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盡忠職守,不是我的責任。」上合治一郎喊道,「是值守衛兵,他們疏忽大意,大火是在他們值守的時候燒起來的,他們玩忽職守。」
佐上梅津住上去,直接就給了上合治一郎一巴掌,然后揮了揮手,立刻有憲兵過來將上合治一郎拖走。
池內純一郎抬頭看了一眼,看到上合治一郎被憲兵逮捕,猶如死狗一般被拖拽出去。
他的臉色有些陰沉。
他生氣的原因甚至不是因為倉庫失火之事,而是上合治一郎被憲兵押走時候這幅丑態,毫無帝人該有的樣子,這令池內純一郎很失望。
尤其是上合治一郎為了自保,選擇將責任推卸給值守的衛兵,這更是令池內純一郎失望。
不是說不可以這么做,但是,不能這么喊出來啊。
簡直是有損帝官的形象!
佐上梅津住的心中則是冷哼一聲,上合治一郎如果是聰明人的話,就先承認錯誤,主動將倉庫失火的責任攬下來。
畢竟,上合治一郎是負責憲兵隊昨夜值守的主官,尤其是倉庫這邊,所有的值守衛兵都是上合治一郎的手下,再加上白天的時候,上合治一郎又帶人打開過倉庫,屬于有嫌疑在身,他不知擔責誰擔責。
與其被審判抓捕,不如主動擔責。
如此,其他相關人員也會承情,自會在暗中幫他說情,運作的好的話,甚至只會內部處分,不必上軍事法庭。
但是,經過上合治一郎這么一鬧:
佐上梅津住向司令官閣下鞠躬,然后退出了司令官辦公室,他瞥到了池內純一郎那陰沉的面容,很顯然,上合治一郎的丑態,或者說是愚蠢的行為,激怒了池內純一郎。
倘若沒有上合治一郎鬧的這么一出,此人主動攬責,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會有人提出來"出事了不應該是盡忠職守的主官擔責,真正該被問責的是玩忽職守的衛兵",如此,確實可以如上合治一郎所愿,將責任推給四個當夜先后值守的衛兵。
但是,得益于上合治一郎的愚蠢,司令官閣下顯然動怒了,上合治一郎自是逃不過軍事法庭走一遭了。
而既然上合治一郎要被送上軍事法庭了,那四個先后在昨夜值守的衛兵,反而不會被問責了,因為他們不需要幫長官擔責了:
衛兵只負責倉庫外面的守衛工作,他們沒有獲得許可,是不得進入倉庫的,而失火是從倉庫內部發生的,失火本身和衛兵是沒有什么關系的,更有高橋清野軍曹在發現失火后,積極救火,險些被燒傷,所以,要追責衛兵,在需要的時候自然可以,在沒有必要的時候,衛兵自然是毋須擔負較大的責任的。
如此,也正可展示司令官閣下的公平公正,更可贏得底層軍官士兵的愛戴。
盡管川田篤人身為帝國貴族子弟,不過,除非外出公干需要,大多數情況下還是要在軍營住宿的。
當然了,池內純一郎對于川田家的少爺還是暗示要照顧的。
川田篤人的宿舍是憲兵司令部營地里,數一數二的高級宿舍之一。
小野寺昌吾敲開了篤人少爺的房門,這是他第一次來高級宿舍,掃了一眼,小野寺昌吾的心中也是羨慕不已。
里面是臥室,外面是會客廳,客廳的陳設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四把椅子,桌子上有一個花瓶,花瓶里插著的不是花,似乎是一件蜿蜒的陶瓷制品。
而最令小野寺昌吾驚訝的是,房子里竟然還有單獨的衛生間,只這一點,就足以令絕大多數人羨慕了。
「坐。」川田篤人給小野寺昌吾倒了一杯 水,打了個哈欠說道。
「川田君可知道,昨晚司令部燃起了大火?」小野寺昌吾表情嚴肅問道。
「司令官閣下被燒死了?」川田篤人打了個哈欠問道。
小野寺昌吾瞪大了眼睛,帝國的貴族少爺都是這么說話的嗎?
