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是我。”門外傳來了程千帆的聲音。
白若蘭長舒了一口氣,此時,那股子強撐的勇敢心氣散了,只覺得兩腿發軟。
她收起左輪手槍,同時沒有忘記打開保險,這才上前打開門。
“怎么了?”程千帆進門,看到撲到自己懷里的白若蘭,先是一愣,看到白若蘭手中的轉輪手槍,頓時明白了原因。
“沒事。”程千帆摟著妻子,順手將轉輪手槍卸下,看了一眼保險,溫和說道,“剛才外面有個酒鬼,那家伙假扮雪人,嚇了我一跳,我一氣之下把他揍了一頓趕跑了。”
“瞎講。”白若蘭抿嘴一笑。
丈夫安全回來了,她的心總算是安穩下來。
“我切了面片,煮了牛肉湯,現在給你煮一碗牛肉面片湯暖暖身子吧。”白若蘭說道。
“快些,快些,我的口水要流下來了。”程千帆作出饞嘴的樣子,一邊給妻子系圍裙,一邊推著她朝著廚房走去。
“小寶也要吃。”小寶脆生生喊道,“多放兩塊牛肉。”
“小饞貓。”白如蘭輕輕拍打程千帆的手,朝著小寶笑著說道。
“小寶不是小饞貓。”小寶爭辯說道,“貓咪才是。”
貓咪從樓梯欄桿上跳下來,來到程千帆的身邊,蹭了蹭他的褲腳,喵嗚一聲。
“是貓咪先聽到外面的動靜,過來扯我的褲腳的。”白若蘭一邊忙碌,一邊說道。
“好貓咪!”程千帆彎腰抱起貓咪,擼的貓咪舒坦的直叫喚。
小寶看得眼饞,過來將貓咪抱走了。
程千帆坐在椅子上,估摸著時間。
他看著廚房忙碌的妻子,抱著貓咪擼貓、咯咯咯笑的小寶,舒服的喵嗚喵嗚的貓咪,只覺得整個人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和面具,無比的輕松。
他雙手撐在餐桌上,托住下巴,眼眸中是溫和的光,向左邊扭頭,看向廚房忙碌的妻子,右邊扭頭,看向小寶和貓咪。
牛肉湯燒開了,白若蘭輕巧的放入面片,平常的景象,在他的眼中,猶如天女散花一般。
小寶倒著擼貓咪,貓咪生氣了,重重的喵嗚一聲。
小寶便趕緊道謝,順著來,貓咪滿意而舒坦的喵嗚一聲。
“看什么呢?”白若蘭瞥了一眼丈夫,問道。
“沒什么。”程千帆微笑說道,溫暖的目光看著妻子,“若蘭,我餓了。”
“這就好咯。”若蘭撩了撩劉海,抿嘴一笑。
十余分鐘后,白若蘭端著面片牛肉湯上來,“小寶,這是你的,過來吃。”
“是我和貓咪的。”小寶喊道。
程千帆笑了笑,“小寶說的沒錯,咱家的貓咪可是立過很多功勞的。”
貓咪喵嗚一聲。
說著,他接過若蘭端過來的大碗,露齒一笑,“謝謝娘子。”
白若蘭嗔了他一眼。
呼嚕嚕。
白若蘭拍了拍圍裙,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雙手托著下巴看著丈夫和小姑子吃得開心,高興的瞇了眼睛。
“碗筷留給我回來后洗,你一會先去哄小寶睡覺吧。”程千帆說道。
白若蘭本來是要拒絕的,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擔心的看向丈夫。
“有些臨時公務要處理,放心,就是一些文件性的工作,沒有危險的。”程千帆微笑說,“你的夫君是巡長,沒有巡長上一線險境的道理。”
“那你注意點。”白若蘭露出微笑,上來幫助丈夫系好圍巾,說道。
他知道她知道自己說的是善意的謊言。
她知道他知道自己猜到了什么,只是一些安慰的話。
他說,她聽。
她假作相信,心中祈禱。
他不僅僅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自己,他要足夠謹慎,他活著,這個家才在。
程千帆抱了抱妻子,低聲說,“下次看到我,確認是我,再將保險打開。”
白若蘭的身體有稍許的僵硬,隨后腦袋埋在丈夫的懷里,拱了拱,“恩,曉得了。”
