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停在了街邊。
路燈昏黃的光暈把人晃得帶有迷離色彩。
林若漪雙手緊緊抓住方向盤,眼睛直視前方,都不太敢去看周寬,磕磕巴巴的說:“這個…那個…叔叔阿姨外婆他們不是去鵬城了嗎?”
“怎么…”
語氣一下就沒了平日里的柔和、輕松。
怎么聽都有慫慫的味道。
這模樣,讓周寬有點愣:“不是早就確定的事情,怎么還有點…委屈的樣子了?”
“可…可是…之前沒確定時間。”林慫慫小聲反駁。
周寬:“…”
起初他沒懂,不過他反應很快,輕笑著說:“只是見面,沒有談婚論嫁的意思。”
“感情上的事,當然是我們自己把握。”
聞言,林若漪這才敢看向周寬:“是吧。”
那雙大大的水杏眼轉了一圈:“可…我還是緊張。”
轉而趕緊又說:“我們先回學校。”
她決定…臨時當一會兒鴕鳥。
反正既然只是見面,就也沒什么問題了。
見林若漪呼出一口氣,重新啟車走人,周寬收回目光,望向前方,心中暗自嘀咕:‘自作孽不可活。’
起初周寬有點看不懂,便嘗試去站在林若漪的角度理解她忽然慫起來的起因。
事情十分簡單,兩家的家長正式見面只會帶來一個結果:兩人的關系在習俗、公眾等多個層面更正式了。
按照更傳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禮儀,雙方家長正式碰面,就算是走完了這個流程。
從這個結果延伸,林若漪的慫反應原因呼之欲出。
林若漪慫的不是見家長,去年她與陳文茵、周遠初落落大方的打招呼時可不慫。
她慫的是這種越過了許多過程而被可能要被正式確定的結果。
再延伸,就能發現這明顯就是周寬的鍋。
要知道周寬與林若漪的感情關系起源于林若漪的主動,而在互生情愫階段,周寬差不多算是‘強行’將林若漪拽到‘理性’態。
雖然目的是為了類似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但也讓林慫慫對某些非自然進展有一定抵觸。
“這事鬧的!”
“我有點太自以為是了,尋思都能站在客觀角度上給劉念他們追求對象出謀劃策,說得頭頭是道,懂不少,其實不過只是我曾經在網上看到過不少段子套路,知道怎么生硬直白的引用罷了。”
“上輩子也談過好幾次戀愛,哪次能提及談婚論嫁的話題?拋開最后兩年不談,也二十七八了,大齡單身狗罷了!”
“憨憨其實早就委婉的講過我在強行浪漫,所以其實我還不太懂怎么愛人,也不是很懂怎么跟愛人好好相處…”
“所以才會明明是想要好好走下去,卻搞出了現如今又有點矯情的局面。”
“難怪憨憨前陣子忽然會用比較生硬的口吻說不要御姐林…”
余光偷偷瞄一眼安靜開車的林若漪,周寬心中舒了口氣,臉上重新有了輕松的笑容。
“順其自然。”
無論對誰來說,感情問題其實遠比其它問題復雜。
周寬能迅速適應商業場合的各種事端變化,能愈發得心應手的處理各種商業事務,但在男女感情上依然很…低能。
如果不是碰上林若漪,周寬大概需要更多更長的時間才會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的低能。
還好是林若漪,還好有林若漪。
鴻鵠白華的事情告一段落,周五這天周寬也沒著急去鴻鵠,他這周前三天都去了鴻鵠,早已超額完成了他跟譚曉蔓約定好的規則。
上完下午那節課后,周寬就去了鵬城。
早在這周一下午,周遠初就開著車去了鵬城,連周寬那輛帕美也讓周鈺開去了鵬城。
反正在羊城這邊周寬也沒什么時間陪他們游玩,還不如去鵬城,那邊周鈺、陳明宇都熟悉。
相比羊城,無論是周遠初還是陳文茵也都想再去看看鵬城。
早年間,他們都在鵬城的那些工廠上過班…
周寬乘坐城際動車抵達鵬城時才下午三點半,終點在羅湖,接他的是重新熟門熟路的周遠初。
開的是周寬那輛保時捷。
比起二手大眾,保時捷的駕駛體驗當然是更好的。
見到周寬,陳文茵笑著說:“怎么還特地跑一趟鵬城,怕我們丟了啊?”
