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一帶人們過冬更喜歡烤爐火。
老周家也不例外,哪怕現在是在太平的鋪子里,門臉里間也是燒了個蜂窩煤爐子。
比起現在時興的電烤桌等之類的方便烤火用具,爐火的優勢是熱度會往整個房間擴散。
周寬跟著陳文茵走進里間,一下感覺到了與門臉外間的溫度差異。
‘嘭’一聲,房門將外間的風也隔開來了。
搓著手在火爐旁坐下,雙手前伸至爐火上方,熱浪上涌,周寬不自禁嘶呼嘶呼的吸氣吐氣,渾身一下松快了許多。
陳文茵在對面落座,很是感嘆的說:“時代發展飛快,這高鐵一坐,在羊城吃了早飯還能回家趕上午飯,要是高鐵能通到太平,以后來來回回不要太方便哦。”
聞言,周寬忍不住笑了下:“還真不是沒可能,以現在國家的發展速度,指不定過兩年高鐵網絡就遍布全國了。”
在里頭開始忙活午飯的周遠初搭腔說:“說在太平是有點開玩笑,估計南丘還真有可能,衡陽、株洲現在就設了不止一個站。”
畢竟經營的業務與火車票有關,陳文茵、周遠初對高鐵、省內站點等信息還比較了解。
周寬只是笑笑,沒再搭腔:“…”
因為他知道,將來在距離太平街面上不到兩公里遠的地方設立了一座高鐵站。
雖然途徑線路不多,但還是有南下直達羊城的車次…
菜刀與砧板碰撞得丁零當啷。
周寬聽著陳文茵遠比以往要更加東拉西扯的家長里短。
在陳文茵的生命中,這是她第一次間隔如此之長的時間再見到自己的兒子。
四個半月還有多。
季節都從盛夏走到了寒冬。
不多時,菜端上飯桌,陳文茵一手拿筷一手拿碗,望向周寬,招呼著說:“嘗嘗看,家養的雞鴨魚肉都來了,在學校怕是不好吃到。”
“那是那是。”周寬連連表示認同。
一旁周遠初補充著說:“特地做的口味菜,味道還是可以的。”
老周家或者說大多數農村家庭里都有一些樸素的飲食營養觀念,像是雞、鴨一般是以湯、燉為主。
現在是例外。
在父母的注視下,周寬只好先動了筷子。
見狀,隔著一張飯桌,陳文茵一筷子挑起雞腿塞進周寬碗里:“這個炒雞就是要大火,你爸爸炒出味道了。”
一頓午飯很快吃完。
陳文茵塞了杯泡好的熱茶到周寬手上。
從衡陽下車到現在這三個小時里,無論是周遠初還是陳文茵都沒有立馬提及周寬的大學生活。
或許兩人沒聽過諸如‘飯前不訓子’之類的話,但他們的做法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就像前世周寬冷不丁整出來大幾十萬負債,陳文茵、周遠初也沒有太多抱怨。
寒冬臘月,北風呼嘯,街面上行人不多。
多數店鋪都冷清得很。
店內福彩、體彩的生意一般較為集中在傍晚,嗯…現在的季節來說是四點多五點。
像是白華這類外出務工大縣,年前購買火車票的需求甚至低過往日。
在街面上其它店鋪臨近年關會迎來生意旺期時,老周家的門店隨著天氣變冷同步進入最冷清的淡季。
從周寬回到太平到現在的這一個多小時里,一個客人都沒有來。
手上捧著的熱茶溫度逐漸被空氣中和,周寬吹拂著茶葉喝了兩口。
目光在旁邊圍爐子坐著的周遠初、陳文茵臉上頓了下,周寬主動開口提起了在羊城的幾個月:“有一段時間壓力比較大,周鈺寶可能跟你們提了下,讓你們擔心了。”
“專業還不錯,學起來比較對口,輕松不少。”
“其它方方面面現在都順利了。”
相當潦草的一語帶過,最后,周寬又看一眼坐在兩旁的父母,重點提到:“另外,我跟林若漪,就是8月份你們見到過的那個小林同學剛談了朋友;
因為跟她的家長比較熟悉,算是見過女方父母的意思了,將來會是你們的兒媳。”
不出意外,原本陳文茵到嗓子眼的話直接咽回去,目光直直的看著周寬:“就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小林,當時說起來你還否認了的那個?”
“是的。”周寬點頭。
陳文茵仍存諸多疑惑,眉頭向中蹙攏,繼續問:“是白華人,父母都在羊城當官的那個?”
