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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田小姐

熊貓書庫    我的諜戰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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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帆的目光就這樣停留在這一版報紙的這個大標題上:

  昨武漢大捷,然沈懷明空戰未歸!

  十三個字,猶如刀子在割他旳心肺!

  他的胸腔因為呼吸急促而有較大起伏。

  程千帆張了張嘴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拉開抽屜,摸出煙盒,抽出一支煙,放進嘴巴里。

  煙卷在顫抖,因為嘴唇在哆嗦。

  他拿起桌面上的金質打火機,連續撥動了好幾下,才成功點燃了口中的香煙。

  “昨日下午兩點三刻時許,日機以雁陣闖入武漢上空。

  中日戰機在空中展開殊死拼殺。

  國軍王牌飛行員沈懷明駕駛戰機迎敵。

  只見他上下翻滾,左右廝殺,開戰不久,沈懷明成功擊落了一架敵機。

  但他亦成為敵機攻擊的目標,陷入四五架敵機的包圍之中。

  很快,沈懷明駕駛的飛機中彈起火,操縱似不靈,飛機冒著煙向下栽去。

  筆者推測,沈懷明此時可能已經中彈負傷。

  但是,如果他在此刻選擇棄機跳傘,依然有生還之可能。

  武漢軍民看到了令所有人難忘的一幕,沈懷明死死地操縱著飛機,猛地撞向敵機。

  在一陣巨響中,兩架飛機翻滾著火龍落入長江。

  英雄的沈懷明和敵人同歸于盡!

  武漢江邊軍民失聲痛哭。

  魂兮歸來!守我蒼穹!

  魂兮歸來!衛我國家!

  魂兮歸來!護我黎民!

  壯哉,沈中尉懷明!”

  程千帆的右手指間夾著煙,手肘撐著自己的腦袋。

  他呼吸急促。

  他的心疼得厲害。

  疼死了!

  三弟!

  懷明!

  英俊、能力非凡,唱歌漂亮,會吹口琴,會彈一手好二胡的三弟!

  那個說等抗戰勝利了便和潞蕓弟妹舉辦婚禮的三弟!

  那么優秀的三弟!

  殉國了?!

  程千帆夾著香煙的手指在顫抖!

  他的心也在顫抖,心痛!

  程千帆的腦海中回憶起兩人最后一次相見,那是兩年前。

  懷明來上海探望他。

  他告訴他,自己即將踏上戰場,和日本侵略者殊死拼殺,守護祖國的天空。

  他從懷明的言語中聽出了死志!

  懷明已經做好了隨時為國捐軀的決心和準備!

  這令他既欣慰又擔心。

  懷明坐在黃包車上,他上前握住懷明的手,握得緊緊的,對他說:活著!懷明,一定要活著!

  懷明就那樣微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對他說道,“那就看閻羅王收不收我了。”

  程千帆時至今日依然無法忘記弟弟當時的笑容:

  這是對侵略者的蔑視,亦是對死亡的坦然!

  他是那么的坦然,坦然面對犧牲!

  黃包車遠去,懷明的聲音飄來,“帆哥,家里交給你了!”

  煙卷漸漸地變成灰燼,煙灰掉落。

  走廊里傳來人走路的聲響。

  程千帆起身,他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用干毛巾迅速搽干臉。

  將報紙翻頁,疊起來,然后隨手扔在了辦公桌上。

  打開了留聲機。

  放入一張黑膠唱片。

  這是歡快的樂曲。

  程千帆坐在辦公桌前,從抽屜里取出一枚雪茄,他慢條斯理的修剪雪茄。

  他翹著的二郎腿隨著歡快的音符,抖啊抖的。

  侯平亮敲門進來匯報。

  “帆哥,索迪亞舞廳的那六個人,已經放了四個。”侯平亮說道。

  “哪四個?”程千帆撥動打火機的轉輪,熏燃雪茄,問道。

  侯平亮便說了四個人的名字。

  程千帆注意到,那個被豪仔懷疑是紅黨,卻又最終判斷說不像是紅黨的羅明洋已經被贖出去了。

  “很好。”程千帆點點頭,抽了一口雪茄,許是雪茄太沖了,他被嗆到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帆哥,沒事吧。”侯平亮趕緊過來幫程千帆拍打后背,帆哥的眼淚鼻涕都差點咳出來了。

