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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八月十二日,夜

熊貓書庫    我的諜戰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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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的敲門聲,令屋內三人緊張起來。

  柴雪同劉大年以及小霍使了個眼色。

  兩人從隨身的包裹中摸出武器,劉大年是一把毛瑟手槍,小霍是拿著一把匕首。

  兩人腳步輕輕,分列房門后之兩側。

  “誰啊?”柴雪走到門后,輕聲問道。

  “小姐,我是來送熱水瓶的。”

  “放在門口吧。”柴雪朝著劉大年點點頭,外面此人的聲音她有印象,正是旅館的小伙計。

  “好的。”小伙計答應一聲,然后便聽到暖水瓶放在地上的聲響。

  然后是腳步輕輕離開的聲音。

  柴雪就要開門。

  小霍卻是突然朝著兩人做了個手勢:外面的人并沒有離開。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壓低了嗓音的聲音,“是滁州來的潘老板嗎?”

  屋內三人臉色頓時變了,隨后便是露出欣喜的表情。

  劉大年朝著小霍使了個眼色,小霍輕手輕腳的走開,直接拎著槍,藏在了床底下。

  這邊,柴雪耳朵貼在門后,對著門縫回答說道,“是南翔的薄老板嗎?”

  “小姐,我們家老爺姓柏,柏樹的柏,柏永才。”門外回話說道。

  暗號對上了!

  柴雪同劉大年對視一眼,后者點點頭。

  柴雪輕輕拉開房門,就看到門外站著一名四五十歲,高高瘦瘦的中年女子。

  她驚訝不已,剛才不是男的聲音嗎?

  “你就是小雪吧,不認識叔叔了?”熊嘉尚微笑說道,一口的男聲。

  “柏叔叔,快請進。”柴雪驚訝的看了女子一眼,立刻反應過來,讓開身,請對方進屋,旋即關上房門。

  熊嘉尚看了一眼柴雪以及劉大年。

  將兩人同電報中的情況描述進行了比照,隨之向劉大年伸出手,“劉大年同志吧,我是紅黨上海市委熊嘉尚,家里老房子還好吧?”

  “熊部長你好。”劉大年聞聽此言,高興的同熊嘉尚握手,“以前常聽房(靖樺)書記提起過您,說您是一位巾幗須眉。”

  此時此刻,劉大年終于是放下心了,剛才熊嘉尚故意提及老房子,指的就是杭州紅黨領導人房靖樺同志。

  熊嘉尚此前同房靖樺搭過班子,‘老房子’是熊嘉尚對房靖樺的形容之語。

  房靖樺有極為嚴重的胃潰瘍,此外因為曾經被敵人逮捕,經受了嚴刑拷打,有嚴重的身體隱患,熊嘉尚離開杭城的時候,很關心房靖樺的身體,說你這座老房子要多保重,要撐住啊。

  后來有一次,房靖樺胃病犯了,嘔血,他自嘲說,自己這座老房子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老房子’的寓意,這是只有杭城紅黨內部以及熊嘉尚本人才知道的事情。

  “苗先生怎么樣了?”熊嘉尚立刻問道。

  劉大年看向柴雪,柴雪是隨軍醫生,最有發言權。

  “苗先生一路上完全靠著意志力在支撐,在碼頭上岸后,終于還是支撐不下去,昏迷過去了。”柴雪帶著熊嘉尚來到床邊,給她查看苗先生的情況,“苗先生現在是高燒昏迷,情況很危險。”

  熊嘉尚彎下腰,伸手摸了摸‘苗先生’的額頭,燙的嚇人。

  “不能等了。”熊嘉尚表情嚴肅說道,“我們必須立刻轉移,帶苗先生去看醫生。”

  “我同意。”劉大年立刻說道,“不過,我們剛剛開了客房,現在就退房,會不會引起懷疑?”

