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
有些恍惚的魔女開口想要提醒,卻被夏德粗暴的打斷:
“我可比你更熟悉這里。”
死亡之門沒有那么容易打開,剛才溫斯萊特小姐并沒有徹底深陷進死亡,因此此刻快步后退,便意味著他們重新回歸生者的世界。
死亡一點也沒有為難夏德的意思,魔女甚至感覺身邊的男人比自己更適應這純粹的冰冷力量。但他絕不可能是死亡的代言人,那源自于靈魂的幾乎要讓此刻的她癲狂的溫度,比曾經在黛芙琳修女身上見過的初火還要熾熱與濃烈。
身處生與死的邊緣,她更容易的感知到了身邊男人的靈魂,無比的純粹、無比的強大、無比的熾熱,卻又無比的溫柔。有那么一瞬間,神情恍惚的她甚至想要 只是此時那個被黑暗吞沒的七環術士的靈魂再次于水域中顯現,惡靈無聲無息的向著他們伸出了手,隨后被夏德不耐煩的猛地一推:
“該走的不要留!”
那靈魂消融在了冥月的光芒中,繼續快步向后退了五步,陽光變得更加清晰;
再向后退了五步,水面上那些透明虛影只剩下輪廓,林地包圍了他們;
最后再向后退了五步,黑暗徹底散去,兩人仍然站在那片荒村外的墳場中。
“呼呼”
隨著灰黑色頭發的女士的呼吸,冰冷的白霧從她的嘴巴中呼出,但很快便消解在了夏末的余熱里。
夏德沒有立刻詢問她的情況,而是神色嚴肅的松開了抓著魔女手臂的手,從胸前拽出徽章然后走向前面,一邊念念有詞的祈禱一邊查看死亡是否真的全部離去。
如果因為他們今天的行為,讓物質世界又形成了一處新的“生死邊緣”,那麻煩可就大了。
好在雖然溫斯萊特小姐剛才的運氣不是很好,但至少死亡真正離去了。夏德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看向她的時候,發現她也正抿著嘴看著他:
“好吧,在死亡的、的力量方面,我也依然存在著欠缺。”
“先別說這個了。”
夏德伸手扶住連站都站不穩的她:
“先休息一下吧,到樹下坐一下,那邊有太陽。”
夏德提議道,那面色蒼白的魔女抿著嘴點點頭。沒有變回貓頭鷹,而是讓夏德攙扶著她走到了樹邊。
鋪好了餐布拿出軟墊,兩人靠著大樹坐了下來。夏德看向她裙子下穿著褐色短靴的雙腳,后者蒼白的臉上涌起一抹血色:
“這次是我大意了,抱歉給你造成了麻煩。”
“不用道歉,畢竟誰也不知道這詛咒會讓施法能力下降到這種程度,我們更想不到施法穩定性也會變差。”
魔女側身坐著,微微提起裙邊讓夏德看到她的雙腳。夏德幫她脫去了鞋襪后,便看到了紫黑色的雙腳。
溫斯萊特小姐的情緒更加低沉:
“剛繼承這個職位的時候,我全身都出現過類似的痕跡,不過沒有這么明顯。”
夏德什么也沒說,翻找出圣水瓶后將圣水倒在她的雙腳上:
“你自己能夠揉搓吧?”
他沒有故意去占便宜,在抿著嘴的溫斯萊特小姐動手以后,又高舉起了右手:
“陽光療愈!”
太陽的光輝灑向兩人,他們的身體輪廓于是被染成了金色,死亡的陰冷由此快速消退。
溫斯萊特小姐感受著這知名太陽教會神術的溫度,意識到即使是太陽的輝光也沒有剛才她感受到的夏德的靈魂的溫度熾熱。
紅著臉,到底還是不好意思說出讓夏德幫她揉搓雙腳。他們畢竟才只是剛認識,而姑娘的腳又是很隱私的部位。
夏德倒是沒注意到她復雜的心理變化,看到不需要自己引出帶有初火力量的火焰,他才松了一口氣,然后語氣很輕快的笑著說道:
“這冒險是很值得的。你聽到他剛才說的了嗎?被選者!樹洞協會這個組織一定掌握著某些關鍵性的詩章殘篇,在月灣的事情結束后,新的故事會在這里進行!