“去休息吧,說好了,碗筷我回來后洗。”程千帆說道。
“大冷天的,我正好偷個懶。”白若蘭抬起頭,接過丈夫遞過來的那把轉輪手槍,莞爾一笑,收好槍,轉身去了樓上。
程千帆坐在椅子上,摸出煙盒。
彈出一支香煙,沒用有打火機,而是摸出餐桌上的洋火盒,劃了一根洋火,慢慢點燃,輕輕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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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食指輕輕在餐桌上敲擊。
一支煙抽完。
正好敲擊兩百零一下。
將煙蒂在煙灰缸碾滅,程千帆起身,哈了哈手,拿起客廳的電話話筒,“要狄思威路三十一號良友商社,找黃博先生。”
“黃老板,是我,你請我幫忙找的人有消息了。”
“好,一會見。”
仔細檢查了自己的勃朗寧配槍,又準備了一個備用彈匣。
他的表情是有些凝重的。
眉頭微皺。
荒木播磨剛剛給他上海站的資料,大哥盧興戈就出現了。
盡管程千帆決然不相信盧興戈會叛國,但是,他不得不防。
此時此刻,他無法排除被敵人試探之可能。
程千帆整理了一下衣裝,摸了摸脖子上的圍巾,打開家門,從外面拉上,聽到暗鎖咔擦一聲鎖上后。
程千帆沒有立刻離開。
他站在門口。
果然聽到里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是白若蘭又下樓,從里面又上了木門閂。
程千帆壓了壓禮帽,撐著雨傘,踏著積雪,在巷子里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門后傳來了一聲輕嘆,似是在呢喃,說了一些‘平安’、‘保佑’之類的話。
貝當區,上海站臨時安全屋。
“你是說程千帆假裝不認識你,實則是向你示警?”鄭利君沉聲問。
“正是如此。”盧興戈搓著手,接過一位袍澤遞過來的搪瓷缸子,接連喝了幾大口熱水,總算是暖和一些了。
“先是假裝不認識我,不過我當時很生氣,沒有意識到他的用意。”盧興戈有些懊惱說道。
“然后程千帆便故意用錯誤的稱呼喊我,我這才意識到他的用意。”
“錯誤的稱呼?”
“程千帆故意喊我盧大哥,事實上,他從未這么喊過我。”盧興戈說道。
“依你之見,程千帆為何要這般做?”鄭利君皺眉,問道。
“程千帆應該和其他勢力有牽扯,且最可能的是日本人請他幫忙抓捕我們,程千帆既不愿意得罪日本人,又不愿意真的下手抓我,只能隱蔽示警。”
盧興戈說道,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將其中關節都‘揣摩通透’了。
“宮崎君,你說盧興戈去找你?他是你的大哥?”荒木播磨驚愕不已問道。
“荒木君,請注意你的言辭,盧興戈這個支那人是程千帆的大哥,不是我的大哥。”程千帆臉色陰沉,嘴巴里嘟囔,說了句‘該死的支那人’。
“宮崎君,現在不要在乎這些小事了。”荒木播磨著急知道情況,急切說道。
“這可不是小事。”宮崎健太郎表情無比嚴肅,“荒木君,我在支那人那邊扮演支那人,現在和同胞、朋友在一起,我不想再受到這種折磨。”
說著,他停頓一下,有些煩躁的咬咬牙,重重地嘆口氣,“荒木君,是我失態了。”
“宮崎君,受苦了。”荒木拍了拍宮崎健太郎的肩膀。
“我不能確定這個盧興戈是不是上海站那個盧興戈,也許是同名同姓也說不定。”程千帆抽了一口煙,陷入回憶的神色。
“我不認識這個人,是他自己說他是程千帆的大哥。”
“能具體說說嗎,宮崎君。”荒木播磨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