  “沒事。”程千帆掏出手絹,擦拭了眼睛和鼻涕,看了一眼手中的雪茄,嘟囔了一句‘太沖’之類的話。

  “剩下的兩個人的家屬說會盡快籌到擔保費。”侯平亮說道。

  “擔保費提高三成。”程千帆淡淡說道。

  令他驚訝的是,那個常申義竟然沒有被第一時間贖出去。

  他不知道這背后發生了什么,但是,這并不妨礙貪婪的‘程副總巡長’臨時漲價。

  “明白。”侯平亮點點頭。

  離開副總巡長辦公室,帶上房門,侯平亮聽到帆哥哼曲,曲子正是剛才留聲機里放著的西洋曲子。

  “猴哥,恭喜發財呀。”有相熟的巡捕過來打招呼,聽到了副總巡長辦公室里的歌聲,擠眉弄眼,“程副總心情好的嘞。”

  中午時分。

  程千帆便開車離開了巡捕房。

  檀香山路。

  程千帆在花園里徜徉,耳邊是悠揚的鋼琴聲。

  這是一所私人音樂學堂。

  白若蘭在這里當音樂老師。

  正在教授孩子們上課的若蘭看到了院子里的丈夫,她的臉上綻放美麗的笑容,做了個還沒到下課時間的手勢。

  程千帆微笑點頭,示意自己不急,就在外面等。

  花園里種植了很多杜鵑花。

  現在正是杜鵑花的花期。

  入目看過去,杜鵑花五顏六色,有紅色有青色有蘭色有紫色,就像是一道道彩虹。

  程千帆便想起了天空。

  “找一個空花盆。”程千帆對學堂管理人員說。

  程副總巡長發話,這個禿了頂的中年男人自然殷勤去辦,很快,他便拿來了一個裝了土的花盆。

  除了花盆,還帶來了一個花鋤。

  “多謝。”程千帆滿意的點點頭。

  得了大名鼎鼎的小程總的夸獎,男子臉上泛著光芒。

  是的,此前的小程巡長現在成為了小程總。

  程千帆升職為副總巡長之后,這個叫法便開始出現,并且很快傳開了。

  小程總,既是指他的年齡,同時也指副總巡長,和金克木金總有所區別。

  程千帆便拿著空花盆,花鋤,回到花園里。

  他小心翼翼的移植了幾株杜鵑花。

  白若蘭下課出來,便看到自己丈夫手里捧著花盆,花盆里的杜鵑花盛開著。

  “怎么想起伺弄花花草草了?”白若蘭上來挽著丈夫的臂彎,隨口問道。

  “剛才看著的鮮艷,喜慶。”程千帆微笑說道,“便喜歡上了。”

  回到家中,程千帆捧著花盆,上了二樓書房。

  他把花放在了窗前。

  他站在窗前看這花,盛開的杜鵑花,開得熱烈而奔放。

  白若蘭拎著小水壺上來給杜鵑花澆了點水,她覺得丈夫開始喜歡花花草草,這是好事情,花草是有生命力的,是美好的。

  “若蘭,你知道杜鵑花的花語是什么嗎?”程千帆問道。

  “熱烈奔放。”白若蘭微笑說道。

  程千帆便點點頭,夸贊說道,“我家娘子是百事通。”

  白若蘭便嗔了丈夫一眼,“我去做飯了,小寶一會要放學了。”

  程千帆扭頭看向那一盆杜鵑花,他心中說道,杜鵑花的花語更應該是犧牲,和勝利!

  午飯的時候,程千帆似乎興致頗高,多喝了幾杯酒。

  白若蘭熬了醒酒湯放在床頭,又摸了摸丈夫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燒,這才帶著小寶出門。

  走在巷子里的白若蘭,扭頭看了一眼自家房子。

  盡管程千帆表現的情緒很不錯,甚至還有閑情逸致伺弄花草。

  但是,白若蘭熟悉自己的丈夫,她能夠感受到程千帆那隱藏的悲傷。

  她什么都沒有說。

  他要喝酒,那便喝酒。

  他要養花草,那便去養。

  他要一切如常,那便如此。

  她能做的便是,就這么陪著他!