  “管不了那么多了。”熊嘉尚一揮手,“立刻轉移。”

  “是!”劉大年敬了個禮,熊嘉尚曾經是杭城紅黨領導,更曾經是浙贛邊區游擊支隊政委,雖然劉大年此前沒有見過熊嘉尚,但是,嚴格算起來,熊嘉尚算是劉大年的雙重‘老領導’。

  就在此時,小霍從床底下鉆了出來。

  熊嘉尚嚇了一跳。

  “這是苗先生的警衛員小霍。”劉大年趕緊介紹說道。

  熊嘉尚點點頭,看了小霍一眼,露出思索的表情,隨即面色恢復正常。

  劉大年背著苗先生,剛剛出門,就看到房門外站著一名壯漢。

  “我來背吧。”此人說道。

  “我自己來吧。”劉大年趕緊說道,盡管證實了熊嘉尚的身份,確認是上海紅黨方面的人,但是,劉大年依然極為警惕,只有自己親自背著苗先生才最放心。

  柴雪看了熊嘉尚一眼,她聽出來了,熊嘉尚剛才就是模仿這個壯漢的口音說話的。

  幾人退了房間,旅館東家扣了一部分房錢。

  小霍心疼的看了旅館東家好幾眼,出了旅館忍不住罵了句,‘黑心的資本家’。

  熊嘉尚看了小霍一眼,就要說話。

  “小霍,閉嘴。”劉大年表情嚴厲說道。

  小霍看了劉大年一眼,張了張嘴吧,“是,是我錯了。”

  他也知道自己剛才不該說那樣的話。

  劉大年將‘苗先生’放在黃包車上,壯漢笑了笑,從車把上拿起毛巾,隨手擦了擦車把手,然后將毛巾搭在了脖子上,拉起了黃包車。

  劉大年也笑了笑,原來這名身體強壯的同志是一個黃包車夫。

  南翔。

  張文柏從吉普車上下來,徑直走向辦公室。

  沿途的衛兵不斷的抬手敬禮。

  進了司令部,他接過副官遞過來的毛巾,擦拭了汗水。

  出于一線作戰、指揮需要,張文柏連夜將作戰室從龍華遷移到了南翔。

  “統帥部回電沒有?”他問。

  “報告司令,還沒有。”

  張文柏皺了皺眉頭,摸出懷表看了看時間。

  “去電南京統帥部,再問!”

  “是!”

  作戰計劃已經制定,定于明天拂曉對虹口、楊樹浦兩翼日軍據點發動突然攻擊,打日軍一個措手不及。

  最完美的態勢就是,能夠以茲形成一個掃蕩態勢,一舉消滅日軍海軍陸戰隊,控制整個上海華界。

  整個作戰計劃已經制定,并且報請統帥部批準了,同時下達到各部隊。

  只是,茲事體大,在最終發動戰事之前,按照統帥部的要求,還需要最后報請他們批準。

  確切的說,最后開火的命令,還需要常凱申委員長親自下達。

  約莫半個小時后,電訊室機要科長手中拿著電文,快步跑來。

  “司令。”

  張文柏一把接過電文,看清楚內容,整個人臉色頓時變了。

  這是統帥部的電令:不得進攻!

  “司令,怎么辦?各部都已經接到命令了,拂曉就動手。”一名少將軍官表情凝重,壓低聲音說道,“先下手為強,錯過了,就要被動挨打啊。”

  “回電南京。”張文柏表情陰沉,”我軍業已展開,攻擊準備也已完畢,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請求按照既定計劃進攻!”

  “是!”

  一刻鐘后。

  南京回電,依然是只有四個字:不得進攻!

  張文柏大怒,命令再度去電南京。

  很快,南京第三次回電,‘不得進攻’。

  不過,許是感受到了張文柏的怒火,此番回電對于為何不允許按照計劃進攻日軍之事進行了稍許解釋。

  法租界、英美公共租界,以及其他各國駐扎滬上之外交使團害怕上海大戰爆發,危害到他們的利益和人身安全。

  故而,眾外交使團建議南京政府將上海改為不設防城市暨自由口岸。

  該建議是昨日發出的。

  今天上午,該建議被傳遞到外交部。

  各駐華使團的這個建議,令國府內部的的主和派大喜。

  他們找到一向‘傾向和平’的薛志昌,訴諸‘和平談判’之請求。

  薛志昌面見常凱申,請求慎重考慮武力解決之手段。

  薛志昌對常凱申說:“對日如能容忍,總以努力容忍為是。蓋大戰一開,無論有無第三國加入,最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但其后日本系工業國,容易恢復,我則反是,實有分崩不可收拾之危險。“

  常凱申說,已經忍了好久了。

  薛志昌說,“勿忘忍是一件很難挨的事“。

  常凱申說,“我再考慮考慮吧。”

