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上合治一郎急切說道,「倉庫失火與我無關,不是的。」
「森口大佐可不喜歡聽狡辯。」男子說道。
「請相信我,我沒有放火。」上合治一郎說道。
他看到對方不相信的神情,趕緊辯解道,「我們查扣的玖玖商貿的貨物,里面有一些紅酒、香水等奢侈品,這些都是緊俏貨物,如果我要放火的話,也會先將這些物資轉移出來。」
「有點道理。」男子深深的看了上合治一郎一眼,點點頭,「這倒是符合你貪婪的秉性。」
「請森口大佐一定想辦法救我。」上合治一郎懇求道,「我為森口大佐做了那么多事情,他不能見死不救。」
男子不說話,就那么的看著上合治一郎。
「請森口大佐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我心里明白。」上合治一郎一咬牙,說道。
「很好。」男子忽然笑了,「你是個聰明人,不枉森口大佐對你那般器重。」
「放心吧。」男子微笑說道,「既然這把火不是你放的,森口大佐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謝謝,謝謝。」上合治一郎高興極了,深深鞠躬,「給大佐閣下添麻煩了。」
「好了,我回去后會如實向森口大佐匯報的。」男子微笑道,「他從窗口遞進來一個油紙包,你在里面受苦了,這是給你帶的吃的。」
「多謝。」上合治一郎大喜,再度鞠躬,從窗口接過油紙包。
「吃完后,油紙包藏起來,別被發現了。」男子離開前沒忘記叮囑。
男子離開后,饑腸轆轆的上合治一郎打開油紙包,里面是半只燒雞,他立刻風卷殘云一般將半只燒雞吃下,最后還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兒,嘆息一聲,這個時候要說有一壺酒就更好了。
很快,上合治一郎就感覺異常疲倦,不一會就沉沉睡去。
過了幾分鐘,羈押室的房門被打開。
方才離開的男子又回來了,他蹲下來,仔細檢查了上合治一郎,確認對方昏死過去了。
「快點干活。」男子朝著同伴吩咐道。
憲兵司令部,司令官池內純一郎的辦公室內。
池內純一郎面色陰沉,他正在仔細對比手中的兩份貨物清單。
「所以,你的意思是實際上查扣的物資要比被收進倉庫的物資多很多。」池內純一郎沉聲說道,「你懷疑是有人監守自盜。」
「是的,司令官閣下。」木谷健次郎說道,「應該是有人將這部分查扣物資中,最值錢的那部分提前轉移了,然后將少部分物資收進倉庫,如此蒙混過關。」
「木谷君,你覺得他們都是愚蠢的家伙嗎?」池內純一郎說道,「就以昨天查扣的這批貨物來說,價值二十萬銀元的奢侈品。」
說道"二十萬銀元"的時候,池內純一郎冷哼一聲,「這種事并非是死無對證的,即便是倉庫失火了,但是,我們不是依然能夠從貨主那里拿到貨物清單嗎?這并非是能夠遮掩的。」
「司令官閣下。」木谷健次郎說道,「現在您手里的那份我們自己的貨物清單,并非是被查扣物資入庫時候登記在案的,只是幾名參與運送物資的士兵口述紀錄的。」
池內純一郎明白木谷健次郎的意思了,在倉庫的登記文件那邊,有可能確實是如實記錄的。
這樣可以避免兩相印證,以免出現"貨不對板"的情況,繼而導致罪行暴露。
「當然,我估計絕大多數情況下,倉庫 那邊的入貨記錄應該都是有問題的,會大幅度削減實際入貨數額,如此,即使是貨主發現問題,也不敢提出異議,而事實上,這些被我們查扣的物資了,基本上都會最終定性為違禁品,是不會返還給貨主的。」木谷健次郎沉吟說道,「這就給了這些碩鼠監守自盜,渾水摸魚的機會。」
