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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 嫉妒使人扭曲

熊貓書庫    大明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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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皇帝在豐樂驛行宮安置下后,隨駕大臣慣例都來行宮大門外等候朝見。

  這就跟對父母的晨昏定省一個道理,如果皇帝不想見人,就會傳旨出來讓大臣們散了,但大臣站在外面等的態度必須有。

  也來朝覲的顧u同樣站在大門外等,然后他就很驚奇的發現,自己仿佛成了“紅人”,許多根本不熟的大臣居然主動來找自己攀談。

  這讓顧u很有點受寵若驚,久在地方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影響力竟然如此之大。

  顧東橋當年做過布政使,起復后當過湖廣巡撫,稱得上封疆大吏了,但沒在朝廷里尤其是六部擔任過要職。

  如今他雖然掛了工部左侍郎虛銜,實際職責只是維護顯陵而已,并不是正經的朝臣。

  在大明官場的觀念里,顧u雖然資歷老品級高,但仍然只能算二流大臣,別說與大學士和尚書比,就是比其它侍郎也是低一等的。

如果非要類比政治排名的話,大概和秦德威差不多  所以被一群朝臣主動過來攀談,顧東橋怎能不受寵若驚?

  當然作為才名遠揚的交際達人,以及前南京文壇盟主,顧東橋場面上的接人待物能力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他此時雖然內心驚奇,但仍能與其它大臣們有來有往的談笑風生,既讓別人如沐春風,也維持住了自己的逼格。

  這就是老人家縱橫士林四十多年的功力,像某些小年輕是絕對學不來的。

  如果私下里見面,說不定就有人會透漏消息給顧u,但這里是公開場合,誰也不好公然“通風報信”。

  于是就只能尬聊別的話題了,既然身在湖廣,自然而然就聊起湖廣的風土人情、趣聞軼事。

  這方面剛卸任湖廣巡撫的顧u是非常有優勢的,所以他就挑著文人都有興趣的話題開始說:“荊州府江陵縣出了位神童叫張居正,十二歲入學,遠近知名。

  前年這張生十三歲就來參加鄉試,我勸他回去,少年人應該多加磨礪才能成大器。但他一定要試試,果不其然的落榜了,但我預料他下一科或許就能中。”

  顧u正說得入巷,

  忽然間,與他說話的大臣又紛紛散了,像是被春風吹散的楊柳絮一樣,飄蕩到四周各處。

  剛才還熱鬧的小圈子,瞬間又只剩下了顧u一個人冷冷清清,在春風中凌亂著。

  “顧大人你一定要挺住啊!”有人臨離開前,還是忍不住多嘴說了一句。

  這又是怎么了?顧東橋有點迷茫,仿佛剛才的熱鬧都是一場虛幻的泡影,自己為什么又要挺住?

  “啊哈!原來是顧老前輩在此,自從嘉靖十三年一別,真是許久不見了!”

  翰林院學士兼左春坊大學士秦德威昂首闊步的踱了過來,主動朝著顧u打招呼。

  在場所有人都在注意秦德威與顧u,看到秦德威這熱情洋溢的模樣,很多人忍不住暗暗感慨。

  秦學士你變了,你也變成老油子了!你居然也學會面上笑嘻嘻了,居然也開始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秦德威又行了個禮,繼續問候道:“五年不見,老前輩身體可好?記得老前輩當年時常有輕微頭痛心悸,如今可有好轉?我在京城從李太醫那里覓了個方子,回頭送給老前輩。”

  顧東橋:“.”

  他敢發誓,自從嘉靖九年認識秦德威以來,從來沒見過這樣親熱對待自己的秦德威!原來的秦德威好像也從不稱呼自己老前輩!

  面對這種空前的詭異,社交達人的技能也卡頓了。

  顧老頭直愣愣的望著秦后生,心里簡直巨浪滔天,這踏馬的什么情況,難不成自己要破格入閣了?還是要當尚書了?

  就在這時候,有太監出來拯救了失態的顧u,傳旨讓大臣們覲見。

  在行殿行過面君禮儀套路過后,就直接開始說事,畢竟已經抵達了終點,第一階段旅途結束,接下來都是正事了。

  嘉靖皇帝南巡承天府,表現出來的動作是謁獻皇帝顯陵,目的是為了實地考察顯陵,以決定父母最終要怎么埋。

  是獻皇帝顯陵北遷,還是圣母梓宮南移?還是一南一北分別埋葬?

