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飯店少有坐下來吃飯的，都是招呼一聲要個粉啊啥的就走。
黃亮還特地挑了里面本來是備著實在坐不下才安排的一張小桌，兩人這言語間推搡倒也不引人注意。
皮球來回踢動了兩圈，周寬又故意看了眼手機，有意率先敗陣：“黃老板，恕我冒昧，我就直說了。”
直言了當：“只要黃老板肯幫忙，裝機這種事情每次牽線算你一成。”
不等黃亮開口，周寬又補充：“畢竟不是大買賣。”
“確實不是大買賣，說句話的事，我這也不好白拿錢。”黃亮笑瞇瞇地說。
“…”
一成顯然不能滿足黃亮的胃口。
周寬也不著急，這就是個口頭合作，跟去商店買東西一樣得討價還價。
雙方的信息各有不透明的地方。
當然周寬對黃亮的信息已知更少。
他能根據機器數量和不同定價，粗略估算出夢幻網吧每日大致營業收入。
繼而算出來，夢幻網吧每月的大致純收入應該不到5萬。
但對黃亮的人脈、是否有其它買賣這兩個關鍵信息則不了解。
簡單來說，如果單只有夢幻網吧的收入，黃亮的急切程度應該更高一些，但偏偏又不能排除人家故意不慌不忙。
所以周寬也只能一次次有意的通過看時間來逼迫。
總之，如果周寬知道黃亮的實際人脈網，這買賣就比較好談。
無非是讓利多寡的問題。
不管怎么說，一成是肯定行不通。
反正，雖然兩人都有那意思，而且表面上黃亮手頭籌碼更少，但依然不是樁好談的生意。
不過…
周寬的想法只是：摟草打兔子。
反正今天這上網的目的是達成另一部分，找到了一個小切入口。
一萬六不能算第一桶金，但算得上第一小桶金。
“…”
再說黃亮那邊，他對周寬的信息是基本了解的。
至少對周寬要用來合作的信息是了解的。
他親眼目睹了周寬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也看得出其中的價值。
站在周寬的角度上，他想這次直接達成合作，不過信息相對不平衡，所以需要多讓出一分利益。
嘮了兩句，周寬扒拉完最后一口飯，放下筷子，擦擦嘴，喝了口水，好整以暇地說：“確實是有點難為黃老板，不知黃老板可否有好的提議。”
黃亮眼皮又跳了下，客套道：“讓周老弟見笑了，談不上為難，都是朋友嘛。”
但這次幾乎沒再多廢話，黃亮斟酌了下，就又說：“周老弟，有個事情你可能沒有太關注，白華這邊的成規模裝機乃至成規模網絡調試安裝，會比零散價更高。”
“哦？”周寬適時表達了疑惑，這他還真不清楚。
黃亮饒有耐心的解釋：“舉個例子，復興主街那邊的電腦城單臺機器裝機能便宜到85塊，一般來說是100；
但是，比如我網吧重裝單價就會高一些；
兩萬還是因為那師傅之前幫忙做過，不然很難談攏；
一是時間，兩個通宵是說少了的，二是很麻煩，需要來回折騰…”
說到這里，黃亮看了眼周寬：“周老弟應該懂我的意思。”
周寬當然懂，為了平衡正常營業與解決問題，會選擇部分區域先臨時恢復使用，也就是說同一臺電腦可能要調試三次。
有一說一，周寬尋思是在白華這樣的小縣城里攬活的電腦師傅生活過于安逸，所以不想多浪費時間學多一點，而是用笨辦法。
當然，周寬也知道無論是‘部署服務’和PXE都有尿性的一面；
像是他上輩子就遇到過，比如大學期間某個機房遇過兩次批量安裝系統失敗，后面每次都是直接手動安裝。
就周寬估摸著白華這旮旯的電腦師傅一方面懶，另一方面是真的折騰不來，里面門門道道的經驗教訓也不少。
說起來慢，但這些念頭在周寬腦子中也就是一閃而逝，而且他抓到了黃亮的重點。
周寬望著黃亮，稍微挑起眉頭，說：“黃老板，我可不可以理解，因為工作量對我不怎么高，我完全可以給出更有吸引力的低單價。”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黃亮坦言。
