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吃酒暖暖身子,有樓蓮香的消息立刻通知我。”程千帆在煙灰缸里掐滅了煙蒂,吩咐說道。
“是。”
侯平亮點頭說到,心說巡長果然心里還惦記著樓小姐。
待侯平亮離開后,程千帆陷入了沉思。
阿娟說樓蓮香可能是跟著‘老爺’離開了。
程千帆對此秉持懷疑態度,樓蓮香即便是真的跟著那個男人離開,也不會不辭而別。
對于這個女人,他始終保持關注。
這個女人并沒有因為有靠山就盛氣凌人,實際上是一個頗為守規矩的姑娘。
樓蓮香若是正常離開,會和餐廳老板打招呼的,更不會,也沒有必要丟下自己的貼身丫鬟。
那么,只有一種可能:
樓蓮香是在異常情況下離開餐廳的。
且極可能是和那個男人一起離開。
有兩種可能:
其一,兩人感知到了某種危險,倉促離開。
另外一種情況便是,兩人被人脅迫著帶走了。
程千帆傾向于是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侯平亮剛才那隱晦的表情,程千帆自然是看在眼中。
他沒有解釋的打算和必要。
看上樓蓮香的是夏問樵,據說這位夏三哥喜歡聲音甜美的姑娘,此番想要強納樓蓮香,私下里和樓蓮香背后的男人有過隱蔽的交鋒。
程千帆得知此事后,對于樓蓮香背后的那個男人很感興趣。
關于小程巡長看上了樓蓮香,夏問樵出手想要幫助小程巡長強行納此女入懷中,卻攝于樓蓮香背后的男人的權勢而不得不放棄的傳聞,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風聲。
初衷很簡單,不過是給自己的桃色秉性添了一筆罷了。
事實上,市面上很多關于小程巡長貪財好色、陰狠手辣的傳聞都是程千帆故意縱容傳播的。
假作是看上樓蓮香,其目的還在于試探夏問樵的反應,意圖挑起紛爭,同時也有意試探樓蓮香背后之人。
結果頗為耐人尋味,夏問樵沒有再有任何動作,樓蓮香背后的那個男人也很安靜。
由此可見,樓蓮香背后的那個神秘男人來頭不小,夏問樵確實是碰了釘子。
假設——
假設樓蓮香背后的那個神秘男人,其身份是特務處上海站的某個高層?
甚至就是負責制裁楊福元的那個人?
程千帆的腦海中閃過一道光。
特高課或是審問被抓捕的槍手,或者是通過某種途徑鎖定了此人,并且得知了此人同樓蓮香的關系。
進而在卡巴萊餐廳設伏,抓捕了此人和樓蓮香。
如此,似乎一切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青幫是上海灘實力最龐大的幫派勢力,特務處一直和青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且不說特務處的外圍人員中,不少都是幫派分子。
便是處座戴春風也和青幫上層關系匪淺。
就是程千帆自己,也和夏問樵亦友亦敵,此外,他同青幫大佬張仁風關系匪淺,他的黑市生意便有張仁風的干股。
夏問樵看上了樓蓮香,這個女人背后的男人出手,通過青幫內部某個人傳話,警告了夏問樵,夏問樵得之了此人的身份,只能悻悻地收手。
這似乎也可以佐證樓蓮香背后的那個男人的身份。
荒木播磨!
極有可能是荒木播磨帶人在卡巴萊餐廳抓走了樓蓮香和那個男人!
雖然只是猜測,但是,整個鏈條非常清晰。
從事特工工作有一個原則,最不愿意出現的最糟糕的情況,往往是必須要防備的,且是最可能出現的情況。
程千帆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思考。
荒木播磨抓住了那個男人,此人在特務處上海站的級別不低。
一旦撬開了此人的嘴巴。
整個特務處上海站幾乎無所遁形。
上海特高課完全可以以雷霆之勢,將整個特務處上海站高層一網打盡!
