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編吐蕃東部的殘兵歸于己用,本就是一開始徐章的打算,相較于宋人而言,這些個長在高原上,過著游牧群居生活的吐蕃人,在騎射一道之上,有著天然的優勢,這是刻在他們骨肉血脈之中的傳承,是他們從小便隨著父輩親長們學習的賴以為生的技能。
吐蕃人大多信奉的都是密宗佛教,教義雖有異于中原佛門,可歸根結底都是同一棵樹上分出的兩根枝丫。
更加關鍵的是,如今吐蕃勢弱,原本強盛繁榮的王朝早已經步入了末途,偌大的一個吐蕃王朝分崩離析,成了現如今各自為政占據各地的大小部落,甚至有許多都已經被西夏蠶食,變成了依附于西夏的步卒。
既然能夠依附西夏,成為西夏的附庸,那自然也能夠依附大宋,成為宋人。
畢竟自唐時文成公主入吐蕃以來,吐蕃受中原漢文化的影響尤為深遠,雖仍然保留了大量番部的習俗,可許多習性較之原先已經相去甚遠,甚至于在許多生活習慣上,已經逐漸向中原人靠攏。
如今的吐蕃東部,雖仍有大部分族人仍保留著游牧的傳統,可有部分族人卻早已經在隴西諸地定居了下來,過上了自給自足的農耕放牧結合的生活。
“都督,木征率部一路潰逃,現如今已經出了蘭州,一直往西去了。”秦州城內,州衙前堂之中,徐章手持軍報,正在閱讀,外頭忽的傳來一聲急“報”,隨即便見一個傳令兵匆匆而入,行禮后飛快的道。
徐章微微的注意力仍舊在手中的軍報之上,淡淡的問道:“王破敵所領吐蕃輕騎現到了何處?”
自從瞎吳叱投效以來,隴西南部數州之地,便悉數入了徐章之手,隴西之地,位于青藏高原東麓余部,黃土高原西北部,已然有了高原氣候的現象,又因常年寒冷干燥,水稻在這里根本無法生存。
西北地區,素來便是苦寒之地,隴西雖不是化外,可土地既不豐饒肥沃,又沒有發現什么價值連城的礦山,又被勢力不弱的吐蕃東部占據著,朝廷又飽受西夏和契丹的襲擾,北線和西北戰事從未停止,自然想不起這片被吐蕃人所占據的土地。
這也是為何,朝廷拖了這么多年,雖一直有著心思,卻并不著急將隴西之地收歸手中的原因之一。
可惜現在徐章只是陜西經略安撫使,既不是一路長官,又無執政之權,否則的話,這剛剛入手的洮、岷、成、階四洲,便可以讓徐章好好的經營一番了。
可惜,現在徐章也只能現在這四州之中安插下自己的人手,臨時組織人手,將原本松弛散亂的管理制度略微完善一番,而具體的諸般事務,還得等朝廷下派的官員們下來落實才行。
徐章現在臨時兼管著這四州之地倒也無妨,可若是當真做的太多,反倒是不美,繼續說別的,就說如今徐章手下西軍這十多萬人馬(雖然不一定都聽徐章的),若是再將隴西這么大的地盤交給徐章,將來徐章效仿西夏李氏又當如何?
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徐章才會一直留在秦州等地,而不是西去親赴這四州之地。
“回都督,王統領帶領麾下騎兵已經抵達蘭州和湟州邊界,河州和熙州方向,瞎吳叱也已經領著本部兵馬一路攻城拔寨,收攏降卒,三日前已經占了通會關,之后一路向北,現在應該已經在攻打河州城了。”
河州,因北臨黃河而得名,黃河環繞河州而過,黃河以北,便是湟州,黃河以南,則為河州。
因臨近黃河,是以河州雖然地處西北內陸,卻并不缺水,是以水草頗為豐美,土地也還算肥沃。
水乃是生命之源,是以自上古時期開始,人類的祖先就知道臨水而居,是以河州和湟州這些黃河沿岸的州府,定居的人倒是比木征所占據的隴西南部地區要多上一些。
黃土高原之上,尤其是在西區域,已經開始有戈壁沙漠存在了。
河流水源對于聚居于此的人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讓瞎吳叱領著本部剩余騎兵攻打河州,是徐章親自下的命令,事實上除了徐章之外,這道命令誰也不敢下。
瞎吳叱本就野心勃勃,不甘于屈居人下,否則的話,也不會因為繼承權的問題,和他的大哥木征鬧的不歡而散,割據分裂,時刻都想著吞并彼此了。
如今瞎吳叱才剛剛投效,忠心尚未經過考驗,就被徐章委以如此重任,為此隴右軍中的許多將領,驚訝的同時也趕到極其的不可思議。
