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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18章 巡視

熊貓書庫    從農家子開始的古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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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已不復昔日先秦時風光的藍田大營,自然也不復當初面對山東六國那般巨大壓力的秦國那時一樣,日日枕戈待旦,兵甲森嚴,軍容整齊,士氣如日中天,兵將一體······

  徐章的腦海之中浮現出無數贊美的詞句,可對于昔日那橫掃六合,激蕩寰宇,一統九州的先秦雄兵,卻并無直接的印象。

  有的只是存在于自己腦海最深處因為史書所載的零星詞句而發散出的無限遐想。

  “末將藍田大營鎮守將軍華容輝,見過經略相公!”

  藍田大營鎮守將軍乃是實職,就類似于某某路某某軍總管一樣,不過品階不高,不過七品而已,一向也只在陜西這等邊境或者臨近邊境的地方才會設置。

  至于藍田大營鎮守將軍的前頭還有什么虛職,華容輝自己沒說,自然也不會有人深究。

  “華將軍!”徐章拱手回禮,華容輝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個頭不算太高大,可腰身卻渾圓,肚皮也鼓囊囊的,肉乎乎的臉龐,兩只眼睛被那滿臉的橫肉擠的小的似黃豆一樣,好在沒有只剩下一條縫,否則的話,徐章還真擔心這家伙到底能不能看見東西。

  “華將軍好福相。”徐章打量著華容輝,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

  人們在面對那些個長的胖的人的時候,從來不會直言說胖,多半都是用有福相有福氣這類的話來應付。

  當然了,那也得看說這話的人是誰。

  若是說這話的人只是個無甚交情,又無親緣的尋常人,估計華容輝連個眼色也懶得給。

  可這話若是從徐章口中說出來,華容輝只感覺好似沐浴在春風之中,從里到外,從上到下,渾身都暖洋洋的,異常通透舒爽。

  “經略相公謬贊了!末將不過比旁人吃的多些,生的胖些,哪里談的上有什么福相。”

  滿臉橫肉隨著展顏一笑,擠出四五道溝壑,那雙黃豆般的小眼睛被四周的肥肉一擠,當真就變成了一條縫。

  看著華容輝這般模樣,徐章心底著實談不上有太多的喜歡。

  不是介意華容輝生的胖,而是因為華容輝身處軍營之中,竟還能吃的這般胖。

  再看看周遭的那些軍卒們,雖談不上個個面露菜色,弱不禁風,可瞧著氣色卻也不怎么好,不似華容輝這般便是在寒冬臘月之中,也是滿面紅光。

  徐章雖然清楚,只根據外表來給一個人下定義的話,未免有失偏頗,可人有的時候就是如此,明知這般,卻還是忍不住會這么想,這么做。

  如今雖已過了臘月,卻仍舊還是隆冬,北風獵獵,寒風凜凜,半空之上,細如飛絮一般的雪花簌簌灑落,偌大的軍營之中,竟兩個四下巡邏的隊伍都看不到。

  眾人一邊往中軍大帳走,一邊詢問著藍田大營現下的情況。

  “如今大營之中有駐軍多少?”

  “在冊的兵員約有一千三百余人!”

  “一千三百余人?”

  依著大宋兵制,一軍人馬,滿打滿算是兩千五百人,可現如今藍田大營的總兵力,卻將將過了半數。

  徐章微微頷首,表示知道,繼續問道:“士卒們的具體情況呢?譬如年齡?”

  若是在十幾二十年前,大宋與西夏仍然征戰不休,西軍之中,便是地處關中平原腹地的閑散駐軍,也是精銳的悍勇之士。

  可如今三國休戰依舊,天下承平,未起戰事,雖說武官們品階不高俸祿優厚,可若是沒有了戰爭財的進項,又不能縱兵盤剝地方,這收入自然就低了。

  類似于吃空餉,盤剝手下士卒的事情,也就成了屢見不鮮,屢禁不止的尋常事。

  “這······”華容輝也沒有想到,徐章問的第一個問題就這么犀利,而且徐章等人來的突然,他連個準備也沒有,軍中的情況究竟如何,徐章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瞞不過去。

  而且誰知道徐章有沒有已經提前派人調查過了,不過頃刻之間,華容輝心里頭就已經有了主意。

  “軍中士卒普遍年齡偏大,這些年來又無戰事,藍田大營已有七八年未曾征兵入伍了。”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華容輝索性便直接說了說話。

  徐章卻忽然輕笑著道:“華將軍不必緊張,徐某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想要了解一下藍田大營的情況,華將軍有話盡管直說,不必緊張,徐某也曾在軍伍之中待過,對于禁軍之中的一些情況,不說了若指掌,卻也知道一些。”

  聽了徐章這話,華容輝的臉上緊張忐忑的神情終于稍稍緩和了一絲:“經略相公明察秋毫,末將佩服。”

