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部高層的勾心斗角距離自己還比較遙遠,程千帆不想、目前也不夠資格參與其中。
且齊伍對其頗為欣賞、諸多提攜,余平安與他也有師徒情分,戴處座對他同樣頗為器重。
上面有人,他現在要做的便是沉下心做好手頭的工作。
程千帆仔細思忖齊伍交代的最高軍事委員會的泄密案。
饒是此時,程千帆依然是震驚且憤怒的。
不說那些國府大佬,其余的得以列席會議的隨員們,也都是各方大佬的親信,稱得上是國府精英,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他無法想象,其中竟然有人勾結日本人,行叛國背祖之事。
如何旁聽側擊、打聽釜賀一夫的行蹤,程千帆需要好生謀劃一番。
上海發往南京的火車上。
躺在一等包廂的床鋪上,齊伍表情陰沉。
在離開滬上之前,他代表戴春風同上海站站長鄭衛龍進行了會晤,向上海站傳達了戴春風的指示。
第二次淞滬抗戰即將打響,常委員長對于這場戰役寄托了很多期許。
戴春風自然格外重視,指示上海站方面要積極行動、支援國軍抗戰,好好表現一番。
鄭衛龍拍著胸脯表示,上海站上下已經做好殺身成仁、報效黨國的準備。
鄭衛龍是特務處早期‘十人團’之一,深受戴春風器重,此外,齊伍與鄭衛龍是黃埔四期同學,兩人表面關系還是不錯的,齊伍與其言談甚歡。
不過,轉過頭來,齊伍就沉了臉。
鄭衛龍大話連篇,看似慷慨激昂,但是,所言并無細致計劃,只說上海站有他在,定然讓日特聞聲喪膽之類的話。
這令齊伍內心頗為不爽。
鄭衛龍自然絕非無能之輩,其對上海站未來之工作自有安排,只是很顯然,鄭衛龍不打算對他齊伍推心置腹,只是說一些套話敷衍。
原因很簡單,兩人都是戴春風愛將,在特務內部卻有著直接競爭關系。
最重要的是,周偉龍以是復興社特務處‘十人團’創始成員自居,自覺比齊伍資歷要老,地位在齊伍之上。
如此,也堅定了他阻止鄭衛龍試圖‘染指’水滴的決心。
有了程千帆,鄭衛龍自然是如虎添翼,這是齊伍所不愿意看到的。
故而,對于程千帆出于安全考慮,不愿意同上海站發生橫向聯系的想法,齊伍是樂于見到的。
此外,想到某事,齊伍冷哼一聲。
他隨手從兜里摸出那張支票,掃了一眼,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三千法幣,他明白其中有兩千法幣是程千帆私下里的孝敬。
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倒也沒有被他太放在眼中。
他滿意的是程千帆的態度。
他確實是欣賞程千帆這個小老鄉,故而多加提攜。
但是,他看好歸看好,你程千帆不能不懂事。
這張支票的作用,是親近之意。
法租界邁爾西愛路277號,此處是特務處上海站的秘密據點。
鄭衛龍站在二樓窗口,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表情陰沉不定。
今日齊伍以特務處‘欽差大臣’的身份來上海站‘視察’,鄭衛龍內心是極為不爽的。
作為‘十人團’成員,鄭衛龍自有其野心,戴處座自然是特務處第一人,他鄭衛龍不才,唯愿居于處座之下而已。
此外,上海戰事即將爆發,鄭衛龍也知曉上海非久守之地,對于上海淪陷后的隱蔽斗爭,他自然要早做考慮,憂心良多。
敲門聲響起。
“進來。”鄭衛龍沉聲說道。
“站長,我回來了。”一個人滿頭大汗進來,拿起桌子上的搪瓷水杯,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
此人是特務處上海站站長助理阮志遠,鄭衛龍的絕對親信。
“人送走了?”鄭衛龍問道。
“送走了,我親自送上火車的。”阮志遠點點頭。
“讓你查的那件事,查的怎么樣了?”鄭衛龍問道。
“跟丟了。”阮志遠陰著臉說道。
“跟丟了?”鄭衛龍皺了皺眉頭,問道。
齊伍來上海后,便聯系了上海站,要求上海站提供一輛黃包車。
鄭衛龍立刻判斷齊伍來滬上,除了向上海站傳達南京總部的命令之外,還有極為重要的事情,最有可能的是要秘密會見某人。
他立刻想到了那個神秘的‘水滴’。
對于這個秘密的‘水滴’,鄭衛龍早就垂涎三尺,雖然戴春風拒絕了他要求將‘水滴’重新啟用、并且調派、歸屬其手下的建議,但是,鄭衛龍并未死心。
故而,鄭衛龍私下里安排人手密切監視黃包車的去向。
“我們派出去的人被打昏,扔在了垃圾桶旁邊。”阮志遠臉色難堪說道。
“蠢貨。”鄭衛龍臉色陰沉罵了句,他想起齊伍此前同自己談笑風生,絲毫沒有被人跟蹤后惱羞成怒的樣子,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鄭衛龍只覺得脊背發涼,特務處上上下下都說齊伍為人和氣、待人親厚,鄭衛龍卻是知道自己這位同學是一個‘笑面虎’,這樣的人才最可怕。
看來自己此后要小心點這位老同學了,鄭衛龍心中暗自一凜。
“站長,屬下有一事不解。”阮志遠說道。
“說。”
“為何不安排盧興戈跟蹤,此人是行動隊的高手,擅長跟蹤之事。”阮志遠問道。
“這個人,我信不過。”鄭衛龍搖搖頭。
盧興戈是去年便從南京總部調派到上海站的,比他履任上海站站長的時間還要早一些,此人身手不凡,是行動隊數得著的行動干將。
不過,鄭衛龍一直對盧興戈持保留態度,此人性格剛烈,對戴春風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傳聞齊伍對此人頗為欣賞,正是齊伍向戴春風推薦此人來上海站的。
如若安排此人跟蹤齊伍,鄭衛龍甚至還要擔心此人向齊伍賣了他。
“這件事暫且到此為止。”鄭衛龍沉吟片刻,冷聲說道,“不要向任何人再提及此事。”
“明白。”
鄭衛龍擺擺手,待阮志遠離開后,他皺著眉頭,揉了揉太陽穴,他要想一個籍口,以茲向戴春風解釋一二。
鄭衛龍幾乎可以確信,齊伍返回南京之后,定然會就此事向戴春風進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