哦,別這樣看著我,嘉琳娜肯定把這些事情說給我聽了,我再怎么也是八環術士,有資格參與這種事情。”
金色的眸子帶著些許的困惑、倔強、羞惱與自我懷疑,她此時可絕對沒想到“嘉琳娜是否和夏德·漢密爾頓談論被選者”之類的問題。
而夏德此刻的心情不錯也不是裝出來的,即使再怎么懷疑第八位被選者會出現在維斯塔林地,他也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掌握了證據。
畢竟之前第四候選是直接出現在托貝斯克的,這讓他一度懷疑自家所在的城市又要出亂子。但現在看來,這次的亂子還是出現在外地,他當然因此而高興并為維斯塔市的市民們感到擔憂。
“被選者啊”
只是和夏德想的不一樣,緩過神來的溫斯萊特小姐臉上沒有出現激動或是深思的表情,反而是一下變得意興闌珊:
“這次是我遇到了啊。”
“你似乎有些不高興?”
夏德試探的問道,魔女低頭看著逐漸恢復了血色的雙腳:
“我從來不在乎什么被選者,議會的幾次大行動哪怕我有時間也一直在推脫。況且我喜歡這座音樂之城,如果被選者真的出現在這里,也就意味著這座城市即將遭逢大難。”
“所以,你想離開本地嗎?”
夏德又問,芙洛拉·溫斯萊特又抬頭看了夏德一眼,眼神中的神情很復雜:
“詛咒還沒有被解決,我不能走。況且,我現在欠你這么多等維斯塔市的事情結束后,我想和你仔細談談到時候我會幫你畫一組油畫,至少五幅。”
她的目光游移不定,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感覺心亂如麻。冰冷的靈魂和身體被火熱的手抓著回歸現實,她感覺自己一直以來尋找的溫度,似乎就是這個。
當然,她絕對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油畫什么的以后再說,知道我剛才還發現什么了嗎?”
夏德笑著問道:
“那個七環術士的惡靈想要襲擊我的時候,我察覺到他身上也有時間詛咒!但與你們相比相當的輕微。”
“樹洞協會為了穿越時間,肯定做過某些禁忌實驗,這很正常。”
魔女說道,然后立刻明白了夏德的意思:
“他們既然也接觸過時間詛咒,說不定有解決時間詛咒的方法。”
“是的,所以別擔心詛咒和施法失控的事情,這些都能解決的。”
他看向周圍,魔女則看著他。
“這趟外出的收獲比我想的還要大,我們不著急回去,坐在這里再休息一下吧,丹妮斯特小姐一定會吃驚我們今天調查出的事情。”
他在陽光下笑著,魔女便看著陽光下的他。輕輕點頭后,卻又將視線挪移向了其他方向,然后抿著嘴讓自己的思緒放空,卻還是無法拒絕的回憶起了那溫度,那比初火還要熾熱的靈魂的溫度。
鞋襪是她自己重新穿起來的,夏德很紳士的轉過頭避嫌。兩人就這樣在斑駁搖晃著的樹影中,在這片遠離城市喧囂的荒村外的林地中度過了這整個下午。
他們聊了很多事情,但絕大多數都是夏德詢問維斯塔市的事情。溫斯萊特小姐幾乎每年秋季都會來這座城市,她知道很多事情,也愿意回答夏德的任何問題。
而等到他們返回手風琴旅店的時候,黃昏已經照亮了城市,這個周日結束了。
夏德抱著昏睡的黑灰色貓咪進入房間的時候,十八歲的紅發少女正捧著書坐在沙發上,側臉被窗外燦爛的夕陽映的發亮。
她沖夏德使了個眼神,想要詢問他那只貓是怎么了,夏德則將魔女所化作的貓小心的放到了短沙發上:
“她今天可是累壞了,我們遇到了些麻煩,好在收獲很多。”
他壓低聲音說道,并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一整天的活動。
“我們回來的路上她就睡著了,但我估計很快就會醒。我先走了,一會兒還有事情,明天見,丹妮斯特小姐。”
夏德揮了揮手,一會兒還要去找醫生詢問罪孽的事情。
“明天見,夏德,今天辛苦了。”
紅發姑娘便也笑著揮了揮手,看著自己英俊的學生躡手躡腳的走出了房間并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
她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書合上,放到了茶幾邊角被夕陽照亮的地方,然后對“睡著”的貓說道:
“夏德又走了呢,我還沒來得及讓他留下來吃晚飯。
你昨晚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說服我,讓我同意你今天和他一起去進行調查。怎么樣,你的試探有什么結果?剛才聽夏德講述,你們今天的冒險可真是精彩呢。”
貓睜開了眼睛,在一陣濃霧后,面色依然有些發白,但幾乎已經沒事了的芙洛拉·溫斯萊特雙手疊在一起放在腿上,很文雅的坐在背對窗口的單人沙發上。
背后而來的光像是要穿透她那吹彈可破的皮膚,她也看向了紅發的女術士,整個人顯得格外的慵懶和惆悵:
“冒險的確精彩,我可是在你的學生面前出了很大的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