「他們吃大頭,暗中倒賣,只有小部分物資會最終入庫。」木谷健次郎說道,「而只有當貨主的身份比較特殊,憲兵隊對對方的威懾力不足的情況下,譬如說這一次,鑒于程千帆以及玖玖商貿與帝國的特殊關系,他們應該會如實登記,以免被查出問題。」
「丁字庫的入庫登記記錄呢?」池內純一郎問道。
「上合治一郎表示,登記記錄在大火中被燒沒了。」木谷健次郎說道。
「有問題?」池內純一郎問道。
「表面上來看,這是沒有問題的。」木谷健次郎搖搖頭,「按照規定,入庫登記是放在倉庫內部的,以便隨時有貨物入庫,隨時登記,所以,入庫登記在大火中被燒毀,符合常理。」
「表面上是合理的?」池內純一郎皺起眉頭,「所以,你還是懷疑有問題的。」
木谷健次郎說道,「稽查室已經注意到有倉庫方面存在問題,懷疑有人倒賣物資,中飽私囊,正在秘密進行調查,然后,被重點懷疑的丁字庫就失火了。」
「所以,你懷疑這次的倉庫失火事件,可能并非是反日分子所為,而是內部有人故意放火,以便毀尸滅跡?」池內純一郎沉聲問道。
「是你們的秘密調查被他們察覺了?」池內純一郎問道,「以至于刺激到了他們?不然為什么早不失火,現在失火?」
「應該不是因為我們的調查。」木谷健次郎搖搖頭,「我們的調查是秘密進行的,被對方察覺的可能性極小。」
「此前,我也在思考,是什么刺激了對方,讓他們選擇這種毀尸滅跡的方式,畢竟倉庫失火屬于鋌而走險,勢必引來更加嚴苛的調查。」木谷健次郎說道,「直到佐上君送來了這份貨物清單,我似乎是找到了答案。」
「是因為這二十萬銀元的奢侈品?」池內純一郎明白木谷健次郎的意思了,問道。
「是的。」木谷健次郎點點頭,「正所謂財帛動人心,價值二十萬銀元的奢侈品,這是一大塊肥肉。」
「但是,這批貨物是程千帆的玖玖商貿的,當然,這批貨物實際上法租界巡捕房查緝班的皮特的,不過,這些人當時并不知道。」木谷健次郎說道,「當然,貨物是程千帆還是皮特的,這對他們來說意義是一樣的,因為貨主的特殊性,程千帆勢必會向我們要求放還貨物,這也意味著這批貨物雖然是肥肉,他們卻很難有機會吃到。」
「所以,索性就安排了一場倉庫失火的好戲?」池內純一郎冷哼一聲,說道,「程千帆索要貨物,自然是向憲兵隊索要,至于他們,則可以悶聲發大財?」
木谷健次郎點點頭,「目前來看,在暫不考慮是反日分子潛入縱火的前提下,這種可能性最大。」
「上合治一郎現在在哪里?」池內純一郎問道。
「已經被關押在羈押室,初步進行了問訊,因為調查在秘密進行中,所以只是進行了失火案的基本問話,并未涉及到倒賣物資相關。」木谷健次郎說道,「因為事關重大,所以請求司令官閣下允許對上合治一郎使用必要的審訊手段。」
「把上合治一郎帶過來,我要親自問話。」池內純一郎陰沉著臉說道。
他倒要看看,面對他的親自問話,上合治一郎是否還敢抵賴。
「哈依。
」木谷健次郎點點頭,他的內心中對此是頗為搖頭的,他認為司令官閣下太過自信了,以為憑借其司令官的威懾就足以令上合治一郎開口,他對此并不報以樂觀,這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罪錯,上合治一郎豈會乖乖開口。
木谷健次郎拉開辦公室的門,吩咐道,「司令官閣下要親自提審上合治一郎,你們去把人押來。」
遼縣,麻田鎮上口村。
紅黨北方局駐地。
「呼叫平西,呼叫平西。」
「還沒有回話?」北方局書記尚成吾焦急問道。
電報員搖搖頭。
「繼續呼叫。」尚成吾點燃了一支煙卷,狠狠地抽了一口。
從前年十月份開始,日軍在華北制定「治安肅正計劃」,實行以鐵路為鏈、公路為環、據點為鎖的囚籠政策,反復封鎖、分割、蠶食根據地,不時進行瘋狂掃蕩。