  然后,常凱申卻反而給薛志昌上了一課堅決抗日的小講座。

  薛志昌聽了常委員長的演講,知道這是委婉拒絕他提出的暫時隱忍的建議了。

  看到薛志昌勸說無效,不少人便又去找汪填海。

  汪填海看到這么多人來找自己,大喜,認為這是自己的政治方針受到普遍擁護的好跡象,立刻專門找到常凱申委員長,力主同日方和談。

  對待汪填海,常凱申客客氣氣的,但是,一句話就令汪填海怒了。

  常委員長說的是,“軍事上的事情,你不懂。”

  汪填海大怒。

  他決定繞開常凱申,獨自同各國使團接觸,若是成功避免戰爭,這也將是他汪氏取代常凱申,重新崛起的契機。

  于是,汪填海直接找到外交部長王崇浩,“在能容忍的情勢下,總向和平途徑為上計。”

  隨后眾多國府要員、名流找到常凱申,請求盡最大之努力求和平。

  事實上,因為中日兩國國力、軍力相差懸殊,因此,在國民政府內外,都有一部分人積極主和,或者設法推遲大戰時間。

  在國民政府內部,以軍事委員會常務委員薛志昌為代表。他認為,中日空軍力量之比尚不足一比七,抗戰準備至少尚須六個月。

  七月份的時候,薛志昌就曾經致函軍政部部長何英臻,主張“和平仍須努力求之”。

  薛志昌甚至還特別致電楊西山,“請為和平運動”。

  在知識階層中,胡志、姜孟嶺等都主張“忍痛求和”,認為“與其戰敗而求和,不如于大戰發生前為之”。

  為此,胡志兩次面見常凱申。

  上月月底,他就曾經向常凱申提出,“外交路線不可斷”。

  一周前,胡志再度面見常凱申,他向常委員長建議,放棄東三省,承認“滿洲國”,以此解決中日兩國間的一切“懸案”,換取東亞長期和平。

  就在今日下午,胡志再度面見常凱申,要求常凱申在大戰之前作一次最大的和平努力。

  他在面交常凱申的書面建議中提出:

  近衛內閣是不贊同現在就全面侵華的,所以,一切都是可以談的,機會不可失。

  此外,胡志指出來日本財政有基本困難,日本內閣也不想打仗。

  第三點是,國府中央軍是維護國家穩定的基礎,一旦開戰,中央軍很快消耗殆盡,國民政府失去軍事基礎,國家可能解體,如此更加沒有可能抵抗日本了。

  所以,要忍,要和談,可以失去一些地盤和利益,避免打仗。

  無論是薛志昌還是王崇浩,或者是胡志,他們提出的和談方略,都沒有影響到常凱申。

  真正令常凱申動心的還是各國使團提出的設立上海為不設防城市的建議。

  常凱申也許不一定認可這個建議,但是,各國使團的介入,令他看到了國聯介入中日戰爭的希望,這也是國民政府一直以來最大的期待。

  于是乎,就在不到十個小時后即將對日本軍隊發起雷霆一擊的時候,南京統帥部對上海前線軍隊緊急按下了暫停鍵。

  張文柏看著手中的電文,一臉悲憤,最終長長嘆息。

  “命令各部,嚴陣以待,不可懈怠。”張文柏下令說道。

  “是!”

  陶爾斐斯路。

  這是程千帆為上海特情組安排的秘密據點之一。

  程千帆喬裝打扮,以‘肖先生’的身份和形象出現在這里:

  程千帆穿了一身醫生服,戴著口罩。

  應懷珍仔細打量著刻意坐的稍遠一些的‘肖先生’。

  因為戴了口罩,看不到面容,不過,從聲音以及留著胡須可以判斷,‘肖先生’應該是一個留著胡子的中年男子。

  她對味道比較敏感,聞到‘肖先生’的身上還有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匯報一下各部的情況。”程千帆沉聲說道。

  “此人同程千帆二度會面后,沒有去別的地方,依然是去了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豪仔回答說道。

  “弄清楚此人的身份了?”程千帆問道。

  “此人是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武官處三等武官江口英也中尉。”豪仔回答說道。

  第一次來到陶爾斐斯路這個據點,‘面見’肖先生的應懷珍頗為震驚:

  特情組的其他同僚確實是能力不凡啊,僅僅數個小時,便查清楚了同程千帆會面之日本人的身份。

  相比較而言,她這邊卻是有些拉跨了。

  想到今天竟然被程千帆那個混蛋占了些便宜,自己卻并沒有收集到更多的情報,應懷珍冷著臉,恨得牙癢癢。

  “應總務,你今日同程千帆有過直接接觸,談談你對此事的看法?”程千帆看向應懷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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