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處南京總部有令,讓我們不惜一切代價除掉周懷古。”宋甫國沉聲說,“同時破壞日本人搞得這個‘漢奸’會議。”
還真是漢奸會議。
程千帆從電文中得知了周懷古來滬上的原因,日本人搞了個日中友好研討會:
廣泛邀請一些所謂或‘德高望重’、或‘學識淵博’的中國知名文人、學者、政客、青年才俊來上海,同日本的青年才俊、博士教授、文化名人等進行溝通交流,暢談日中友好之盛景。
咄咄逼人的日本侵略者、諂媚獻丑的漢奸,這兩幫人糾結在一起,程千帆完全能夠想象到這個所謂的日中親善研討會是多么的烏煙瘴氣。
漢奸們對日本的侵華行為加以美化粉飾,大談中日友好。
日本方面對這些漢奸贊譽有加,鼓吹日中友好,夸贊這些人是日本的朋友。
周懷古也在這個所謂‘日中友好研討會’的中方參與名單中,且被日人視為‘值得尊敬的著名文人、睿智的政治家’。
“周懷古這老家伙什么時候成了文人了?”程千帆譏諷說。
“這老東西在北平當了幾年寓公,據說是修心養性,書法甚為精進,還有幾篇文章在日本的報紙發表了。”宋甫國笑著說,笑聲中帶著諷刺意味。
“真是國事維艱,妖孽橫出。”程千帆冷哼一聲。
“魑魅魍魎,丑態百出。”宋甫國恨得咬牙,“數典忘祖之輩都該殺。”
“我的任務是什么?”程千帆立刻問。
聽到程千帆主動詢問,宋甫國心中舒了口氣。
他的資歷和職務、軍銜都在程千帆之上,作為程千帆曾經的上級,對程千帆有提攜之恩。
此外,他現在名義上對程千帆依然有領導權。
但是,這個年輕人現在春風得意,據說余平安極為欣賞這小子,且作為江山人,程千帆肯定已經進入到戴處長的視線。
特務處總部此前有命令,程千帆對于特務處上海情報科的命令,可以自行決定是否聽從。
所以宋甫國不確定這個年輕人現在對待自己以及此次行動是何等態度。
程千帆的主動態度令宋甫國頗為滿意。
“日中友好研討會”的會址極有可能選擇在法租界中央區,你是中央區的巡捕,我們會爭取將你調入參加研討會的安全保衛工作,你的任務是明確周懷古之安全護衛情況、其出行、動向等,為行動隊的鋤奸行動提供情報支持。”
“我個人沒有問題。”程千帆思索片刻說道,“我即將出任中央巡捕第三巡副巡長,如果參加這個安全保衛,知情權只會更高,想要搞清楚這些情況并不太難。”
聞聽程千帆即將出任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副巡長,宋甫國大喜。
“馬一守呢?”
“馬一守升任第三巡巡長。”程千帆說道,“馬一守的資歷足夠,在巡捕房的人緣也頗為不錯,此前他同路大章競爭霞飛區四巡的巡長落敗,這番也該輪到他了。”
“好極了!”宋甫國撫掌,“第三巡要很好的掌握在手中,這對于我們的工作大有裨益。”
宋甫國更喜,馬一守能力不足,第三巡早晚是程千帆的囊中之物。
程千帆覺得自己的師傅馬一守有受到冒犯,好似大家都認為馬一守肯定會被他架空似的。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研討會的會址會選擇在英美公共租界。”宋甫國說道,“如若如此,此次行動你就毋需參加,我會聯絡公共租界的同志參與行動。”
“英法兩大列強,這是國聯要介入中日沖突了嗎?”程千帆做出驚喜的模樣,問道。
“不要對法國人英國人太抱希望。”宋甫國搖搖頭,“國家羸弱,靠別人是靠不住的。”
程千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剛才做出疑惑不解的樣子,不僅僅是為了讓自己顯得對政治局勢不那么敏感,更因為對英法美等列強和國聯報以希望,這是目前很多人的想法,他要合群。
“一個身強體壯吃飽飯的矮個子強盜在搶劫一個瘦弱的饑餓不已之大個子鄰居,鄰居只能奮死反抗,指望其他幾個在一旁看熱鬧的老牌強盜來拯救,等來的只有刺刀和更多的鮮血!”——程千帆曾經和‘竹林’同志探討過關于坊間認為國聯介入會促使日軍退出中國的這種期待感,竹林同志講述過這樣一番話。
“科長,有日本方面的與會名單嗎?”程千帆心中一動,問道。
“你要日本人的名單做什么?”宋甫國驚訝的看了程千帆一眼,雖然特務處的頭號大敵是日人,兩國特工在秘密戰線殺的血流成河,但是,這種英法方面都公開支持此種公開化的會議,特務處是不能對與會的日本人下手的,這會引起日人震怒,甚至給予日本軍方將戰爭擴大化之借口。
“想要研究一下。”程千帆面不改色,“周懷古親日,他的出行和活動肯定和日本人有密切關系,了解日本與會人員的身份,對于鋤奸行動是有幫助的。”
“恩,不錯,有些道理。”宋甫國思忖片刻,“我會想辦法搞到與會日人的名單。”
“多謝科長。”
程千帆心中大喜,他剛才突然想到宮崎健太郎來滬上的時間似乎和這個‘日中友好研討會’的時間相仿,他的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黑色的小汽車的燈光穿過雨霧,可以看到狂風暴雨的肆虐。
程敏抱著手臂,膝蓋上放著包好的綠豆糕糕點,她閉上眼睛,將自己的身體靠在椅背上。
道路并不平整,隨著車身的晃動,她微微睜開疲憊的眼睛。
露莎.薩爾娜看了一眼自己的中國同事,哪怕是臉上的倦容,都表現出一種難以用言語言表的風情。
“程敏同志,你是我經歷過的最漂亮的搭檔,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會追求你。”薩爾娜笑著說。
程敏微微皺眉,她還是不太習慣這個新搭檔的這種說話方式。
“露娜,這樣的話,在中國不要說。”程敏說道,“這里人不會覺得這是幽默,會不喜歡。”
“噢,落后的國度。”
“薩爾娜同志,請向我道歉,你這是對我的祖國和人民的不尊重。”
一道閃電閃過的光芒,薩爾娜仿佛覺得自己這位漂亮的中國女同志的眼睛里有難以言喻的光刺,這是危險和倔強的光芒。
“抱歉,程敏,我沒有任何不尊重中國和中國人民的意思。”薩爾娜果斷道歉,“我的意思是,我敬佩你們和你們的人民,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依然不屈不撓的斗爭。”
“我接受你的道歉。”
程敏點點頭,她還算較為了解自己的這個搭檔的脾性:
一個很善良、熱情、勇敢的布爾什維克女戰士,曾經在炮火中冒著生命危險、拼死救了一名抗聯戰士的生命,心直口快,并無惡意。
“前面水太深,過不去。”一直沉默的司機說道,“有別的路可以繞過去嗎?我們必須在晚上十點前趕回去,我們約好了十點同佐爾格同志發電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