這么一說，周寬就徹底明白了：“如果是這樣，黃老板，我有一個新方案。”
接著冷靜的表達底線：“按照市場價100元每臺的單價算，批量50臺以上的，我這里報價8折，這8折里還是有一成給黃老板，至于8折以外能談到多少都是黃老板你的。”
黃亮聽得出這是周寬近乎極限的誠意，沉吟著說：“我想一想。”
“畢竟總報價還得有一定競爭力。”
聞言，周寬基本確定了黃亮的底氣，不再磨嘰，略加思索就說：“黃老板是個爽快人，我也不藏著掖著；
除此之外，以月度算，總單額超過5萬的部分，再以另外的形式分：
比如5萬多加5個點，6萬6個點，10萬及以上統算10個點。”
“不過相關方面的事情得黃老板你來幫忙打點，當然該我交的稅費我自己來出。”
黃亮明白這是周寬最后的誠意，他在心里很快算了一筆賬。
按照有競爭力的報價，就單價100元來算，他已經占了總量28%的收益，他需要做的是拉單接活；
如果月單額超過5萬，則變成了32%，到10萬就是36%，這比例很可觀了。
比如：按10萬總單額算，黃亮談到的是12萬5，他能拿到4萬5…
夢幻網吧的月均純收入都不一定有這么高！
這么一想，黃亮滿臉笑意地說：“周老弟真是個實誠人，都是朋友，我再不應承就實在對不住了。”
“就依周老弟的。”
周寬淡然一笑，隔著飯桌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黃亮也笑了。
“…”
到這一步，合作基本達成。
周寬感覺黃亮暗示的底牌是：他在白華有較為廣泛的人脈。
就算這是周寬感覺錯誤，其實不影響他的利益。
因為如果一個月沒有談成500臺以上的單子，周寬要付出的依舊是1成。
至于所謂的8折…周寬心里本來就以為批量是80每臺的單價。
之后周寬也談了幾個小要求。
比如時間窗口安排上盡量寬松，像是晚上10點以后。
這個黃亮認同，表示盡力。
在同意讓周寬來恢復他網吧的機器后，黃亮就反應了過來，周寬極為弄險的用了極限時間窗口這張牌。
再有比如…周寬有意提了句：“黃老板，丑話得說在前面，我自己談成的買賣都算我的。”
黃亮當然是表示認同，心中卻是暗自凜然。
其實周寬就是在瞎扯大旗，他現在哪有時間去主動談這種生意。
還有就是周寬表示：“不是特殊情況不附送網絡配置。”
黃亮一下就明白過來：“我懂我懂，能談就談。”
很簡單，這個事情價錢合適就沒問題。
“…”
然后就是錢必須先到周寬這邊。
周寬也明確表示就算黃亮談了個天價，他也至多只要基線部分8成中的90%。
最后是互相交換了手機號碼，各自離去。
說起來慢，實際上前后連吃飯帶聊天才二三十分鐘。
周寬從頭到尾都在把控著時間。
倒是說，也沒立字據，也沒有合同，純口頭協議。
也就白華這種縣鄉才會產生這樣看起來不靠譜又靠譜的口頭合作了。
小地方就是這樣，人心有時候很復雜，也有時候很簡單。
總之，還是那句話，如果不成，周寬毫無損失。
立下字據或者合同，周寬反而會擔心因為自己對法律條文的不了解而掉坑里。
現在這樣，就算是用一些低級、下三濫的手段，也無非是不做這生意。
真要是發生了這樣的情況，已經到周寬手上的16800也不穩妥。
不過到時候就比一比誰更有‘防備心’，反正…
周寬同學前后兩次的關鍵對話都錄了音。
稍走遠一些，周寬便拐進一家音像店買了個讀卡器，順便借用了下驗鈔機。
隨機抽出了10多張鈔票再復驗了一遍沒問題。
接著周寬很快走進另一家網吧，將兩份錄音文件臨時備份到了自己的QQ郵箱。
其實個人提供技術服務的項目，就是拉私活；
周寬上輩子也不是沒做過，甚至都沒管過交稅這事，主要也不是太大的活，像是給人做個美工啥的。