“是的,林叔算是高官了,比較閑,最近經常在家跳腳。”說起這個,周寬臉上浮現笑容。
陳文茵眼睛依舊沒從周寬臉上挪開,又問:“他跳什么腳,你之前不是還說高攀不起嗎?”
“也沒什么,他本來尋思哪天跟我拜個把子,一回頭我跟他閨女談朋友了。”周寬很隨意的說。
“林叔還是很隨和的,沒有門戶之見;再說現在也算勉強門當戶對了,畢竟好賴我已經有個把億身家了。”
兜兜轉轉的,周寬還是主動把話題拉了回來。
雖然要解釋個把億身家這個事情,會比較復雜,但經歷過7、8月份的鋪墊,國慶周鈺在鵬城買房等一系列事情后,也是有那么個基礎了。
陳文茵對周寬談朋友的好奇心基本得到滿足,注意力也跟著轉移了。
旁邊沒怎么開口的周遠初也頓住了手上吸煙的動作。
上下輕輕掃量了兩眼周寬,最后陳文茵垂下眼簾:“是聽周鈺提起過這些那些,說是你壓力很大、不太開心、為難自己,跟這個把億身家有關吧?”
周寬坦言:“有關。”
“歸根到底是錢惹的禍,絕大多數的壓力來源于對高額收益的期待與患得患失。”
看看陳文茵,周寬語調松快,語氣隨意的說:“具體來說也不太復雜,之前開的公司一直在小規模掙錢,因為沒有正式員工所以支出很少,隨著產品越做越大,一些有錢的同行對此很感興趣,經過幾個月的磋商、談判,上個月10號終于達成了交易;
交易的各項收益這算成現金大概是1個億左右的價值吧。”
說這些話時,周寬的輕描淡寫溢于言表。
“實際的現金款沒有那么夸張,又買了套一千多萬的房子,現在其實我個人手頭上只有幾百萬。”
特地停頓了下,周寬又說:“當然了,在個過程中我還跟周鈺的大學同學、朋友一起開了個新公司,算是成規模的形式,有百十號人,這些也是我身家的一部分。”
“哦,對,這個人你們可能偶爾聽周鈺提起過,叫譚曉蔓。”
安靜當聽眾的周遠初沒什么表示,陳文茵聽到譚曉蔓這個名字有輕輕頷首。
繼續聽周寬往下說:“只不過她遠比周鈺提到的、想象得要更有能量、資源;
家里有幾十億的樣子,在羊城甚至說在廣東方方面面都有點關系,能有現在的身家,她在背后出了不少力氣;
比如是因為她在背后斡旋、撐面,我才可以毫無顧忌的跟那些大公司在同一個維度來回拉扯。”
除了具體到公司是什么主營業務沒講,其它方面周寬都還講得比較詳細了。
很便于周遠初、陳文茵了解已經理解。
周寬也沒有特地夸大跟譚富婆的合作,甚至還隱去了譚富婆投資自己這一層關系。
稍微文藝一點的說,周寬與譚曉蔓現在的合作算得上是珠聯璧合、強強聯手。
首先是譚曉蔓的投資解決了周寬正式進入商業的門檻,否則哪怕是草臺談完微博合作,周寬也不太能開得起鴻鵠。
其次是譚曉蔓和‘譚氏’在羊城乃至廣東的能量、資源,解決了周寬經營企業過程中的許許多多障礙。
草臺要真是明面上這樣的單人公司,別說新浪了,甚至都輪不到這些年始終熱衷山寨干到原創等各種操作的鵬城鵝廠,光是總部就在羊城的網易都能把草臺生吞活剝。
而且,事后他們一般管那叫‘合作’。
雖然表面上譚富婆一直想要跟周總一樣,連班都不用去上,但其實她在背后做的事情周寬都知道。
而且周寬更清楚自己復制不了。
新浪、鵝廠、網易他們在打壓草臺、起意收購草臺的過程中,必然做過很詳細的盡調,可偏偏這些盡調信息甚至都無法觸及到草臺核心框架。
最簡單的例子:當初有人曝出草臺已經申請注冊了‘微博’相關商標,周寬只問了一下譚富婆,就知道了大概情況。
所以,譚富婆在草臺拿10的收益,在鴻鵠拿35的收益,完全對得起她的付出。
甚至,用同等金錢根本沒法在短時間內鋪出這樣的資源。
而周寬在兩人共同合作中的貢獻可以用三個字形容:信息差。
這是他身為重生人士的自帶buff,而且他能在現有認知氛圍內利用得還不錯。
譚曉蔓和周寬可以粗暴的看作里子、面子。
