。
在鄂宏大的軍報之中。
廣西靖江王府,靖江王的兒子,親自領兵,在后方的千里之地來回巡視,準備鎮壓任何的動亂。
在北線,黔國公府。
國公府上嫡系,已經出現了傷亡。
黔國公府,三子,兩傷一亡。
國公府,悲愴不已。
但也更加刺激了北線,從云南出征的官兵將士。
“著令,鄂宏大嚴控軍中衛生,任何人不得食用生水,任何人不得獨自離隊、出營、巡哨。
從尚未發出的上百萬兩錢糧之中,劃撥部分,籌措草藥、軍械等,一并送去。
命交趾、廣西等地,不得貪墨錢糧,違者,錦衣衛可就地處決。
南疆諸省,當全心全力,恭迎諸路大軍。”
技戰術上的事情,朱瞻基無法給出具體的建議。
但在后勤、在支援上,他在盡最大的力量,保證南疆的征伐大軍。
按照鄂宏大的軍報,眼下的南疆,已經進入到兩軍對持僵持的階段。
現在,誰能撐住撐下去,誰將擁有最后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