恕他無知,他和川田篤人認識時間不長,認識的過程也是比較曲折,可以說是一言難盡,盡管此前也算是被迫開了眼界了,然而,終究對于貴族少爺們的精神狀態還屬于不甚了解。
「開個玩笑。」川田篤人打著哈哈,「我正在睡夢中,大清早的被你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可是嚇了一跳。」
「篤人少爺,這個玩笑并不好笑。」小野寺昌吾苦笑一聲說道,他面容一肅,「這里是營地,還請川田君注意言行,要是被外人聽到就不合適了。」
「受教了。」川田篤人淡淡說道。
盡管他也知道小野寺昌吾的提醒是好意,不過,川田篤人的心中終究還是略略不快的。
若是宮崎君的話,是不會這般無趣的。
看到川田篤人聽勸,小野寺昌吾也是松了一口氣。
有了那位殿下的前車之鑒,對于還算能聽勸的川田篤人,小野寺昌吾已經很滿足了。
「你剛才說哪里失火了?」川田篤人問道。
「丁字庫失火了。」小野寺昌吾說道,他有些驚訝,「昨夜大火,那么大的喧囂,川田君竟然沒有聽到什么動靜?」
從高級宿舍這里,到丁字倉所在的庫房區域,雖然不算近,但是,也不是特別遠,雖然睡著了自然是看不到火光的,但是,那嘈雜聲足把睡覺的人驚醒的。
「你也知道我喝多了,只是隱約聽到,看了一眼,看到遠處大火。」川田篤人喝了口溫白開,微微皺眉,說道,「因為離得遠,燒不過來,就沒有太在意。」
小野寺昌吾想要說,既然聽到失火的喊聲,還看到了遠處的大火,你怎么還睡得著的?
身為帝人,火情就是軍情,難道不應該即刻起床,沖過去參與救火的嗎?
怎么還一幅與己無關的樣子?
然后他就嘆口氣,貴族家的少爺確實是可以繼續安睡的,只要沒有燒到他們,那再大的大火與他們何干?
甚至于,有了青島的舊事,小野寺昌吾已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他突然覺得,這樣的篤人少爺也好,不,應該是更好。
萬一川田家的少爺真的跑去參與救火,萬一被燒傷了,亦或是混亂中出了什么意外,那對于憲兵隊的影響還要遠在燒了一個倉庫之上。
所以,這樣的篤人少爺好極了,最起碼比某位已經去見舔沼大神的殿下要好的多。
「可有人員傷亡?」川田篤人也意識到自己那般說話確實是不太合適,他清了清嗓子,問道。
作為司令部的參謀軍官,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相關情況。
萬一池內司令官問起此事,他若是一問三不知就不好了。
況且,憲兵隊倉庫失火,本就是參謀辦公室里的一件有趣的談資,他多多了解總歸沒錯。
「沒有。」小野寺昌吾搖搖頭,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道,「除了少數救火的士兵輕微燒傷,并無人員傷亡,不過,倉庫的物資被焚燒殆盡。」
「不幸中的萬幸了。」川田篤人點點頭,說道,「至于倉庫物資,燒了就燒了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要人沒事就好。」
小野寺昌吾看了川田篤人一眼,微微有些驚訝,這些貴族不是從來不把底層軍官、士兵的生命不當一回事的么?