“算是吧。”周寬也笑著回答。
他當然不是怕父母丟了。
周遠初、陳文茵頂多是沒怎么去過一些高消費場所,起初可能會有那么點失態。
基本生活常識還是很充分的。
再說周遠初也就是去年才回白華開店發展,之前一直是在廣東打工的。
周寬之所以特地跑一趟鵬城,無非就是順便走走,把昨天的郁悶趕走。
說是說‘自作孽不可活’,可人都活著,總不能真憋死…
從羅湖這邊沿著深南大道走到南山那邊,拐了拐,就到了周鈺在鵬城買的房子所在小區。
到了鵬城,周遠初、陳文茵說什么都不住酒店了,說是別那么鋪張,便住進了周鈺的房子。
周鈺反正是一個人住,倒也沒什么影響,加上外婆,房間都夠用的。
這房子都買了半年多了,周寬還是第一次來。
從臨近小區周寬就在觀察,小區在南山的地理位置不錯,附近的配套也已經不錯了,幼兒園小學都有。
戶型也不是那種特別大的,升值空間很顯著。
也就過個五六年吧,隨便賣個六七百萬不成問題。
跟外婆打了招呼,坐到客廳沙發上,周寬目光一掃,嘴上道:“周鈺眼光正經不錯啊。”
陳文茵不解:“這房子也沒裝修啊,就是普通的開發商裝修,家具也是開發商送了些她隨便買了點先對付一下。”
“有什么特別的嗎?”周遠初也不懂這個。
周寬笑著回答:“升值空間很好。”
“將來她上完研究生,不想再待在鵬城,賣掉也能得到一大筆現金,最起碼足夠普通家庭生活個二三十年了。”
周遠初眼皮子都是一跳:“不是說這房子買的時候總價百萬都還差一點嗎?”
“那是去年,現在估計一百二十萬都下不來了。”周寬隨口說道。
周遠初、陳文茵對視一眼,都有點倒吸涼氣的感覺。
旁邊外婆不太懂這些,就是笑瞇瞇的聽著,也不搭話。
周寬的幾句話讓周遠初真正感覺到了大城市真是日新月異。
想了想,周遠初說了句:“那你沒想過多買點房子當投資嗎?”
“不是很差這點升值。”周寬笑了起來,“你們剛好這些天不在白華,可能不知道現在白華街面上都在傳我周十億的名號了。”
“當然,跟實際有點差別。”
“不過應該也快了,不能光讓人家傳謠,得抓緊坐實。”
周遠初:“…”
陳文茵:“…”
外婆:“…”
好歹去年周寬自己傳了周一億的消息,讓他們已經震驚過好多個晚上了,現在倒是一會一會兒就能接受。
周遠初這才問道:“鴻鵠白華的事情都解決了?”
他們知道周寬特地讓他們離開白華的意圖,所以這些天都刻意回避了白華方面的消息。
還不知道結果。
見父母都望過來,周寬點點頭,輕送說道:“都解決了,縣府和本地商人追加了2000萬投資,共同合作推動試點項目。”
“哦,對,正好得跟爸你商量個事情。”
“劉青劉書你知道的,他給我打了電話,表示希望你能多代表百姓發發聲音,這是好事情,我就替你先答應了下來。”
周遠初還是懂點常識的,很快反應過來:“代表?”
“對,縣級的可以代表參與市級的會議。”周寬解釋道,“我們家在公方幾乎沒有任何底蘊,這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會有人幫你安排好的,你不用操心,有會議就去開,前幾次反正怎么都不發言就行,有需要舉手的事情就跟著大多數走。”
“很簡單。”
周遠初面上還是很快有了喜色:“這么說,我也算是有點身份了?”
