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良野的住處也在虹口區,距離今村兵太郎所處的別墅區隔了兩條街。
兩人路過鹵菜店,買了些鹵菜,鹽炒花生。
將下酒菜放在桌子上。
坂本良野從酒柜里摸出兩瓶清酒。
“還是回到自己的家里舒服。”坂本良野和程千帆碰杯,喝了一口酒,朝著沙發上一躺,感嘆說道。
“坂本君似乎并不太喜歡剛才的氣氛。”程千帆喝了一口酒,說道。
“你知道的,我的興趣愛好是文學,我不是軍人,對那些也不太感興趣。”坂本良野說道。
看到程千帆眉頭一皺,就要說話,坂本良野趕忙說道,“好了,宮崎君,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對帝國的戰爭策略沒有意見。”
他輕輕抿了一口酒,“沒有無數帝國勇士的拼搏,我也不可能在上海活的這么瀟灑。”
“現在,我只想做個自己的本職工作。”他說道,“他們,太狂熱了…”
程千帆皺了皺眉頭,“帝國國力強盛,這是大和民族屹立于寰宇之千年難得之機會,也是時代賦予我輩的責任。”
“我知道,我當然懂得。”坂本良野嘆口氣,“我就是覺得帝國上上下下太狂熱了,中國太大了,我們應該徐徐圖之。”
程千帆松了一口氣,“你有這種想法,倒也沒有什么,這是速勝論和緩緩圖之的兩種觀點,只是,這種話不要再對外人說。”
坂本良野點點頭,“我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外人。”
程千帆主動換了話題,這個話題太敏感。
兩人聊起文學,聊起風花雪月,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眼看著天色已晚,程千帆起身,準備告辭離開。
“坂本君,我現在是以中國身份活動的,你切記,如若在外面見到我,要假裝沒有看到。”程千帆叮囑說。
“好,我記住了。”坂本良野點點頭。
延德里。
程千帆從黃包車內下來,摸出一張兩元的法幣。
“不用找零了。”
黃包車夫千恩萬謝的離開了。
回到家中。
看著清冷的房間,程千帆竟然有些不適應。
他有些想念白若蘭和小寶了。
有妻子和小寶在家里,便有了煙火氣,他緊繃的神經也能夠得以緩解。
上了二樓的書房,程千帆立刻取出紙筆,將自己記下的情報快速謄默出來。
首先便是最重要的那份情報,暨日本國外務大臣廣田弘毅致日本國駐滬上總領事館副總領事巖井英一的電函:
大臣致上海第523號電。
然后便是總領事館的一份內部文件,該文件是總領事館的要求統計在滬上之日僑人員的通告。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鉛筆。
時間倉促,他只翻閱、記住了此兩份文件。
還有四份文件,他沒有來得及看,心中大為遺憾。
當然,也幸虧他忍住‘貪念’,不然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自己謄默無誤,他長舒了一口氣。
今天的行動,看似無風無浪,實則是兇險至極。
程千帆開始收拾首尾。
他從自己的公文包內摸出一個小瓶子,拔掉木塞。
用清水沖洗了好幾遍,最后又倒了酒水,再次沖洗,才去掉了小瓶子里的貓尿味道。
看了一眼趴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的貓咪,程千帆露出一抹笑容,小東西,今天你也立功了呢。
今村兵太郎有潔癖。
管家今村小五郎不喜歡貓。
有人曾經看到過今村小五郎打死了一只野貓,扔出家門。
他第二次潛入書房,換出自己的公文包的時候,故意將貓尿倒在了地上。
并且戳破了紗窗。
就是造成野貓偷偷進入書房,還撒了尿的假象。
目的只有一個,無論是今村兵太郎或者是今村小五郎進屋之后,首先會被貓尿所吸引。
如此,他們的注意力便可能轉移,不會太關注公文包。
且以今村兵太郎的潔癖性情,勢必要叫人打掃地面。
如此,他在房內出現過的痕跡,譬如說可能留下的足印等痕跡,便會被清掃掉。
程千帆躺在床上,抱起貓咪。
貓咪在他的懷里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呼呼大睡。
齋藤一雄的出現,也是一個意外情況。
此人是他在東亞同文學院的學長,兩人不太熟悉,但是,見過幾面。
但是,宮崎健太郎是沒有見過此人的。
幸而他反應及時,做出一副兩人從未謀面的表現,否則的話,這便是一個致命的漏洞。
程千帆假扮宮崎健太郎。
宮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行事方式,他必須時刻警惕。
一個小時后。
程千帆喬裝打扮后,從二樓翻窗出去。
深夜,街道上冷冷清清。
一路小心謹慎,來到了金神父路。
輕輕敲響房門。
周茹隱約聽見敲門聲,她沒有開燈,而是拿著手電筒照亮,躡手躡腳來到門后。
“誰?”
“是我,你康表哥。”程千帆低聲說。
這是約定的暗號。
周茹打開房門,程千帆閃身進來。
他徑直進入臥室,拉好了窗簾,這才打開燈。
“啊呀。”一身睡衣的周茹害羞的叫了聲。
“你叫什么。”程千帆看都沒看她,嘴上沒好氣說,“姿色平平,沒得興趣。”
周茹氣壞了,哼了一聲,取了自己的外套披上,自去客廳望風去了。
程千帆從衣柜里取出電臺,戴上耳機,準備發報。
滴滴滴。
電波在空中傳輸,翻越大山、江河,直抵南京。
南京,徐府巷。
很快,一份電文被呈送給齊伍。
“主任,上海急電。”毛瞬敲門進來。
齊伍披著外套,打了個哈欠,揮揮手,示意對方退下。
他取出密碼本,開始譯電。
很快,電文被譯出。
齊伍拿起電報稿,入目一看,激動的兩眼放光。
“好小子!”齊伍擊節贊嘆。
他隨手按下了響鈴。
“備車!”
齊伍穿好衣裝,系好風紀扣,將電文放進自己的公文包,昂首而出。
數名特工緊緊跟隨。
很快,兩輛小汽車駛出徐府巷,消失在夜色中。
雞鳴巷。
戴春風已經接到電話,換好衣裝在客廳等候。
“處座,成了!‘青鳥’急電!”齊伍進門后,先是示意其他人退下,然后才高興說道。
戴春風昨晚同陳樺纏綿多次,剛剛入睡便被喚醒,此時還有些不甚清醒。
他先是一愣,然后明白齊伍所言的‘成了’是何事,大喜,立刻起身,接過了齊伍遞過來的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