換作是其他貴族少爺,只會惋惜物資被燒了,得知物資被焚燒,多半會大罵衛兵看守不力,都該被槍斃,而不是如同川田篤人這般竟然以關心衛兵的性命安全為首要。
小野寺昌吾的心中對篤人少爺的觀感更佳,一個對普通士兵的性命安全都這么關心的貴族少爺,雖然是一種可笑的善良品質,但是,這卻會令小野寺昌吾心中感覺頗佳。
「物資被燒,也是損失慘重的。」小野寺昌吾對川田篤人說道,「警備室二大隊負責內部宿衛和倉庫值守,看到丁字庫被燒沒了,二大隊隊長上合治一郎整個人都幾乎癱倒在地。」
「發生這種事情,上合治一郎一定很絕望。」川田篤人嘆口氣說道,「雖然他負有主官責任,但是,這種意外的失火,防不勝防…他的運氣太糟糕了。」
父親川田勇詞給他信件中,特別叮囑他:
川田家族已經不需要高傲的姿態和冷血無情來昭顯什么了,適當釋放一些對賤民的同情,反而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川田篤人隨口問道,「丁字庫里有什么?」
「主要是換裝后淘汰下來的軍服、被褥、皮帶、軍鞋之類的,這些準備撥給艱苦地區的友鄰部隊使用,暫存在倉庫里。」小野寺昌吾說道,「其他還有一些憲兵隊扣押的非法物資。」
「扣押物資?」川田篤人來了興趣,他就喜歡扣押物資,他琢磨著,既然是扣押物資,總歸要處理的吧,有機會倒是要去丁字庫看看,看看有什么好寶貝,屆時可以想辦法弄出去,通過宮崎君那邊一倒手,又是一筆進賬。
「多是一些布匹、糧食,還有一部分類似于醫用藥棉、紗布之類的違禁品。」說著,小野寺昌吾看了川田篤人一眼。
「這些可都是易燃物啊。」川田篤人搖搖頭,「難怪會失火了。」
他問小野寺昌吾,「可曾查到是如何失火的?」
「失火原因正在調查。」小野寺昌吾搖搖頭,「我負責統計倉庫物資,注意到有一批被查查扣的貨物很特殊。」
「嗯?」
「這批物資除了布匹和糧食,還有紅酒、香水,以及一些女士時裝衣物、皮包。」小野寺昌吾說道。
川田篤人的表情已經開始凝重了,目光中帶著審視的問號。
「這批物資是宮崎君的玖玖商貿的。」小野寺昌吾說道,「是昨天被警備室二科科長洼田廣實下令查扣的。」
「巴格鴨落!」川田篤人怒了,他拍案而起,「愚蠢的洼田!他竟敢查扣我的貨?!」
小野寺昌吾:???
「這么說,昨天的大火,燒的是宮崎君的貨物?」川田篤人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說道。
「等一下。」張萍微微踮起腳尖,她幫程千帆輕輕整理了一下警帽,「歪了。」
程千帆親了親"張姨太"的臉頰。
「奎哥,要不要動手。」
「你找死啊。」羅奎打了小弟一個腦瓜崩。
程千帆下令手下查封了張老板在中央區的賭檔、鹽館,甚至在法租界其他區域的檔口也受到影響,這令張老板勃然大怒,下令手下暗中盯著程千帆,準備找機會找回場子。
羅奎是青幫一個小頭目,一大早就收到小弟的匯報,程千帆的車子出現在其姨太太家的樓下。
而且詭異的是,和平常會有保鏢車輛拱衛不同,這次只有程千帆的車子孤零零的停在那里,他便趕緊來查看。
程千帆拉開車門上車,很快啟動車子遠離。
張萍站在那里目送程千帆的車子離開,眼眸中滿是暖意,猶如送丈夫外出的妻子一 「奎哥,難得程千帆落單啊。」看著程千帆的車子遠去,胡小計遺憾的直搖頭。
「你懂個屁!」羅奎瞪了手下一眼。
剛才確實是動手的好機會,躲在暗處打黑槍,確實是有可能干掉程千帆。
但是,然后呢?
他們弄死了程千帆,他們也必死無疑,便是張老板也保不住他們,甚至于,張老板為了撇清關系,會親自弄死他們,把他們的尸體交出去,以示此事與他無關。
「不要整天想著干大事。」羅奎拍了拍小弟的肩膀,「這年頭,活著不容易。」
小弟一臉懵,不明白奎哥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覺得奎哥是越混越膽小了。
薛華立路二十二號。
「帆哥!」
「帆哥!」
程千帆闊步進入捕廳,沿途的巡捕紛紛駐足,敬禮。
"小程總"面沉似水,徑直上了樓梯。
看到帆哥面色不善,整個捕廳的氣氛也隨之壓抑,不少本打算趁著一大早無事,玩幾把的巡捕,也都趕緊將撲克牌、牌九、骰子等收好。
「我正要去找你呢。」皮特看到進門的程千帆,急切說道,「我聽說我們有一批貨被日本憲兵隊給查扣了?」
「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程千帆點點頭,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隨手脫下警帽扔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