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沒?”出了巷子,程千帆就看到了李浩。
“吃了生煎和豆花。”李浩笑著說。
“走吧,邊走邊說。”程千帆看了一眼,遠處有一個小乞丐,有些膽怯的看著這里,看到程千帆沖他點頭笑了笑,小乞丐高興的咧嘴憨笑。
那是李浩的手下,小乞丐出身的李浩,現在有了正經工作,還認了程千帆這個巡捕當大哥。
李浩儼然成為了不少小乞丐心目中的榜樣。
這些小乞丐也成為了程千帆的眼線,別看他們不起眼,街頭巷尾發生的事情,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和耳朵。
“帆哥,打聽到了。”李浩低聲說,“宮本三郎被人殺了。”
“時間?”
“應該是昨天中午兩點多,在花公公巷的一條小河邊。”
“還有什么?”
“皮蛋看到很像是何警官的人在花公公巷出現過。”
皮蛋就是剛才那個小乞丐。
程千帆搖搖頭,何關這個家伙,估計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實際上一大堆漏洞。
“我已經告訴皮蛋,不要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李浩說。
“告訴皮蛋,最近不要去花公公巷乞討了。”程千帆說道,他很快又否決了這個決定,一個小乞丐,突然離開他熟悉的乞討區域,沒有合適的理由說不過去。
“你去找楊大腦袋,安排皮蛋去賣報。”程千帆說道。
“明白了。”
楊大腦袋是李浩的朋友,也是乞丐出身,李浩念舊,托程千帆為楊大腦袋安排了賣報紙的活計。
乞丐出身的楊大腦袋,可憐皮蛋這個小乞丐,讓他幫著賣報紙,很合理。
程千帆抵達薛華立路二十二號的中央巡捕房,他沒有立刻去巡捕房大廳,而是先去了副總巡長辦公室。
看著程千帆拎著果品進來,金克木很高興。
東西不值錢,是一些杭城的特色點心。
重要是手下人想著你了。
“金叔,多日不見,您的氣色越來越好了。”程千帆笑著說,“面相上說,這是鴻運當頭。”
“你小子,嘴里像是抹了蜜。”金克木哈哈大笑,“杭州一行,還算順利吧。”
“托金叔您的福,沒出什么岔子。”
“我聽說,昨兒個何關那小子去找你了?”兩人寒暄片刻,金克木突然問。
“沒錯。”程千帆微笑說,“阿關這小子,我還說中午補個覺呢,他中午兩點多就過來了,我們倆喝喝茶,聊了好半天。”
金克木罵了句,“這臭小子,又偷懶。”
“別,您可別訓他,不然阿關肯定說我告狀了。”
“這個杠頭,要是有你一半,我就省心了。”金克木揉了揉太陽穴。
程千帆自然不能順著金克木這話說,他夸贊何關重情重義,同僚們對何關都是交口稱贊。
兩個人聊起了家常,金克木噓寒問暖,程千帆也是不著痕跡的拍著金克木的馬屁,氣氛很好。
程千帆知道,他剛才那番話讓金克木放心了。
他絲毫不懷疑巡捕房的辦案能力,有些案子無疾而終,不是查不出來,或是不能查,或是不想查。
宮本三郎被殺之案,事涉日人,‘影響惡劣’。
經過一晚上的摸排,肯定有一些線索指向了何關。
事關自己親外甥,金克木肯定私下里找何關詢問過了。
他不知道何關是坦誠相告,還是有所隱瞞。
但是,在老辣的金克木的眼中,何關那些小伎倆根本無所遁形。
此外,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何關會告知金克木,他昨天去找了程千帆。
故而,程千帆這個時間證人非常關鍵。
程千帆來到巡捕房,第一個來找金克木,既是程序上的需要,也是為了安金克木的心。
兩個人沒有只言片語提及宮本三郎的案子。
程千帆不提,是因為他必須裝作不知道此案,他的證詞才更加有力。
此外,作為一個‘骨子里’對日人親近的中國人,他只有在不知道這件案子的基礎上,才能夠為何關作證。
如若不然,他苦心進入到東亞同文學院,并且在日本人面前表現的親日態度就有了瑕疵。
打個比方,如果何關身邊有潛伏的日人。
日本人弱勢得知程千帆在知曉何關殺了宮本三郎的情況下,依然做了‘偽證’,程千帆在日本人那里的良好印象就會受到影響,會引起懷疑。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程千帆從來不相信有可以完美隱藏的特工,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
沒有暴露,是因為暫時沒有懷疑到你身上。
一個特工,一旦被盯上了,基本上就距離暴露和死亡很接近了。
故而,他必須表現出不知道此案,并且讓金克木相信這一點。
哪怕金克木為了保護自己的外甥,不會出賣他,他也要如此。
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將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對任何人任何事的信任上,這是特工活下去的原則。
他知道金克木在等待,他也在等待。
如他所料不差,一會就會有人來找他問話。
他要在自己‘得知’宮本三郎的案子之前,接受問話。
想必,這也是金克木所希望看到的。
金克木看著面前這個出色的年輕,也是一陣感嘆。
他剛剛并無虛言,倘若何關有程千帆一半出色,他就謝天謝地了。
金克木同時也是松了一口氣,他方才一直捕捉痕跡的觀察程千帆,這個小子應該不知道何關那個臭小子做的事情。
殺了一個日本人,是大案。
金克木這樣的老狐貍,也從來不會相信所謂的義氣。
他能爬到這個位子上,就是因為不少相信義氣的人,被他利用,被他踩在腳下。
如果程千帆知道何關殺了宮本三郎,他無法確定程千帆還是否敢于為何關做時間證人。
所以,他要在程千帆知曉這個案子之前,將程千帆的證言鎖死!
哪怕后來程千帆得知此事,想要反悔也不行了。
而且他相信以程千帆之聰明,既然做了何關的時間證人,即使是后悔了,也不會反悔。
那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回來后見過修翻譯了吧。”金克木問。
“昨天去見過老師了。”程千帆實話實說。
“唔。”金克木點點頭,一臉贊許,起來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是我看好的人,老馬身體向來不太好,三巡的事情,你就多費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