要不是現在這個看起來是小生意，但它走量，周寬也不能想到稅務這些東西。
“…”
一通折騰下來，周寬走出這家網吧，時間距離7點已經不足10分鐘。
走回二中已經不現實了，不過周寬立馬就攔上了出租車。
白華雖然是個小縣城，但縣區內還是有出租車營運的，而且還基本不堵車。
坐在車上，周寬手上摩挲著上衣兜里的16800，回想著過去兩個多小時里發生的事情。
首先是第一筆買賣，通過打出極限時間窗口這張牌拿了下來。
在感受到壓力后周寬反而恢復了輕松姿態。
于是主動向黃亮暗示了拓展業務的意思。
吃飯的那二三十分鐘里，周寬跟黃亮也在不斷試探中最終達成一致。
整體上黃亮只有人脈這張牌，相對更急切一些，在周寬第一次通過看手機時間且忽然直入談價環節后，也不得不跟上。
沒辦法，周寬有選擇的余地，黃亮沒有。
看起來是互有試探、各有心思、多有交鋒，其實整體節奏大部分時候被周寬把控著，連時間都手拿把掐上了。
因為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底氣也是這樁合作的根本：他有在白華無人替代的技術。
白華現在這些電腦師傅早就有自己的渠道了，沒有周寬的技術，黃亮根本就沒辦法。
后面實際談價時，看起來周寬一退再退，但其實都是根據新的已知信息在調整，歸屬他本人的利益基本沒讓出去。
本來周寬心里價位就是單價80，分一成給黃亮。
現在依然是這樣，不過是稍微讓了一步，在單量更高時，多讓出最高10個點，即一成。
所以最后階段周寬直接不磨嘰，因為天平完全偏向了他。
畢竟本來周寬還計劃了至多讓出3成利。
后面的補充，周寬又特地扯大旗，說什么自己談的不算黃亮那份，這就是給黃亮一點壓力，讓他加速動起來。
黃亮因為不知道周寬只有這么三兩個月時間，直接就凜然了。
想著這些，周寬心里念叨：“雖然白華是小地方，黃亮也不像是大老板，但在涉及實際利益問題上依然有他們的精明，明明該他更著急，也還是讓我通過看時間等來表達逼迫姿態。”
“最后還是我先不磨嘰的，嘖…”
“這還只是小買賣，做生意可真不容易啊。”
“往后想要掙錢也避免不了各類洽談，還是得多積累，多思考。”
“…”
然后，周寬思維發散，想著：“對一個從2021年重生到高中時代的男人來說，裝系統大概是最沒有門檻的起步掙錢方式，無論大城市小地方哪都行。”
“可惜現在還沒有逼乎，不然可以上去分享一下‘我的普通重生入門指南’。”
“…”
“倒是說…我運氣還不錯，碰巧撞到了批量的活，要是單臺，怕是只能慢慢來。”
“有了起步小切入口，之后就有更多的騰挪余地。”
“…”
“得感謝周鈺，人靠衣裝，我要是穿之前的那些衣服，怎么都難讓人相信自己不是高中生。”
“以后怎么騰挪以后再說，起碼現在是有點底氣了。”
“就算黃老板不介紹生意，起碼也能…”捏了下兜里厚厚的這沓鈔票，周寬心里嘀咕完：“有更多資本說服周鈺哈寶。”
“…”
末了，周寬又想：“這輩子雖然不打算繼續當IT民工，但干IT類的活，好像也自帶自信。”
“…”
很快出租車就到了二中門口，連五分鐘都沒花。
不過依然是收了5塊錢。
下車后，周寬快步走進校園，感受著手掌下厚厚的一沓鈔票，臉上露出了笑容：“今天我自己個終于掙錢了，真開心！”
“…”
2009年2月12日，傍晚，周寬同學喜得16800，同時找到了掙錢切入口，談妥了拓展業務，小感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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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