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成衣店。
一個外出送衣物的小伙計回來了。。。
“小苗回來了啊。”有正在店里挑選款式的女客和小伙計打招呼。
小苗約莫十三四歲,據說是成衣店的東家孟繁花的遠房親戚,個子不高,頗為俊俏,不過,眼中無神,不愛說話,有些傻里傻氣的,女客們都喜歡逗一逗這孩子。
小苗憨憨一笑,很有禮貌的鞠躬,然后便直接進了后院。
后院,里屋。
“打聽清楚了。”小苗接過熊嘉尚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說道,“當時確實是有特務去抓苗大姐。”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該死的程千帆和法國大鼻子在維也納舞廳門口。”小苗一拍手,“據說是程千帆的包里被人放了炸彈,誰成想這狗賊命大,發現了炸彈,將公文包扔出去。”
“這一仍不要緊,公文包正好落在了偵緝隊的汪康年身旁。”小苗幸災樂禍說道,“好巧不巧的,爆炸的炸彈炸傷了汪康年。”
“汪康年被炸了,他的手下自然不干了,他們就這么的稀里糊涂的和程千帆和以及那個法國大鼻子打起來了。”
“程千帆的手下趕來增援,抓了汪康年和他的手下。”小苗露出遺憾的表情,“可惜了,無論是程千帆還是汪康年,誰被打死了都成啊。”
薛家浜七十二號這個交通站,實際上是一家菜飯店。
招牌上寫著‘老樂家’三個字,代表店號。
所謂菜飯,是用青菜、豬油等等混合煮,聞之香味撲鼻,鮮美無比,再加上了一勺澆頭,簡直是饞死個人吶。
一碗菜飯售賣三毛錢,童叟無欺。
倘若是再加五分錢,會多一份豬油渣,那個香得嘞。
“來一碗菜飯,多放豬油。”一個中年男子走進店內,跺了跺腳,搓了搓手,喊道。
“好嘞,菜飯一碗,多放豬油。”樂啟文抬頭看了來客一眼,沖著小伙計李友喊道。
他的面上帶著生意人特有的笑容,心中卻是猛然一凜。
吃客是市里的康二牛同志假扮的。
康二牛突然來交通站,定然是有極為重要的事情。
康二牛從身上摸出癟癟的煙盒,從里面捉出一支皺巴巴的煙卷,叼在口中,又摸了摸煙盒,這還不算,隨后又不甘心的看了看煙盒,確認煙盒空了,才搖搖頭將煙盒隨手放在了柜臺上。
“掌柜的,借個火。”
樂啟文劃了一根洋火。
康二牛將腦袋湊過來,雙手籠起來,遮擋風。
“出事了。”康二牛低聲說道,隨后用力抽了幾口,唯恐點燃的煙卷會熄滅。
此時此刻,小伙計李友端著一碗菜飯過來,放在長桌上。
康二牛高興的搓搓手,走過去坐下,端起碗,筷子攪拌一番,一陣熱氣和香味散開來。
他咽了口口水,便呼嚕嚕朝著嘴巴里撥,半分鐘不到,便去掉半碗飯。
這邊,樂啟文拿著抹布擦拭柜臺,悄悄取走臺面上的空煙盒。
“老板,糖蒜有嗎?”康二牛抹了抹嘴巴,問道。
“送兩瓣糖蒜。”樂啟文喊道。
在小伙計送上糖蒜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里屋,拆開空煙盒,右手仔細摸索,很快便找到一張紙條。
“童學詠叛變當漢奸,會議立刻取消,同志們須即刻撤離!”