近日,日偽軍近萬兵力,對冀熱察挺進軍所在的平西抗日根據地展開十路圍剿。
平西抗日根據地目前正在進行艱苦卓絕的反掃蕩斗爭。從昨天開始,平西方面就就與遼縣這邊失去了聯系。
「呼叫平西,呼叫平西,這里是巴黎!」
「這里是巴黎!呼叫平西!呼叫平西!」
就在此時,一名電報員同志找到尚成吾,「首長,"紅巖"來電。」
「嗯?」尚成吾表情一肅,"紅巖"是南方局的代號,就如同北方局的代號是"巴黎"一般。
他接過電報,沒有立刻看,而是返回了辦公室,這才仔細看。
青島。
廖華。
看清楚電報內容,尚成吾同志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沒想到"紅巖"來電,竟然是發來了這么一封關于山東分局青島方面的示警來電。
「請譚昌俊同志來一下。」
很快,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來到。
「昌俊同志,你看一看這份電報。」尚成吾將電報遞給譚昌俊同志。
「廖華,這個名字我有些耳熟,卻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了。」尚成吾同志說道,「你對山東分局的地下黨同志比較熟悉,你看看,這是我們的同志嗎?」
「廖華?」譚昌俊同志微微皺眉,「我有印象,這是我們的同志。」
「成吾同志,廖華是化名,他真正的名字叫彭青和,他是彭與鷗同志的堂弟。」
「我想起來了。」尚成吾同志點點頭,「彭青和同志是當年從蘇區派往滿洲特科的同志之一。」
他表情嚴肅,「現在,廖華同志被敵人逮捕,并且被秘密押到了上海,你即刻將這個情況通過山東分局向青島方面的同志通報一下。」
「好。」
「注意保密,請山東分局的同志對青島方面說,這份情報是他們秘密獲取的。」
「明白。」
「另外,向"紅巖"回電,確認廖華同志的身份。」尚成吾沉吟說道,「請"農夫"同志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設法營救廖華同志。」
「好。」譚昌俊同志點點頭,「你的意思是?」
「情報必然是從上海方面送至"紅巖"的,"農夫"同志的手里可是有很多能耐不凡的同志的。」尚成吾說道,「我們遠在華北,對上海是鞭長莫及,只能求助他們了。」
「明白了。」
譚昌俊同志離開后 ,尚成吾同志沉吟片刻,他招了招手,一個參謀同志進來,「首長。」
「彭與鷗同志呢?」他問道。
「太原方向的日軍有異動,彭主任下部隊去了。」參謀同志說道。
「巴格鴨落!」池內純一郎拍案而起,鼻孔呼呲呼呲喘粗氣,眼珠子都因為充血而泛紅。
就在方才,去提審上合治一郎的憲兵回來報告,上合治一郎死了,是在羈押室撞墻自殺的。
木谷健次郎也是臉色鐵青。
「木谷,你相信上合治一郎是自殺的嗎?」池內純一郎咬著牙,問道。
「屬下建議,還是去羈押室現場看一看,實地查勘一下才好下定論。」木谷健次郎強忍怒氣,說道。
「去羈押室。」
很快,怒氣沖沖的池內純一郎就帶人來到了稽查室的羈押室。
上合治一郎躺在墻角,腦袋鮮血淋漓,腦漿都出來了,死狀慘烈。
在羈押室的墻壁上,還有幾行用鮮血寫的字:
屬下玩忽職守,致使倉庫失火,帝國財產蒙受巨大損失,愧對帝國,愧對添皇,唯以死謝罪。
大日本帝國萬歲,添皇萬歲!
池內純一郎盯著那墻壁上的血淋漓的字,只覺得滿眼都是血色。
這血色滿滿的匯聚成嘲諷的字樣,正對著他發出譏諷的笑。
「巴格鴨落!」池內純一郎幾乎把牙齒咬碎了,他的眼珠子因為憤怒也是通紅通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