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萃群將陳春圃迎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還有一件事,且需陳主任幫忙。”
“請講。”
“日本憲兵隊方才撤走的時候,將我的手下馬天悛一并帶走了。”李萃群說道。
“你是擔心日本的拿馬天悛泄憤?”陳春圃立刻明白李萃群的擔心了。
他略一琢磨,還真的有這種可能性,特工總部這邊死傷慘重,日本憲兵隊那邊也是多有死傷。
憲兵隊是被強令撤離的,心里必然窩了一肚子火,弄不好就會拿馬天悛來泄憤,這很符合日本人的脾性。
“我這就去聯系池上和三郎,讓他陪我去憲兵隊要人。”陳春圃說道。
“還有盧長鑫,我傍晚時分派他去找憲兵隊要胡四水,盧長鑫一直沒有回來,應該也是被日本人扣住了。”李萃群正色說道,“勞駕陳主任將胡四水和盧長鑫也帶回來。”
“可以,我會請池上和三郎先生直接去面見憲兵司令米田公一郎將軍。”陳春圃點點頭。
“拜托了!”李萃群雙手抱拳。
陳春圃知道時間緊迫,急匆匆離開。
待陳春圃離開后,李萃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的面色陰沉。
嘩啦一聲,李萃群起身將桌子上的東西一掃而落!
“欺人太甚!”他的面孔猙獰,甚是恐怖。
“他們竟然主動向我們開槍?”程千帆露出無比驚訝的神情。
小野寺昌吾面色陰沉,點了點頭,“宮崎君,你的懷疑是有道理的,特工總部是有問題的。”
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特工總部首先開槍,我們與他們發生了激烈的交火,就在我部即將破門的時候,不知道汪填海方面是如何說服了司令官閣下,司令官閣下下令我們撤回來了。”
“納尼?”程千帆震驚且憤怒,“為什么?為什么要撤回來?既然敢對帝國軍隊開槍,則可視為反日,必須將他們全部鏟除…”
小野寺昌吾陰沉著臉,沉默著。
他是軍人,司令官閣下的命令,他必須聽從,但是,他無法理解。
“應該是汪填海方面與帝國高層進行了溝通。”川田篤人說道,“對于帝國而言,當下最重要的就是‘三巨頭’會議順利進行,達成一個臣服于帝國的支那新政權。”
他對兩人說道,“倘若汪填海親自出面力保李萃群,米田公將軍也不得不服從大局。”
“服從大局?”程千帆恨得牙癢癢,“伏見宮殿下不幸遇難,還有比為殿下報仇更重要的事情嗎?”
說著,程千帆氣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支那人都該死!”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憲兵快步跑進來,“室長,森山少佐來了。”
小野寺昌吾露出驚訝之色,森山佳樹是米田公一郎司令官的親信參謀,他的出現,在某種意義上等同于米田公一郎親至。
“森山少佐是與興亞院的池上和三郎以及陳春圃一起來了。”憲兵趕緊補充說道。
“馬天悛。”小野寺昌吾立刻反應過來了,對方這是來要人來了。
“不僅僅是馬天悛,還有胡四水和盧長鑫。”程千帆立刻說道,他的眼眸中滿是狠厲的殺意。
“盧長鑫絕對不能留!”他對川田篤人說道。
川田篤人點點頭,他明白宮崎健太郎的意思,宮崎親自參與了對盧長鑫的審訊,此事決不能外泄。
“我去迎接森山佳樹。”小野寺昌吾立刻做出決定,“盧長鑫交給你們解決。”
川田篤人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程千帆。
“宮崎君。”他對宮崎健太郎說道,“你對小野寺昌吾怎么看?”
