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是趙探長干的。”蘇哲匯報說道,“我故意向他透露說‘三眼皮’死了,趙探長很驚訝,并不知道這個人。”
“正如千帆所說,趙樞理沒有時間去做這些。”金克木沉吟說道。
說著,他指了指蘇哲,“阿哲,我說你多少次了,程副總是長官,你要尊敬長官。”
蘇哲眨了眨眼睛,“金總,我一直很尊重程副總的。”
金克木氣壞了,瞪了蘇哲一眼,煩躁的擺擺手,“滾蛋!”
“欸。”蘇哲答應一聲,轉身出去。
“回來。”
“欸!”
“備車,送我回家。”金克木揉了揉太陽穴,“這一天天的,煩死了。”
程千帆本來打算下樓找老黃密議的,不過,想了想,他選擇直接回家。
雖然他不認為會有人懷疑到他此前和老黃的那次接觸,但是,小心為妙。
車子開出巡捕房大院的時候,程千帆瞥了一眼遠處一個一閃而過的人影,微微皺眉。
“帆哥,是大頭呂。”李浩說道。
程千帆哼了一聲,他能猜到大頭呂是去做什么的。
“帆哥,有大頭呂在,有些事萬一引起他的警覺和懷疑。”李浩思忖說道,“要不要?”
想到有這么一個投靠日本人的漢奸在身邊,李浩就感覺脊背發涼。
“且留著吧。”程千帆打了個哈欠,“總比來一個不知道跟腳的要好一些。”
大頭呂不能動,動了的話,荒木播磨那邊無法解釋,反而會平白引起懷疑。
“朱金濤的行蹤查清楚了嗎?”程千帆問道。
重慶方面給上海特情組行動大隊下達了任務,要求他們除掉漢奸朱金濤。
此人任職偽上海社會局南市辦事處主任兼偽市府特務處組長,專司捕殺抗日學生,軍統外圍組織抗日少年團上個月被朱金濤破獲,多名抗日學生被捕殺,此事引起戴春風暴怒,對朱金濤下達了制裁令。
“查清楚了,朱金濤為了掩人耳目,平時不回家,悄悄住在公共租界憶定盤路的志龍寓所。”李浩說道,“據查,朱金濤在寓所養了個外室。”
“憶定盤路?”程千帆陷入沉思,腦海中浮現出此地周邊的環境。
“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個紅頭阿三的巡查點?”程千帆問道。
“是的。”李浩點點頭,“姜大哥也說了這個,認為這次任務主要要防備這些紅頭阿三。”
“傳我命令,讓姜騾子兩天內制定詳實可靠的制裁和撤退計劃,報與我過目。”程千帆沉聲說道。
“是!”
“老爺回來了。”陸媽媽幫程千帆掛上外套和帽子。
“太太睡得可安穩?”程千帆坐在沙發上,接過小丫鬟栗子遞過來的熱茶,問道。
“一個鐘頭前太太起夜了,現在正睡著呢。”
程千帆點點頭,揮手示意小丫鬟去休息。
喝了熱茶,程千帆擔心驚醒白若蘭,他沒有去臥室,而是直接上了二樓書房休息。
書房的面積不小,有一個沙發,一個茶幾,一個辦公桌,書柜,一個小酒柜,還有兩個保險箱,其中一個保險箱存放貴重物品,一個保險箱里存放槍支彈藥。
還有一個衣帽間,一個黃花梨木打造的床鋪。
程千帆打開了左側的保險箱,里面有三把短槍,分別是一把毛瑟手槍,一把勃朗寧,還有一把德制魯格手槍。
在第二層,還有一把湯姆遜沖鋒槍。
還有填滿各式槍支子彈的彈匣擺放整齊。
第三層放了十幾枚手雷。
可以說,小程總的軍火保險柜不啻于是一個小型軍火庫。
隨手拿了一把德制魯格手槍,程千帆坐在辦公桌前,一邊想事情,手上卻是不緊不慢的拆卸槍支,認認真真的擦拭,保養。
他幾乎可以確定張萍是特科情報科的同志。
至于說是和組織上失聯、‘流落在外’的同志,還是說是仍然在組織上、不過卻是他不知道的另外一條線上的同志,那就不知道了。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既然他發現了張萍同志的蹤跡,按照組織規定,他必須向組織上匯報。
若是前者,組織上需要甄別后接回張萍同志。
如果是后者,便基本上不需要他再去操心什么,組織上自有安排。
而最讓他感覺意外的便是趙樞理。
這個覃德泰當時的忠心走狗,巡捕房便衣探目探長,竟然極可能是自己的同志,程千帆是始料未及的。
霞飛路的路大章,還有老黃,還有他自己,再加上這個隱藏更深的趙樞理。
還有蘇哲,雖然程千帆不知道蘇哲的真正底細,蘇哲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兩人只是外人所不知道的幼年朋友,互有信任,頗有默契而已。
但是,程千帆有一種直覺,蘇哲應該也是我黨同志。
程千帆不禁輕笑一聲,法租界巡捕房這是被我黨全面滲透了啊。
然后,他的臉上沒有了笑容,嘆了口氣。
他想起了此前在巡捕房工作、現在已經犧牲的秦迪同志。
還有犧牲在自己面前的麥子同志,康二牛同志,大壯同志,還有老廖。
這些都是犧牲在他面前的啊,程千帆就那么安靜的坐在辦公桌前,臺燈映照著他的臉頰,‘火苗’同志早已經潸然淚下。
這一晚,程千帆做了一個夢,他又夢到了老廖、麥子同志,康二牛同志,大壯同志。
甚至還夢到了在杭州賣魚橋碼頭,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向同志們示警的那位同志。
他們就那么一個個的走到他面前,帶著笑,輕聲對他說,“‘火苗’同志,我們先走一步,革命的重擔交給你了。”
然后,這些同志們又一個個轉身,離開。
程千帆張開嘴巴,他想要發出聲音,他伸手,想要請他們留下,想要高聲呼喊,這么大的壓力,他承受不了,請求他們和他一起繼續戰斗。
他們沒有停下腳步,就那么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程千帆只感覺壓力越來越大,就好像是被千鈞重擔壓在胸口,令他無法呼吸。
然后,他便從夢中驚醒,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貓咪趴在他的身上,壓的他喘不過氣,還正打著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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