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朝,定州。
府城西北角,一片建筑,紅磚碧瓦,庭院深深。
向來活潑的嬌俏侍女們站在臺階下,很多都攥著粉拳,俏臉上掛著焦慮,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稍有想要說話的,剛抬起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王管家射來的兇狠目光,馬上重新低下。
外面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水氣打在窗前簇簇的竹影上,陰翳一片,王管家看了看左右,暗自探口氣,邁步進入里面。
這室內不小,高大寬敞,窗戶明亮,臨墻的是一架垂幔花床,繡著細紋的帷帳挑起,里面鋪著床單,上面躺著一個少女。
床頭上的燈盞亮著,少女原本一身武士勁裝,英氣勃勃,可此時躺著一動不動,黛眉緊簇,小臉白里透青,一看就讓人皺眉。
有個頭發花白的大夫坐在小凳上,又一次號了脈,然后搖搖頭。
“怎么樣?”
府主一身錦衣,雙眉如墨,看上去久居高位養出一種沉穩,可此刻看到向來喜歡騎馬射箭的愛女如此,還是忍不住慌了神,開口問道,“令大夫,小女怎么樣了?”
令大夫醫術高明,是有名的神醫,他此時沉吟不言,似乎在組織言語,好一會才道,“大人,愛女此病,很是古怪,小老兒斗膽問一問,她最近是不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沾染了不干凈的東西?”
“不干凈的東西?”
府主怔了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不過他到底見多識廣,很快反應過來,目光一沉,看向侍立在床前的一個青衣侍女,開口道,“說一下那天的事。”
“是,老爺。”
青衣侍女本來是個能說會道的,但現在擔驚受怕,都有著顫音,答道,“那一天,小姐要打獵,我們去的是府城向西二十里,有一片草木茂盛的獵場,是魏國武隆候封地。小姐玩的算是盡興,不但獵了一只麋鹿,還和那小侯爺較量,贏了一局。”
“小侯爺,”
府主聽到這里,眸光一閃,他知道對方是何等人物,道,“接下來呢?”
“接下來,”
青衣侍女眨了眨眼睛,道,“小姐當時很高興,走的時候,還射了一箭,想著嚇唬嚇唬氣急敗壞的小侯爺,不過正好有個小道士縱馬過來,小姐的箭矢倒是把那小道士頭上的道冠掛出去很遠。”
“道士,”
府主和令大夫對視一眼,這小侍女或許見識少,不知道,可他們兩個一個位高權重,一個醫道不分家,可是知道這個世界道士的難惹,有的道士不會是善茬。
“莫非真是那個小道士做了手腳?”
府主不由得踱步一圈,他倒是不懼這個,畢竟他府中供奉的是北辰仙派,也不是沒有依仗,知道的也會顧忌一二,怕就怕遇到那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道士,仗著會一兩手邪法,就無所顧忌。
“要找供奉來看一看?”
府主眉頭皺了皺,北辰仙派受府中供奉,自己真有事去找,他們也不會置之不理,只是前段時間傳來信,北辰仙派好像有事兒在籌備,恐怕一時半會抽不出人手來,自己這女兒的“病情”可拖不得了。
“嗯?”
正在此時,這府主突然目光一動,看向花床之上,剛才不知為何,他似乎看到金芒一縷,冉冉升騰,似有金燦燦的文字浮動,旋即隱去,再然后,自己女兒面容上的痛苦似乎輕了一點?
“這是,”
這府主手一伸,從床腳上拿起一本書,更準確的說,是小冊子,薄薄的,翻開之后,發現言語平實,講的是一些陰德的事兒。
小侍女見府主沉著臉,不等他問,連忙解釋道,“這是小姐在一家書坊中買來的,小姐很喜歡里面的內容,時常誦讀里面的經文,說是每日誦讀,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不管是讀書還是練劍,都比平時好。”
“有這樣的事情?”