“已經到河州了么!”聽到這個消息,徐章倒是頗為意外,瞎吳叱麾下殘兵不足一萬,而且還是在徐章沒有給他任何支援的情況之下,竟然能夠一路從熙州打到河州,現下眼看著河州也要被其納入囊中,倒是有幾分才能。
難怪能夠和木征分庭抗禮,吸引到那么多部落追隨,將偌大一個吐蕃東部硬生生一分為二。
“木征部還在頑抗?”下一刻,徐章卻忽然話音一變。
傳令兵點頭道:“并非所有吐蕃人都選擇抵抗,有不少投降的,也有早早就拖家帶口,遷出隴西,去往草原更深處的,也有些誓死抵抗,不愿投降的。”
徐章微微點頭,示意了解,隨即說道:“那些跑了的就讓他們跑,投降的也不要苛待,該怎么就怎么,按著咱們的規矩來,至于那些個仍舊負隅反抗的,你告訴王破敵和瞎吳叱,咱們大宋可沒那么多糧草去養那些喂不熟的白眼狼。”
尤其是最后兩句,徐章刻意加重了語氣,目光冰冷如雪山之巔終年不化的堅冰。
傳令兵聽了,便是在這酷熱難耐的盛夏時節,也不禁覺得后背一涼,一股子冷氣自腳底涌泉逆流而上,直沖百會,瞬間就覺得遍體生寒。
“諾!”負責傳令的軍士不敢多待,立馬施禮告退。
很快,隴右軍大營之中,便有一道道極為洪亮的聲音喊了起來:“傳都督令,隴右軍全體都有,整理軍械裝備,養足精神,明日一早,大軍拔營!”
“拔營?是要去打西夏人了嗎?”大營里頭,當即便有軍士疑惑的問。
“廢話,現在西夏人都打到寧州了,難不成咱們還能繼續放著不管不成!”對于上頭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大多數人都不覺得意外。
作為西軍的一員,這些隴右軍的軍士們自然也清楚西夏人和吐蕃人之間的區別。
前者是落單的孤狼,后者卻是一只餓急了的大蟲。
“不怕!咱們不是有火炮呢嗎,西夏人再厲害,難不成還能擋得住炮彈不成!”也有軍士拍著胸脯,極為自信的道。
隴西之戰,火器的威力確實被發揮的淋漓盡致,不論是守城還是攻城,都起到了無法忽視的重要作用。
“火炮笨重,守城尚可,若是野戰,未必能夠抵得過西夏人的鐵騎!”當然了,軍中也不乏那等清醒的人。
上中下三個階層的將官們早早就被告誡過一次又一次了,不可因為取得的那一點點戰果就驕傲自滿。
“咱這不是說說嘛!”皮膚黝黑,身形還算是壯碩的軍卒嘿嘿說道。
“行了行了!”十將瞪了黑狀軍卒一眼,道:“趕緊下去收拾,把自己的刀都給老子磨鋒利了,要是到了戰場上,遇上了西夏人,你小子可別給老子當軟手軟腳的廢柴。”
“保證不給十將丟人!”
同樣的一幕,在軍營各處幾乎同時上演。
連戰連捷,不僅僅讓原本疏于訓練的隴右軍士卒很快便進入到了狀態,也極大的增強了他們的自信。
換句話說,那就是士氣正盛,軍心可用。
裊裊炊煙在營帳上空不斷盤旋,濃郁的肉香彌漫在整個大營四周,如今軍營里頭最不缺的就是肉食。
牛羊野物,既能飽腹,又能補充人體需要的能量,是絕佳的食物。
自吐蕃東部繳獲的大量牛羊,徐章也沒有吝嗇,早就命人宰殺牛羊,制作肉干肉脯作為軍糧儲備起來了。
如今隴右軍的待遇,較之先前可謂是天差地別,唯一可惜的是,這些個吐蕃人都不怎么富裕,而且軍中明令禁止不許擅殺平民,劫掠百姓,否則軍法從事。
打了這么多仗,軍中攢了不少,人頭也砍了一些的隴右軍軍士們的荷包還是沒能鼓起來,朝廷答應好的賞賜遲遲都沒能發下來,要不是打了勝仗,有不少額外的收入,只怕軍士們老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拔營前的最后一頓晚飯,徐章特意囑咐火頭營下足了料,讓將士們都吃的飽飽的,吃飽喝足了才能睡得好,精神頭才能養得好,面對西夏大軍的時候,才能有與之一戰的勇氣。
日升月落,晝夜輪轉。
次日卯時正刻,天色早明,徐章一聲令下,大軍拔營,每人只帶三日的口糧,直奔原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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