樂啟文臉色一變。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驚人了。
不僅僅是震驚于出了叛徒,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叛徒竟然是童學詠。
樂啟文劃了一根洋火,將紙條點燃,扔進了火盆里。
想了想,他又將空煙盒也燒掉。
再回到前堂的時候,樂啟文隨意的看了一眼,康二牛已經吃完菜飯離開了。
“東家,我回來了。”范中奇拎著二斤條酥回來了,“這是條酥。”
他揚了揚條酥,又拍了拍口袋,“還有十二顆水果糖。”
“阿奇,剛才有老鄉來報喪,三叔走了。”樂啟文表情有些沉重,悲傷。
他看了看外面已經有些灰暗的天空,“關門打烊吧。”
范中奇臉色一變,“曉得嘞,東家。”
很快,門板上好,一塊‘家有急事’的木牌也被掛在外面。
周圍的店家看了一眼,都沒有太在意,誰家沒有個急事,再說了,這大冷天的,眼瞅著天要黑了,提前打烊也說得過去。
一個小時后。
匡家旅館。
一隊兇神惡煞的日本憲兵和特高課的特工沖入了旅館。
旅館東家、伙計,房客嚇壞了。
有人嚇得失了魂,尖叫著、沒頭蒼蠅一樣跑,荒木播磨直接一槍打在此人的胸膛上,尖叫聲沒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這個無辜可憐的同胞。
他的眼簾垂下,搖搖頭,右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槍盒,似乎是有些遺憾自己沒有先開槍。
“宮崎君,一會抓住紅黨,審訊完畢后,我做主給你一個練練手。”荒木播磨見狀,微笑說道。
這個時候,一名特高課的特工跑到荒木播磨身邊,匯報情況。
荒木播磨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繼續搜!”他一揮手。
根據童學詠的供述,紅黨將使用旅館的202號房間作為秘密會議點。
但是,此時此刻,二零二房間空無一人。
“會不會是對方臨時換了房間?”程千帆皺眉說道。
從事潛伏工作的人員,都是極為警惕的,為了安全起見,臨時更換房間,這是常有的事情。
“希望如此吧。”荒木播磨沉著臉說道,他有一種預感,這并不是對方臨時更換房間,此次行動失敗了。
因為除了他開的那一槍之外,再沒有槍聲響起,也沒有反抗、搏斗的聲音。
就在此時,負責圍捕薛家浜七十二號的‘老樂家’菜飯店的特高課特工來匯報。
老樂家菜飯店大門緊閉,他們是破門而入的。
店內卻已經是空無一人。
“巴格鴨落!”荒木播磨臉色鐵青。
程千帆也是臉色陰沉,憤怒的拍了拍自己的王八殼槍盒。
“所有人抓回去。”荒木播磨吩咐說道。
盡管他可以確定現在被抓住的這些人中沒有紅黨,但是,荒木播磨依然不死心,萬一有還沒有來得及撤離的紅黨在其中呢?
再說了,卑劣的支那人而已,抓了就抓了,正好他有偌大的火氣,殺幾個支那人發泄一下。
不理會店主、伙計、房客的求饒,日軍憲兵用槍托砸,用腳踹,驅趕著,將眾人押上了篷布軍卡。
老樂家菜飯店。
荒木播磨、程千帆以及一眾特工、憲兵正在現場搜查。
旅店只是紅黨召開會議的臨時場所,有價值的線索不多。
這家菜飯店是紅黨的南市交通站,相比較而言,盡管交通站的紅黨已經逃離,但是,這里畢竟是他們苦心經營、日常生活的場所,對方倉促撤離,可能留下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宮崎君,你怎么看這件事?”荒木播磨問道。
“消息走漏了。”程千帆表情灰暗。
因為是第一次參與特高課的行動,宮崎健太郎似乎還打算大展身手,好好表現一番呢,卻是沒想到是這般結果,這令宮崎健太郎的表情顯得有些氣急敗壞,或者說是敗興不已。
荒木播磨點點頭,他也有這個懷疑。
紅黨既然計劃在今晚召開秘密會議,沒有極為緊急的事情,他們是不會臨時取消會議的。
此外,對于紅黨來說,一個已經隱蔽多年的交通站是非常寶貴的,沒有十萬火急的情況,是不可能放棄的。
十萬火急之事!
提前收到示警,得知己方出了叛徒,這應該是最十萬火急之事!
兩人來到里屋。
屋內的陳設很普通,也較為簡陋。
有日軍憲兵將床板掀起來,用刺刀在地面上戳。
特高課的特工則選擇用槍柄在地面上、墻壁上敲擊,查看是否有空鼓。
荒木播磨的注意力則放在了書桌邊的火盆上面。
程千帆則在檢查書桌,箱柜。
他打開了一個有些掉漆的方正大柜。
里面都是被褥,舊衣物等物品。
這令程千帆頗為失望。
就在此時,他在柜子的底部似乎是發現了什么。
程千帆飛速的看了看四周,撈起這個東西在光亮處看,這是一個銀殼的懷表。
他眼中一亮,趁著其他人不注意,迅速的將這只懷表,放進了身上的醫藥箱里。
然后,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生,繼續搜查。
程千帆這個偷偷摸摸的動作,被荒木播磨看在眼中,他面色復雜的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
這只是一個銀質外殼的懷表,應該并不是那么值錢。
宮崎君這兩年撈了不少錢了,怎么還如此,如此——上不來臺面?