“小野寺室長是個聰明人。”程千帆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
“哈哈,沒錯,一個聰明人。”川田篤人哈哈笑道,他很高興,宮崎健太郎已經從伏見宮俊佑遇害巨大震驚中走出來了,自己這個聰明的朋友恢復了他的機敏。
小野寺昌吾完全可以安排手下憲兵去解決盧長鑫的,卻將此事拜托給他以及宮崎健太郎,這是打著拉他們下水的算盤呢。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盧長鑫必須死,這也是符合川田篤人,尤其是符合宮崎健太郎的利益的,倒也不能說小野寺昌吾這么安排沒有道理。
程千帆看著耷拉著腦袋,依然被捆綁在刑架上的盧長鑫。
“盧科長,李學長派人來接你了。”程千帆說道。
盧長鑫抬起頭,他的目光中閃爍著激動和希冀的光芒。
李主任終于派人來救他了。
天可憐見,這一晚上他遭遇了多大的痛苦折磨。
然后他就看到了程千帆眼眸中的戲謔的目光。
盧長鑫的心中咯噔一下。
“程總,我知道今天的事情都是誤會,你放心,盧某人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定不會忌恨于你。”盧長鑫趕緊說道。
然后,他的眼眸便充滿了驚恐,他看到程千帆從川田篤人的手中接過了短槍,并且隨手關閉了保險,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程總,程總,你要冷靜。”盧長鑫驚恐喊道,“你放心…”
程千帆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扣動了扳機。
一發子彈直接擊中了盧長鑫的胸膛。
砰砰砰!
砰砰砰!
程千帆連續扣動扳機,將一梭子子彈都傾瀉出去。
“我還以為你會繼續逗弄這個可憐的支那人呢。”川田篤人笑著說道。
“沒有時間了。”程千帆吹了吹散發著迷人的火藥味道的槍口,搖搖頭,“先把人弄死才是最要緊的。”
說著,他的眼眸中閃爍著殺戮后的發泄快感和喜意,“舒坦了。”
川田篤人哈哈大笑,他太喜歡自己這個朋友了。
宮崎健太郎簡直是太對他的胃口了。
“勞煩篤人少爺推我回病房。”程千帆將配槍還給川田篤人,溫和一笑,“我現在還是病號。”
“樂意效勞。”川田篤人笑著說道。
兩人剛離開不到兩分鐘,陳春圃在森山佳樹以及池上和三郎和小野寺昌吾的陪同下來到刑訊室,看到了被打成了馬蜂窩一般,血肉模糊的盧長鑫。
尤其是盧長鑫的身上還有明顯遭受了嚴刑拷打的痕跡,陳春圃的臉色立刻變了。
“森山少佐,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陳春圃憤怒說道。
森山佳樹看向小野寺昌吾。
“怎么回事?”小野寺昌吾問手下。
“也許是畏罪自殺。”憲兵二村佑大想了想說道。
“畏罪自殺?”陳春圃怒極反笑,他指著盧長鑫那慘不忍睹的尸身,“畏罪自殺?你管這叫畏罪自殺?”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小野寺昌吾冷冷說道。
陳春圃氣壞了,他就要怒斥小野寺昌吾,但是看到小野寺昌吾那陰狠的目光,陳春圃嚇得閉嘴了。
“這件事沒完!”陳春圃怒氣沖沖,撂下這么一句狠話,氣呼呼的離開了。
盧長鑫的死,陳春圃的憤怒。
特工總部與青島日軍憲兵隊的交火,似乎也就這么過去了,一切都恢復了該有的平和。
似乎并未影響到什么。
這一天的夜晚非常寧靜。
第二天的氣氛依然是那么的和煦,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這一天的上午,‘三巨頭’會議如期召開。
汪填海在迎賓館分別會見王克敏與梁鴻志。
三方共同研究偽中央政治會議代表人選問題,決定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偽“中華民國維新政府”、偽“蒙疆聯合自治政府”的代表,經過三方妥協溝通后,汪填海直接提出,通過。
至此,此臭名遠揚的漢奸三巨頭青島會談宣告勝利閉幕。
當天下午,汪填海在迎賓館接見中外記者,報告會談結果。
汪填海意氣風發說:“此次青島會談,實可稱為和平運動之一大進步與發展。
日本軍部關于伏見宮俊佑在青島遇襲身亡的處理結果,也火速下達。