周寬當然慶幸自己能在初出茅廬時遇到譚曉蔓這樣的貴人,通過一段時間的互相了解,展現出的能力,最終像現在這樣能在商業上合作融洽。
當然,倘若沒有譚曉蔓,周寬也還是會選擇域名生意來積攢資本,然后也還是會有一份可能不叫‘鴻鵠’的商業規劃;
區別可能是周寬需要付出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精力、以及品嘗更多的失敗,積攢‘合作’經驗…
周寬介紹得這么明白,陳文茵跟周遠初自然也是清楚了解了。
沉默片刻后,陳文茵斟酌著開口:“雖然你說得很明白,但其實我們已經落伍了,不太能跟得上思路。”
一直沒開口的周遠初吸了口煙,說:“也就那句話,高處不勝寒,你自己多照顧自己。”
周寬輕輕頷首,神態輕松的說:“其實之前是因為沒錢鬧的,現在畢竟上了億,又在陸陸續續購置一些保值的資產,往后掙不掙錢都很輕松。”
照鴻鵠現在的模式,短時間內也不需要擴張,再加上時代風口的紅利,周總剛剛好能屬于最舒服的那波商人。
最后的最后,周寬提了句:“今晚早點回去,有個大事情一起商量。”
南方內陸省份進入寒冬臘月,天黑的十分早。
約莫五點出頭,天開始擦黑。
不少門臉開始拉亮燈帶。
六點多時,整個天空徹底暗了下去,漆黑一片。
順便在店內吃了晚飯,便關門上車回往了嘉魚橋。
今天才農歷十二月初三,嘉魚橋外出務工、讀書的鄉里鄉親現在都還沒回來。
汽車一路行過,顯得冷冷清清。
這一年下來,周遠初、陳文茵也不是每天都回嘉魚橋,偶爾也會在店鋪二樓將就睡一下。
到家以后,周遠初就忙活了開來,引火點爐子等等,熟能生巧,倒也飛快。
周寬也沒拖沓,在爐火開旺以后,提起了正事。
一邊打開帶回來的公文包,周寬一邊說道:“回來之前,請人設計了一套房子。”
“之前暑假的時候媽媽說要蓋新房,現在可以正式提上日程了。”
說著,周寬展開了拿出來的一沓圖紙。
大致上都是4a0的規格,就1.6米×2.3米的樣子,可以更大,但不太必要。
反正現在的規格細節上已經很清晰了。
都是外觀整體設計圖。
有彩繪立面、平面等等形式,一目了然。
看起來很有那種南方水鄉、青磚黛瓦、小橋流水人家的意境。
周寬簡單描述了一下:“這套圖紙的初步意見是我跟周鈺,還有小林一起定下來的,最后由設計所潤色出圖。”
“主體是三層,帶露臺,庭院式風格。”
“其次是設計有前院和后院,現在的雜屋將放在院外,從這里一扇小門過去。”
不能說多么多么漂亮,就是基礎的青磚黛瓦風格,而且要呈現設計效果,很依賴后期裝修水準。
考慮到老周家現有的環境,宅基地大小,并沒有選擇合院設計。
就還是比較樸素的風格。
聽周寬說完,周遠初率先表達了意見:“好看。”
惜字如金。
陳文茵表示了認同:“是好看。”
“不過,好看就不便宜,現在這個不叫樓房叫別墅了吧,怕是得好幾十萬哦。”
周寬笑了起來:“這個問題不大,預算了200萬的造價,能一比一還原設計圖。”
通過周寬的解釋,陳文茵對上億身家沒太大的觀感,畢竟是身家不是現金,但聽到200萬這個數字,就有點咂舌:“這么多啊。”
“按公歷09年店里的收入算,要做五六年。”周遠初也是感嘆一聲。
見狀,周寬略作思考,用了個簡單粗暴的方式,笑瞇瞇的一甩左手,昏黃的燈光下,白金也還是照出分外光彩:“其實不多,這塊表就二十多萬,我還不止一塊。”
陳文茵:“…”
周遠初:“…”
于是,不再需要費口舌,加上周寬早提到了周鈺的參與,陳文茵跟周遠初很自然的接受了蓋房這個計劃。
畢竟周總花了半個下午通過實際例子告訴了父母自己的有錢程度。
雖然兩人都沒法對上億有直觀感受,但簡單的數字對比還是很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