  據秦德威偷偷分析,還有可能是父母雙亡后,心性敏感的嘉靖皇帝感到孤獨,所有才有了“尋根”的行為。

  再說句大不敬掉腦袋的話,秦德威一直懷疑嘉靖皇帝有“媽寶男”傾向。

  大學士嚴嵩忽然摸出一本小冊子,呈給了嘉靖皇帝,并奏道:“臣在途中不停考據古法,重新擬制祭祀大禮,以配獻皇帝神靈,斗膽懇請御覽。”

  自從即位以來,嘉靖皇帝對各種禮制極有研究,也非常熱衷改革和調整禮制,從天地到祖宗,全都改了一遍。

  反正根據后世分析,就是用禮制改革加強自己皇位合法性的意思。

  所以作為禮制愛好者,聽到嚴嵩所言,嘉靖皇帝就產生了興趣,拿起小冊子翻翻,隨即龍顏大悅,很是滿意。

  秦德威也沒想到嚴嵩還藏了這一手,忍不住看了看夏言,不由得嘆口氣。

  為什么夏師傅今后越來越斗不過嚴嵩,連老命都賠進去了,看看這就是差距啊,你這個首輔怎么就沒想到這個?

  然后秦德威又看了眼張潮張老師,禮制是你這個禮部尚書的業務范圍,迷趺匆裁幌氳秸廡?

  至于秦德威自己,禮制業務真不是他的專長。

  這東西真的不是能信口胡編的,既要引經據典,又要通曉歷史能援引歷代范例,反正秦德威一直提不起興趣去鉆研禮法學術。

  嘉靖皇帝初步同意了嚴嵩呈上的祭祀典禮的條例,隨后就是右副都御史兼工部左侍郎、督理顯陵事務顧u上前奏事。

  他將顯陵狀況以及所在的純德山情況,一一詳細奏報,讓君臣大致有所了解。

  根據陶道長算出的吉日,嘉靖皇帝定于三天后登純德山謁顯陵,并舉行祭祀大典。

  在此之前,嘉靖皇帝還會抽時間召見本地父老士紳代表,并設宴款待。

  未來幾天事務大致就這樣,主要負責各項具體工作的還是地方官府,嘉靖皇帝又命嚴嵩負總責,督理顯陵事務的顧u協助。

  其實嘉靖皇帝一直也在觀察顧u,只覺此人風儀談吐還可以,勉勵了幾句后,忽然又問:“聽說你與秦德威同鄉,早年就相識?”

  顧u感到莫名其妙的,只能如實答道:“九年前,在南京時認識。”

  嘉靖皇帝接著說:“有人舉薦你為禮部侍郎兼東宮少詹事。”

顧u登時就虎軀巨震,但面上仍然強自鎮靜,謙遜道:“臣何德何能,又何敢輔東宮?”谷  嘉靖皇帝又說:“但有人說,東宮大臣應該找個年輕的,不能都是老臣。”

  顧u很有風度的奏對說:“東宮事關國本,臣子各有暢言,一切惟陛下圣裁而已。”

  嘉靖皇帝沒再說什么,就下旨散朝了。

  嚴嵩招呼顧u道:“顧大人與我商議事情去!”

  剛才皇帝有過命令,嚴嵩總負責顯陵祭祀大典,顧u為協助,三天內要準備齊當,時間緊任務重,要立即開始籌備。

  兩人來到嚴嵩的宿處,嚴世蕃也出來與顧u見禮。

  等落了座后,顧u就主動對嚴嵩詢問說:“向朝廷舉薦我的,可是介溪你?”

  顧u與嚴嵩算是很有交情了,當初嚴嵩在南京養望幾年,顧u就用心幫了忙的。后來顧u起復為湖廣巡撫,又是反過來靠嚴嵩幫忙了。

  所以顧u沒太多客套,直接就問了。說實話,顧u此刻心里是十分患得患失的。

  若能遷為禮部侍郎兼少詹事,那可是一個大飛躍,二流變一流有多難,誰在這個位置誰知道。

  嚴嵩輕輕點了頭,也沒有否認,直言不諱的說:“確實是我舉薦的,但實不相瞞,我也是無奈之舉。”

  顧u完全沒聽明白,什么叫無奈之舉?

  嚴嵩就解釋說:“其實另一個最有可能的候選之人乃是秦德威,我想來想去,也只能推舉你來阻止秦德威了。”

  顧u:“.”

  懂了懂了,忽然全都明白了!剛才在行宮大門外候朝的時候,別人一窩蜂來找自己攀談,肯定與這有關系!

