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肖勉的形象示人的程千帆和他本身面目截然不同。
他的面色陰冷,深邃的目光帶著一絲狠辣,還有幾分看淡生死的桀驁和兇殘。
他冷冷的打量了常申義一眼,不,現在應該稱呼此人為日本特工大久英夫。
“很好,大久君,你很坦誠,這是好的合作的開始。”程千帆陰冷的面容擠出一絲笑意。
“這位先生,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不愿意被誤會是支那人,我什么都不會說的,你們殺了我吧。”大久英夫吐了一口血水,說道。
程千帆搖搖頭,“你不舍得死。”
“每一個帝國勇士都做好了隨時為添皇陛下獻身的準備!”大久英夫‘慷慨激昂’喊道。
程千帆搖搖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盯著這個人看。
他已經仔細聆聽了姜騾子抓捕常申義的匯報。
這是一個貌似堅強不屈,實則十分怕死的家伙,這是他得出的結論。
他研究了姜騾子帶回來的未曾燒掉的紙張碎片。
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從這些殘存的碎紙片來看,這些文件應該并非什么機密文件,多是有關法租界的港口吞吐量、商行的進出口貨物的調查資料。
這樣的文件,說不重要也不對。
上海淪陷后,日軍控制了江面,國府方面無法直接通過上海這個遠東最繁忙的港口運送戰略物資。
中國船只被限制和驅逐、甚至是轟炸,不過,日軍暫時拿英法美等歐美貨輪沒有辦法,國府方面暗中通過英法美等西方國家的貨輪運送物資。
故而,大久英夫的這些調查報告,對于日軍而言還是有較為重要的參考價值的。
但是,這樣的資料對于當事人一方的國府方面來說,價值不大。
且國府方面一直也都知道日本人在暗中調查貨運情況。
所以,這些文件資料,確實是需要焚燒損毀,但是,程千帆相信最有價值的情況應該在大久英夫的腦子里。
故而,在緊急關頭,如果大久英夫真的有決心‘為添皇玉碎’的話,他應該在姜騾子帶人闖進門之前便完成自殺過程。
按照姜騾子所說,在闖入‘常申義’所在的房間之前,一名女子試圖偷襲姜老四,姜騾子被迫開槍。
槍聲必然驚動了‘常申義’,這給了其足夠的‘自殺’時間。
但是,姜騾子帶人沖進房間的時候,此人卻還忙著焚燒這些文件,看到姜騾子等人進來,這才拿了一把匕首準備自殺。
這并不符合一名專業的日本特工的職業素養。
且姜騾子搜查之后發現,就在‘常申義’身旁的抽屜里,有一把已經子彈上膛的南部手槍。
要自殺的話,用手槍豈不是更快?更方便?
所以,程千帆便得出判斷,這個家伙怕死!
他焚燒文件,一方面也許確實是在當時想著焚燒這些機密資料,另外還有一個可能:
他慌了,想要自殺,卻又怕死,這是下意識的給自己‘來不及自殺’找理由。
這是一個聰明人。
他知道對方應該是想要抓活口,他選擇用匕首自殺而不是手槍,這就給了姜騾子活捉他的機會。
或者,更加直白的說,這個人‘自殺尋死’的意志不堅定,他將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了敵人身上,這也是給他自己找一個活下去的借口:
不是我不想玉碎,是來不及了!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程千帆根據姜騾子匯報的情況得出的猜測。
不過,現在他基本上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常申義’斷然否認自己的‘漢奸’,‘驕傲’的說出自己的日本名字,看似是堅貞不屈的表現。
實則是這個人心中的一個小算盤,他知道中國人對于漢奸的痛恨程度更在日本侵略者之上。
此外,一個日本特工的價值和重要性也絕非普通漢奸所能媲美的。
重要,意味著不會輕易被處決。
看著大久英夫,他想起了一個人:江口英也。
江口英也是一個極度利己主義者,程千帆當時在杭州便是敏銳的捕捉到了江口英也的心理變化,給了這個人開口招供、背叛日本的理由:
他是在程千帆用槍口指著其他日特的時候,為了其他同僚的性命被迫開口的。
不過,大久英夫比之江口英也要差遠了。
他不夠果斷,瞻前顧后。
被程千帆陰鷙的笑意和目光盯著,大久英夫只覺得頭皮發麻。
對面這個中國特工長官給他的感覺非常可怕,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就是可憐的獵物,對方就像是貓戲老鼠一般在琢磨如何炮制自己。
“事實上,你是否怕死,我并不關心。”程千帆輕笑一聲,“我的手下有幾十種辦法可以令你開口。”
“來吧,帝國的勇士無所畏懼。”大久英夫眼眸一縮,強作鎮定喊道。
“你考慮好了?”程千帆從椅子上起身,走向大久英夫,他從煙盒里摸出一支煙,塞進了大久英夫的嘴巴里。
然后一招手,豪仔會意,拿起燒紅的烙鐵遞過來。
程千帆微笑著,用燒紅的烙鐵燙煙卷。
大久英夫面色驚恐,下意識要扭動身體。
程千帆面色一變,獰笑一聲,“別動,小心燙著。”
他的左手一把薅住大久英夫的頭發,目露兇光,“我親自給你點煙,你不抽就是不給我面子。”
大久英夫驚恐不已,大口的抽著香煙,煙卷的火光閃爍。
“很好,很好,這樣才對嘛。”程千帆臉皮抽搐了一下,擠出一絲笑容,“我對你好,你給我面子,很好。”
說著,他薅住大久英夫的左手用力一扯,大久英夫吃痛,就要張嘴。
“香煙掉了,就是不給我面子。”程千帆嘶啞著嗓音,冷著臉說道。
大久英夫目光驚恐,趕緊用牙齒咬住煙卷。
“很好,很好。”程千帆將烙鐵隨手一丟。
他撫掌,面色再度展露一絲笑容,“這就很好嘛。”
隨后,他轉身朝著自己的座椅走過去,邊走邊說。
聲音沙啞且陰沉,“這支煙抽煙,還不開口招供的話。”
他看向一旁一言不發的喬春桃,“是你展示你的審訊手藝的時候了。”
喬春桃俊秀的面容閃過一絲興奮,他看向大久英夫,目光炙熱,“屬下動手的話,可能會比較殘忍,這個人會覺得死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隨你。”程千帆搖搖頭,“我只要口供。”
程千帆坐回座椅上,腦袋偏向一側,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弧度,盯著大久英夫。
大久英夫咽了口唾沫,他下意識的用力抽了一口煙,煙灰掉落。
他瞬間臉色大變,小心翼翼的叼著香煙,既害怕香煙掉落,又害怕煙卷燃燒太快。
“對了,就是這樣子。”程千帆撫掌,“大久君,慢慢享受這一支煙。”
說著,他朝著豪仔瞥了眼,“愣著做什么?”
豪仔瞪了楊常年一眼,趕緊說道,“去,快些給組長弄一壺茶,幾碟點心,組長興致來了,一會要認真欣賞。”
程千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