  旋即便道:“不瞞相公,如今營中在冊的兵員雖說有一千三百有余,但這些年陸陸續續死的死,退的退,實際上只剩下一千不到,在刨去那些老弱,軍中能戰的青壯軍士,大約只有一營左右,而且都是步兵。”

  徐章雖早有心里準備,可聽到華容輝的話,還是沒忍住神情稍變,偌大一個藍田大營,若是滿編的話,該有五千人馬,便是刨去那些火頭軍之類的,可戰之兵至少也該有三千,可是現在竟然只剩下一營五百人。

  “軍械方面呢?”一旁的王破敵忍不住問道。

  華容輝拱了拱了,“軍械大多老舊,刀槍倒是不缺,可弓弩甲胄這些雖然吾等已經盡力保養,但可用的弓弩只剩下不到一百,至于甲胄,完好的甲胄加起來勉強能夠湊夠一營之數。”

  華容輝這下子真的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偌大一個藍田大營,占地數十畝,可能戰的兵馬,卻只有一營之數,就連華容輝這個鎮守將軍,說出來這些話的時候,也覺得沒有什么底氣。

  “偌大一個藍田大營,竟然衰敗至斯?朝廷難道就不管管?”

  說著話的不是徐章,也不是王破敵,而是一旁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馮英。

  馮英如今可是京兆府巡檢,雖只是個將將入品的小官,可手下也有五六百青壯的士兵,若是再加上各縣縣尉手底下那些弓手鄉勇,也勉強能湊出了幾營人馬來。

  華容輝略有幾分羞愧,當即便轉身單膝跪在徐章面前自責道:“末將接任藍田大營鎮守將軍之位已有三載,卻未能有絲毫建樹,請經略相公責罰。”

  徐章趕忙上前扶起華容輝,說道:“此事怪不得華將軍,華將軍不必自責。”

  徐章心里頭清楚,西軍之所以從當初的百戰精銳成為如今這般模樣,雖說和這些領兵的大將們脫不開關系,可更多地卻是因為朝廷。

  上頭貪墨軍餉,糧餉,上行下效,下頭也跟著吃空餉,盤剝士卒;這樣的情況,莫說是西軍了,河北禁軍,中央禁軍之中,同樣比比皆是。

  不然的話,分明知道禁軍已有八十萬之眾,當初嘉佑帝又何必讓徐章組建新軍,難道是因為朝廷的銀子多的花不完?糧草多的吃不完了?找人來幫忙消耗消耗?

  倒是這個華容輝,叫徐章有些意外。

  “華將軍如此坦誠,倒是徐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徐某在這,先給華將軍道一聲抱歉!”徐章很是坦然,沖著華容輝拱手說道。

  “不可不可,經略相公這可折煞末將了!末將何德何能!”華容輝這胖子立馬一臉惶恐,趕忙回禮,低頭不敢看徐章。

  徐章笑了笑,給旁邊的王破敵使了個眼色。

  王破敵的聲音立馬就響了起來:“華將軍,在下有一事不明,想找華將軍請教請教。”

  華容輝趕忙沖著王破敵禮道:“請教不敢當,王將軍有什么想知道的,盡管問就是,末將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是不知王將軍有何指教?”

  說話時,還不忘時不時的悄悄注意徐章的反應,見徐章臉上沒有露出絲毫不快,這才松了口氣;王破敵順勢就和華容輝攀談起來。

  徐章則趁此機會,仔細的打量起這座歷史悠久的藍田大營來。

  先秦距今時間久遠,昔日的藍田大營舊址已然不可考,如今這座,乃是太祖建國立朝之后重新建起來的,為的就是預防西夏突破榆林環慶一代的防線,兵鋒直指關中之后,直接穿過關中平原,向東南直接進入昔日舊楚之地。

  華容輝就這么戰戰兢兢的過了一天,雖然徐章沒有表現出半點不喜,可華容輝的心里卻免不了擔心,正如徐章所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徐章接任之后,巡視的第一座軍寨就是藍田,所謂殺雞儆猴,殺一儆百,華容輝心里頭再怎么忐忑也不為過。

  當天夜里,徐章等人留宿在大營之中,華容輝自然也只能留在營中作陪,不過一整晚都翻來覆去沒睡著覺,第二天一大清早頂著兩個黑眼圈起來了。

  辰初左右,大營之中便罕見的響起了鼓聲,好在早在昨夜上頭就已經通知下去,今日要新來的經略相公要閱兵,軍漢們雖然心里頭不太爽,卻也不敢不依從。

  也沒有舉行什么擂臺賽之類的活動,只簡單的將眾將士聚集起來,仔細看過,簡單的說了幾句,心里頭有了數,留下幾句讓華容輝好好練兵,日后還有地方要用他之類的話后,徐章就帶著人離開了藍田大營。

  徐章離開沒幾日,就有人打著徐章的名號往大營里頭送了一批酒肉。倒是叫那些個原本以為朝廷已經遺忘了他們的軍漢們好好的感動了一番。

  對于那位大冷天折騰了他們一頓的年輕的經略相公,倒也不似一開始那般嘴里全無半句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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