  等別人看到秦德威來了,又一窩蜂的散了,肯定還與這有關系!

  嚴嵩不動聲色的詢問道:“事情就是如此,至于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顧u連連苦笑:“還是那句話,我又有何德何能?”

  秦德威早就在他心里造成了永久性的、不可逆轉的創傷,導致他現在連南京都不想回去了!

  猛然聽到被嚴嵩推薦出來,與秦德威爭奪官位,顧u第一反應居然是畏懼。

  嚴嵩皺了皺眉頭,如果沒有心氣,還怎么與秦德威爭?就比如自家兒子,雖然屢屢失敗,但一直還有心氣,這就叫意志堅韌!

  正在喝茶的嚴世蕃突然放下茶盅,對顧u大喝道:“顧老大人你又在害怕什么?

  在少詹事任命上,你可是眾望所歸,說是身負天下之望也不為過!滿朝文武誰想出現一個二十一歲的少詹事?”

  以嚴世蕃的年紀、資歷,用這樣口氣對顧u說話,稱得上無禮了。但誰讓他有個當大學士的爹,更何況當大學士爹并沒有阻止。

  嚴世蕃的口才也相當了得,直接勸道:“你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顧慮!廟堂不是打打殺殺,還是人情世故。

  說一千道一萬,秦德威又能把你怎樣?即便你這次輸掉了,秦德威又敢對同鄉老前輩趕盡殺絕嗎?

  你仍然什么都不會失去,所以對你而言,這次毫無危險,但可能有的收獲卻極大,你有什么理由不去搏一次?”

  顧u能混成南京文壇盟主,也是有手段有心性的人,剛才只不過是因為事起突然,下意識的就想慫。

  不過他聽了嚴世蕃的話后,又感覺非常有道理。自己確實沒多大風險,為什么不去試一試?

  而且可能獲得的收益實在太好了,禮部侍郎兼少詹事是很極品的位置,再往上就是位極人臣了,哪個官員沒有這樣的夢想?

  如此顧u便下定了決心,果斷對嚴嵩行個禮說:“謝過閣老舉薦之恩!”

  嚴嵩對顧u的態度很滿意,顧u最大價值其實就是“秦德威同鄉老前輩”這個身份。

  就算這次事情不成,嚴嵩也要想辦法把顧u弄到朝廷里,哪怕能多惡心秦德威幾次也是賺的。

  從嚴閣老住處出來,顧u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充滿了斗志,仿佛又恢復到年輕時候的光隨歲月。

  原以為這輩子已經觸碰到了天花板,沒想到命運又給自己打開了一條通道。

  “東橋老前輩!”對面忽然有人喊了一聲。

  顧u順著聲音望過去,就看見秦德威坐道路另一邊,仿佛一直在等著。

  秦德威盛情邀請道:“去我那里小酌幾杯?”

  明白了前因后果,再面對秦德威的詭異表現,顧u就不慌了,只淡淡的回應說:“老夫今日有些累了,只想著早些回去休息。”

  秦德威又改口說:“若老前輩不愿意移步,那么我到你那里?”

  顧u依然拒絕:“還是免了,如果有話,就在這里說。”

  秦德威很清楚,如果能勸顧東橋發揚提攜晚輩的風格,主動退讓,是最好的辦法,動靜和后患也最小。

  只要給他機會,威逼利誘一起上,不是沒可能說服顧u。

  但是看顧u如今這個態度,再加上又是剛從嚴嵩那里出來的,秦德威就徹底明白狀況了,看來顧東橋是鐵了心要爭奪少詹事位置。

  于是秦德威也不裝熱忱了,uu看書忍不住就嘆道:“你說你都這么大歲數了,年過花甲還要擋著別人的路,真是何苦來哉?”

  顧u差點就被這句話氣出個腦血栓,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就算姓秦的當到了什么勞什子大學士,本性還是那個金陵小學生!

  他顧東橋是弘治九年進士,距今四十三年了,你秦德威才是嘉靖十四年進士!

  也就是說,他顧東橋比秦德威早了三十九年,中間差著兩三代人,什么叫擋你秦德威的路?

  明明是你秦德威上升太快,所以才會覺得別人礙事擋路!

  想到這里,顧u忽然更難受了。

  九年前的嘉靖九年,剛看到十二歲的小學生時,他絕對不會想到,此人居然用幾年就能追上自己四十多年官路,成為上升的競爭對手!

  他忽然也能理解,滿朝諸公看待秦德威的心態為什么那么扭曲了,正所謂,嫉妒使人扭曲,也包括自己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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