此可謂是‘輝煌之大功’,如此,負責此次行動的荒木播磨受到西田正雄的親自嘉獎,也便說得過去了,非如此不足以酬功!
問題的關鍵是,這一切依然只是程千帆自己的推測,并無實際證據。
不過,此時的他心中豁然開朗。
此時的情況和他此前已經不同。
此前他的推測,猶如無根之萍,想要求證,猶如大海撈針。
現在則不然,已經有了足夠清晰的推測脈絡,甚至可以說已經‘鎖定’了關鍵人物!
只要鎖定了目標,便有了探查方向。
最重要的是,發生在卡巴萊餐廳之事,是完全可以去查的。
金神父路是三巡的轄區。
盡管荒木播磨也許做得極為隱秘,但是,這是程千帆的地盤,想要查到一絲蛛絲馬跡,他還是有把握的。
“浩子,荷蘭人那批貨到了沒?”程千帆一個電話打到了李浩的家中。
“帆哥,到了。”
“再檢查一遍,荷蘭人不守規矩。”程千帆翹著二郎腿說道。
“明白。”
程千帆放下電話,換了便衣。
出門在捕廳里和手下們喝了幾杯,一起吹牛打屁樂呵了一會,步行離開了巡捕房。
“我敢打賭,巡長肯定是去會相好的去了。”魯玖翻擠眉弄眼。
“怎么,你小子眼饞了?我可是聽說你和臺拉斯脫路的那個小寡婦有一腿。”
“放屁!”
“那個小寡婦我知道,那屁股…嘖嘖。”
“對對對,那屁股,那子。”
捕廳里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半個小時后。
周茹的住處。
李浩和豪仔騎著洋車子,滿頭大汗的趕到。
李浩在家中接到帆哥的暗語電話,找到了豪仔,兩人‘馬不停蹄’的趕來匯合。
“出事了。”程千帆面色陰沉,說道。
兩人都是臉色一變。
程千帆簡明扼要的說了自己的推測。
“浩子,你去查卡巴萊餐廳,查樓蓮香。”程千帆看著李浩,“查清楚樓蓮香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和誰一起離開的,有無異常。”
“重點查有沒有一個男人和樓蓮香一起被帶走。”
“你知道荒木播磨的長相,我推測荒木播磨也在現場,你打聽一下帶走樓蓮香之人的相貌。”
“是。”李浩點點頭,思忖片刻,“我這就去找小七。”
小七是李浩當年一起乞討的朋友之一,現在帶了幾個小乞丐討生活,卡巴萊餐廳是他的乞討范圍。
要打聽市面上的事情,沒有什么比這些小乞丐最清楚的了。
“注意安全和保密。”
“放心吧,帆哥,小七機靈著呢。”
程千帆扭頭看向豪仔,“我們的人和上海站方面還有沒有聯系?”
盡管程千帆已經刻意主動切割和上海站的聯系了,但是,不可能切割的十分徹底,下面的人多多少少會有一些交集。
“劉育初有一個好兄弟,目前在上海站行動大隊。”豪仔想了想說道。
“能聯系上嗎?”
“能。”
“你即刻安排劉育初和對方接觸,打聽一下上海站制裁楊福元的內情。”
“是!”
“打聽完后,將那個人暫時控制起來,另外,傳令下去,所有弟兄切斷和上海站的一切聯系。”程千帆手里把玩著一支香煙,“和那邊有聯系的,照過面的,連夜撤離。”
他想了想,繼續說道,“安排在六號安全屋,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你安排幾個人盯著,有擅自外出的,一律拿下,軍法從事。”
直覺告訴他,上海站要出事,出大事,能救上海站,他自然會竭力去救,同時要首先確保上海特情組不被牽連。
“明白。”
“要快,最遲天亮前,我要的到確切消息。”程千帆看著兩人,表情嚴肅說道。
“明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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