  妻子和小寶離開后,程千帆從床上坐起來,他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發呆。

  那天,這名無比堅強的潛伏者將頭埋在枕頭里,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等他再抬起頭的時候,枕巾已經就濕了一大片。

  盧興戈久久地站在窗臺邊。

  似是在欣賞窗外的景色。

  不過,窗戶是關閉的,拉上了窗簾。

  這間房子不大,除了一張床鋪,一個書桌,一把椅子,還有一個洗臉盆柜之外,便沒有多余的東西了。

  書桌上放著一份報紙。

  躺著的版面正是‘昨武漢大捷,然沈懷明空戰未歸’的碩大標題。

  地面上散落著一圈的煙蒂。

  盧興戈摸了摸身上,從扁扁的煙盒中取出最后一支煙,他劃了一根洋火點燃。

  猛烈的吸了一口,嗆得他連連咳嗽。

  懷明,好樣的!

  他在心里說。

  然后,他的眼角再度泛潮,他張了張嘴巴,卻什么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盧興戈一把拉開窗簾,看向外面,看向外面的天空:懷明,懷明吾弟!

  天空中傳來聲響,那是飛過的鴿子的鴿哨聲。

  “長官,不是說好的價格嗎?怎么又漲價了?”丘杏抹著眼淚,露出惶恐無助的表情,戚戚說道。

  “昨天的價格是昨天的,今天的價格是今天的。”魯玖翻掃了一眼這個小女子,女人很漂亮,最重要的是,這梨花帶雨的樣子,真真招人憐惜。

  他現在懷疑程副總巡長臨時漲價,不僅僅是因為要多撈錢,弄不好是得知那常申義的妻子是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小程總便打起了別的心思了。

  丘杏哭哭啼啼的離開了。

  她帶的錢不夠贖人。

  在中央巡捕房的門口叫了一輛黃包車,丘杏坐車經過了幾個巷子后,在一個弄堂口下車。

  隨后,她又步行一段距離后,叫了一輛黃包車。

  如是反復。

  這個女人累計換了四輛黃包車,甚至來回繞了路,最終在一個比較僻靜的馬路邊上了一輛小汽車。

  “組長。”丘杏低頭行禮,對一個年輕男子說道。

  “人沒有放出來?”江口英也皺了皺眉頭,問道。

  “巡捕房那邊臨時加價三成,我們的錢不夠。”丘杏帶著怒氣說道,“此前只是聽說程千帆極度貪婪,這次是真的體會到了。”

  “這個人不僅僅是貪婪,還好色。”江口英也看了丘杏一眼,“也許我派你去贖人有些考慮不周。”

  “組長的意思是程千帆看上我了?”丘杏抬起頭,沒有生氣,眼眸中反而露出一抹興奮之色。

  “也許吧。”江口英也將這個女下屬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冷哼一聲,這個女人是從三井會館臨時借調來的,與其說是特工,不如說是藝伎。

  他的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繼續問道,“今天有沒有見到中澤君?”

  “沒有。”丘杏搖搖頭,“巡捕房說湊齊了擔保費,到時候才能見面同時放人。”

  “你之前說巡捕房在舞廳總計是抓了六個人?”江口英也思忖問道。

  “是的,算上中澤君,總共是六個人。”丘杏點點頭。

  “這六個人中,有幾人已經被擔保釋放,有幾人還在被關押?”江口英也問道。

  “這…”丘杏愣住了,看著江口英也陰冷的目光,她的身體一個哆嗦,“是屬下失職!”

  “你很漂亮,你的身體是你的武器,這沒錯。”江口英也一把捉住女人的下巴,語氣森然,“但是,記住了,以色誘人,終究是小道,笨蛋女人是沒有價值的,腦子聰明的漂亮女人才是帝國需要的。”

  “哈依!”

  “去查。”江口英也看向前排座位,對副駕駛的手下沉聲說道,“幾人被釋放,幾人依然被關押?”

  “已經釋放的,擔保費是多少?”

  “依然被關押的,擔保費是否都上漲了?”

  “查清楚!”江口英也冷冷說道。

  “哈依!”

  車子在路邊停下,副駕駛的那名特工下了車,很快消失在一個巷子里。

  江口英也看向坐的端端正正,保持沉默的丘杏,他取出錢包,摸出一沓錢,遞過去。

  丘杏看著面前的這一沓錢,眼中貪婪之色一閃而過,卻沒敢去接。

  “拿著,這是命令。”江口英也說道。

  “是!”丘杏這才接過這一沓錢。

  “一會你在前面下車,去百貨商場。”江口英也的語氣溫柔,“買些禮品,你自己留一份,另外一份幫我送人。”

  “組長要給誰送禮?”丘杏問道,同時心中有些失落,她還以為這一沓錢都是給自己的呢。

  “送給田小姐。”江口英也淡淡說道。

  聞聽此言,丘杏的臉色立刻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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