這府主臉色更沉,他供奉的可是北辰仙派,可都沒有聽說這樣的事兒,倒是比較像話本中愚弄普通百姓的橋段,他本來就心情不好,想到這里,就要發怒,驀然間,他又想到剛才似乎一閃而逝的金芒,本來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想了好一會,終于有了決斷,吩咐小侍女道,“從現在開始,你就誦讀這小冊子里的經文,給窗上你家小姐聽,要真心實意,不能應付。”
“是。”
小侍女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她不敢多說,只能接過小冊子,開始站在床頭上,打開小冊子后,小聲又專注地誦讀,道,“陰德之道…”
這府主看了一會,見沒有動靜,招呼令大夫一聲,和其他人一塊離開。只是他沒有看到,在他離開后,隨小侍女的誦讀,燦金色的經文浮現,肉眼不可見,但甫一出現,就引動了躺在床上穿著武士裝的少女身上覆蓋的陰德之氣,下一刻,就如同涌泉一般,汩汩冒個不停。
獵場上。
一頭野豬在草叢中驚慌逃竄,幾十名鮮衣怒馬的騎士正在四周來回呼喝驅趕,其中有一位年輕武士策馬上前,眨眼間便欺到了三十步內,他喝了一聲,突然彎弓搭箭,手中四石勁弓竟被他輕輕松松張如滿月。
“嗡”的一聲,弓弦響處,一道利矢飛出,正中那野豬胸腹,一聲哀鳴,巨大的力量頓時將它貫穿在地。
圍在四周的騎士見了,紛紛喝彩,有人夸贊道:“小侯爺箭法又長進了不少。”
這被稱作的那名“小侯爺”的年輕武士鼻直方腮,雙眉濃厚,手上一具描金朱漆弓,胯下那一匹神駿白馬,甚是英武不凡,此時聽了周圍親衛的稱贊,他看上去還是陰沉著臉,看上去還沒有從輸給老對手的事兒上恢復過來。
他的身側,有一個年輕的道人,披著八卦仙衣,背后負桃木劍,杏黃色的劍穗亂飄。年輕道人看了看左右,輕聲笑道,意有所指,,“小侯爺,有的人過于驕縱,很容易吃虧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
“哦。”
小侯爺看了眼年輕道人,面上終于浮現出一縷笑容,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好啊。”
小侯爺又看了年輕道人一眼,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這道人看著長得俊美,實則心眼比針孔都小,他那天丟了臉,豈能不報復,肯定給那小妮子安排上了。
對于這個,小侯爺喜聞樂見,不過他想到一事,還是覺得應該提醒一下,道,“那丫頭家里聽說和北辰仙派有來往,不知道長你熟悉不熟悉?”
“北辰派?”
年輕道士聽了,稍微愣了愣,很快就恢復正常,嗤笑一聲,道,“他們最多來往的也就是北辰派的外門弟子,有什么用?”
小侯爺目光閃了閃,聽這口氣,自己認識的這小道士的來頭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大啊。
“啊,”
小侯爺剛要說話,突然間,年輕道士突然面容猙獰起來,眉宇間浮現出痛苦之色,他頂門之上,浮現出黑氣,道,“什么人,居然敢破小爺的夢魘之術?”
年輕道士吼叫著,他攤手從袖子中,取了一桿畫著古怪符箓的小幡旗出來,口中念念有詞,一抖手,這桿幡旗便化作一道黑氣飛了出去。
這是他從家族中帶來的一件法寶,很是厲害,他想馭使法寶飛到城中,落入府里,看一看誰膽大包天,敢壞自己的好事!
那黑氣在空中旋了旋,便往高處飛去,向府城方向去。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突然有一道散發出犀利鋒芒的遁光飛過,只是被那散射出來的光華擦了一下,這黑氣就被扯了個粉碎,那道遁光仿若毫無所覺,勢道不變,一閃便不見了。
法寶意外被破,那少年道士渾身一顫,張嘴吐出了一口血,憑空從馬上掉了下來,眾人無不大驚,紛紛下馬上前查看,這少年道人臉色慘白,呻吟道:“有人破我法器,快,快燒了我的腰囊中的符紙,讓我師傅來前救我性命…”
陳玄正馭劍飛遁,微微一挑眉,剛才似是覺得擦到了什么東西,不過他也不以為意,他飛遁之時劍氣激蕩,有一兩只擋在路上的禽鳥不及躲避,也是常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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