荒木播磨走過來,拍了拍正煞有介事的搜查的宮崎健太郎的肩膀。
程千帆扭頭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指了指宮崎健太郎的醫藥箱。
“宮崎君。”荒木播磨小聲說道,“請將證物交給我。”
程千帆愣了下,竟毫無羞愧之意,點點頭,表情認真,“荒木君,我發現了一個可能比較重要的證物。”
說著,將手探入醫藥箱,將這只銀質外殼的懷表掏出來,放在了荒木播磨的手中。
荒木播磨拿起手表,打開來看,仔細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有什么特殊之處。
隨后,他想了想,又將懷表遞還給了宮崎健太郎,“宮崎君,你留著吧。”
程千帆沒有客氣,直接將懷表放回醫藥箱,笑著說道,“那我就收下了。”
荒木播磨搖搖頭,嘆口氣,“宮崎君,你什么都好,就是把錢財看得太重了。”
“錯了。”宮崎健太郎搖搖頭,露出真誠的笑容,“我把錢財和朋友看的一樣重。”
荒木播磨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荒木播磨蹲下來,盯著火盆看。
火盆里多是燃燒后的灰燼,此外,對方將灰燼攪拌過,形成破壞,想要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很難。
“荒木君,你認為這個火盆有問題?”程千帆問道,他也蹲下來看了看,“基本上都燒沒了。”
這個時候,荒木播磨很小心謹慎的翻動灰燼。
“咦?荒木君,你別動。”程千帆驚呼一聲,他從自己的醫藥箱里取出了一個鑷子。
然后,他用鑷子小心翼翼的從里面夾出了燃燒不充分的殘片。
“這是?”荒木播磨皺著眉頭,“看起來像是沒有完全燃燒的香煙盒。”
“確實是香煙盒。”程千帆點點頭,“確切的說,是老刀牌香煙的香煙盒。”
兩人盯著這香煙盒殘片看了看,一時之間也沒有太多的見解,便先將‘證物’收起來,繼續搜查。
深夜。
軍卡返回特高課駐地。
三本次郎站在陽臺,看著軍卡的車燈穿透夜色,開回到院子里。
隨著軍卡的歸來,院子里也亮起燈光,提供照明。
三本次郎瞇著眼睛看。
他看到荒木播磨臉色陰沉的下車。
一身軍醫裝扮的宮崎健太郎同樣是臉色很不好。
三本次郎的臉色也陰沉下來。
上海特高課課長辦公室。
“說說吧,怎么回事?”三本次郎冷冷的打量了荒木播磨一眼,又掃了一眼一臉悻悻然、陰著臉的宮崎健太郎。
荒木播磨表情難堪,深深一鞠躬,“課長,行動失敗,是我的責任。”
荒木播磨首先承認錯誤,將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
盡管他高度懷疑是消息走漏,但是,熟悉三本次郎性格的他知道,如果自己一上來便推卸責任,拿消息走漏來說事,必然會令三本次郎勃然大怒。
只能先乖乖承認錯誤,然后再想辦法解釋。
“巴格鴨落!”三本次郎冷哼一聲,露出兇狠的表情,“獵物已經進了圈套,被陷阱套住,獵人就像是郊游一般的去取獵物,你卻告訴我,陷阱沒了,獵物跑了。”
他橫了荒木播磨一眼,“荒木君,你太令我失望了!”
“課長。”程千帆突然開口說道。
心情不佳的三本次郎冷冷的看向發聲的宮崎健太郎。
“行動失敗,主要責任并不在荒木君!”程千帆說道,他看著陰鷙的眼神盯著自己的三本次郎,額頭上冒汗,不過,最終還是咬牙繼續說道,“是消息走漏了!”
他停頓一下,深吸一口氣,表情逐漸變得堅定,眼眸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沉聲說道,“屬下懷疑有奸細。”
“所有知道這次行動的人,都是值得懷疑的對象!”他的表情無比凝重、肅殺,殺氣騰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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