“是的。”周寬肯定道。
一旁的陳文茵笑著插話:“祖墳冒青煙的那種。”
其實也不是個太大的事情,就也只是說了幾句。
周遠初跟陳文茵也沒多好奇周寬是怎么把白華的事務處理得那么漂亮,就這么過去了。
稍晚些時候,周鈺下班。
一家人分乘兩輛車去往羊城。
這次連周寬都住進了麗思卡爾頓。
到了羊城后,周寬就接受了周遠初、陳文茵、外婆共同發起的婚姻禮儀教育。
這也正是周寬需要了解的。
4月3號,農歷二月十九,星期六,羊城晴天。
周遠初開著周寬那輛保時捷,載著陳文茵、周寬一同去了東山口。
從習俗來講,現在這個節點、這個場合周鈺、外婆都不適宜出面。
汽車距離老林家樓下還有一段距離時,周寬就看到了已經迎下來的林國福、張萍,小聲提醒了周遠初跟陳文茵。
汽車停穩后,陳文茵當先下了車,笑容滿面的招呼。
周寬跟周遠初隨后下車,去后備箱拿了禮物,也開始寒暄。
周寬別提多老實了,只是面帶微笑,老老實實的喊人,話都不多一句的。
張萍左右一看,笑著說:“我們就別在這里站著了,去家里坐。”
“對對對,家里坐。”旁邊著裝十分正式的林國福也趕緊附和道。
一行人走上三樓,進到老林家,這才再見到已經泡好茶的林若漪。
有意思的是,周遠初、陳文茵、林國福、張萍都有明顯特地打扮的痕跡,而周寬、林若漪則沒有。
都是平常的衣服。
無非是周寬跟林若漪都戴上了之前買的情侶對表。
分別落座,又簡單寒暄了下。
大家都喝上了熱茶。
這時,張萍遞了個眼神給林國福,林國福面色柔和的用白華方言說:“周老哥,我們都是白華人,卻在羊城這里碰面,還請你們多擔待。”
“小女年幼少不更事,這一年多來很是讓令郎幫我們操了心。”
就在林國福要往下說時,周遠初立馬搶斷:“林老弟莫太客氣了,犬子不懂事,來羊城這一年承蒙你們多有關照。”
“我們也知道令愛從小聰明伶俐、落落大方,犬子在羊城這一年多也有賴令愛幫忙。”
“犬子從小頑劣,少不經事,莽撞不懂圓滑,一見令愛心生仰慕,幸得令愛垂青,是以兩情相悅…”
林國福也跟著說:“令郎一表人才,身家頗豐,可是小女高攀。”
兩個男人很是文縐縐了一番。
然后又喝了茶。
之后就是閑聊了。
農村人講禮數的時候,那也是很會點到為止的。
意思已經到了。
這次正式的碰面到這一步就算是結束了正事。
前后喝了兩杯茶,周遠初、陳文茵、周寬先后起身,然后告辭離去,沒留下來吃午飯。
這一番下來,周寬、林若漪兩人都只是喊了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的機會…
不過,周遠初幾乎前腳把車開出小巷子,后腳就立馬撥通了林國福的電話,在電話中很正式的邀請林國福一家共進午餐。
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入鄉隨俗。
這次,周鈺、外婆就都有出面。
很快兩家人就聚在了白天鵝的餐廳包廂里。
這次氣氛就更家常了一些。
說話也放開了許多。
閑聊的話題寬度、廣度也明顯不同了。
周寬、林若漪也終于被雙方父母拉出來說話了。
林若漪柔和中帶著一點點慫慫的味道,可以說是我見猶憐。
周寬倒是跟往常差不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小周就稍有點沒那么注意了,有次直接就喊了句:“老林。”
話音一落,周寬自己都是一抖。
林國福卻滿臉笑容的應了下來,笑瞇瞇的說:“小周平時經常被我拉著下棋,我們經常天南海北的聊,都習慣了。”
張萍笑瞇瞇的看了眼周寬,說:“周老哥勿怪,要不是小寬,我們家這個不聽話的女兒上大學以后都不知道回家的。”
周遠初:“…”
陳文茵:“…”
外婆:“…”
周鈺:“…”
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林國福、張萍,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融洽的翁婿關系。
以前周寬偶爾也提過兩句在老林家很隨意,他們沒想到能是這么個…隨意法。
只有周寬心里清楚:‘今天的老林同志真慫!說話真好聽!’
總之,這頓飯后,兩家的關系親近了不少。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說。
之后又互有做客吃飯。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飯后,周寬簡單安排了下:“爸爸媽媽,這是我剛用開的一張銀行卡,里面存了些錢,你們難得出來一趟,跟外婆沿著沿海一線城市旅游一圈,等過陣子你們的港澳通行證下來,我再陪你們去香港澳門看看。”
“不是還有…”周遠初想了想說。
周寬笑著回答:“不著急,白華那邊五六月份才會開始整理資料,現在回去也還有一些亂。”
周遠初便點了頭:“那行。”
陳文茵、外婆都沒意見。
周鈺當然更沒意見,她一會還得趕車回鵬城…
周寬也不閑,明天周一,他得去一趟鴻鵠,開個短會,重點是要跟譚曉蔓碰個頭。
鴻鵠的架構要進行一系列調整,很多事情也得著手安排了…
雙倍最后三十分鐘,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