伏見宮俊佑的侍衛長西浦弦一郎負有保護不力之責,鑒于包括西浦弦一郎在內的多名伏見宮侍衛已經在伏擊中玉碎,不再追究其責任。
不過,當時被西浦弦一郎安排去跟蹤青島站閆遠清、付鵬的四名侍衛,保護不力,切腹謝罪。
青島憲兵司令部情報室軍官倉田訓廣負有保護失職之責,在憲兵隊的宿舍里切腹謝罪。
青島憲兵隊情報室室長小野寺昌吾負有領導責任,被勒令解職,降職調派上海憲兵司令部工作。
特工總部稽查科科長盧長鑫清剿軍統青島站余孽工作不力,責成特工總部副主任李萃群處置,鑒于盧長鑫畏罪自殺,毋需再行處置。
特工總部副主任李萃群辦事不力,令青島站人員有可乘之機,責成汪填海方面予以懲戒。
青島站部分投誠人員有叛變嫌疑,責令特工總部方便捕殺,以儆效尤。
特工總部主任丁目屯負有領導責任,責令汪填海方面予以懲戒。
“你的運氣不錯。”劉霞將削好的蘋果遞給程千帆,“川田家背后使了力,他們的少爺沒有沾染上這件事,你也跟著沾光了。”
“要不是我拼死保護了川田篤人。”程千帆咔嚓咬了一口蘋果,“我這樣的小嘍啰,免不了成為最倒霉的那一個。”
“你這個沒良心的。”劉霞顰眉,纖細的手指戳了戳程千帆的額頭,“我可沒少在秘書長面前為你說話,秘書長對你愛護有加,親自為你作保了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程千帆直點頭,“楚叔叔和霞姐才是我的貴人。”
“就貧嘴吧你。”劉霞白了程千帆一眼,旋即嘆了口氣,“你說說你,那么危險的時候,光想著救人,一點也不考慮自己的安全。”
程千帆看了看病房門口的方向,然后才壓低聲音說道,“姐啊,我也怕死啊,不過,生死關頭我的腦筋轉得快,我那個時候哪里知道崛江潤一郎竟然是日本人的殿下,我滿腦子想的是,如果川田篤人死了,日本人指定拿我給他們的貴族少爺陪葬。”
說著,他嘆了口氣,“咱們中國人的性命,在日本人眼里。”
他搖搖頭,咬了一口蘋果,“狗都不如。”
“閉嘴吧你。”劉霞也趕緊看了看門口的方向,“有些話憋在肚子里就是了。”
程千帆便嘿嘿笑,“霞姐,幫我拿下水杯。”
劉霞瞪了程千帆一眼,將水杯遞給他。
程千帆喝了一口水,“不夠甜,加一勺蜂蜜。”
“你還真拿我當使喚丫頭了?”劉霞氣的又伸出手指頭戳了戳程千帆,卻還是舀了一勺蜂蜜在水杯里,用勺子攪拌后,這才將杯子遞給他。
“美啊。”程千帆喝了口蜂蜜水,滿足的嘆息一聲,“李萃群真的把青島站的人都殺了?”
他問道。
“那些都是在和日本人的交火中死掉的,李副主任正好拿他們向日本人交差。”劉霞說道。
程千帆點點頭,他猜的也是這般。
旋即,他皺起眉頭,“不過,青島站的人確實是問題不少,譬如說那個柯志江,我就覺得此人有問題。”
程千帆問劉霞,“我那位李學長還真敢繼續留用?”
“這我哪知道?”劉霞搖搖頭,旋即敲了敲程千帆的腦殼,“特工總部那邊的事情,你少打聽,特務工作的事情,知道多了沒好處。”
“我懂,我懂。”程千帆猛點頭,“這不是當這霞姐你的面才說嘛,當別人面,我可是閉口不談。”
“你知道就好。”劉霞嘆口氣,“你說說你這是什么倒霉運,在南京險些丟了命,在青島又是遇到這樣的事情。”
程千帆聞言,也是沉默的喝水,然后苦笑一聲,“我哪知道,回上海后,我要去廟里拜拜。”
“‘三巨頭’會議已經勝利閉幕,汪先生和秘書長他們明天上午的輪船回上海,你是跟著我們一起回去?還是留在青島養好傷再回去?”劉霞問道。
“一起回去!”程千帆毫不猶豫說道,他表情嚴肅,“日本人死了一個殿下,這件事別看已經有了處理結果了,不過,我這心里懸著呢,萬一你們都走了,沒人給我撐腰,我一個人在這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真要處置我,我可就完蛋了。”
“算你還不糊涂。”劉霞哼了一聲。
“我那位李學長呢?”程千帆嘿笑一聲問道,“別看日本人現在放過他了,別的不說,青憲兵隊這邊恨不得弄死他。”
“李副主任啊。”劉霞搖搖頭,“他恨不得今天晚上就離開青島。”
她從程千帆的手中接過水杯,壓低聲音說道,“要不是汪先生力保,土肥圓將軍發話,晴氣大佐也親自向日本軍部求情,日本人絕對要弄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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