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德雷克教授的記憶中清醒過來,抬頭看向面前的魔女,阿黛爾·伊莎貝拉此時也正看著他。見夏德想要開口,魔女輕輕搖頭阻止了他:
“不要告別好嗎?我已經經歷過太多次的告別了。”
“但我會再回來的。”
“那些人與我告別時,也都是這樣說的。”
她抿著嘴笑著,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哀傷。于是夏德便閉上嘴巴,果然什么都沒說。
擁抱她一下。
耳邊的“她”忽的說道。
“為什么?”
否則你們就這樣注視著離別嗎?
“她”溫柔的笑著,考慮到“她”的建議永遠都很可靠,于是夏德便在白霧徹底包圍自己之前,伸手擁抱了一下面前這位眼角有著淚痣的魔女。
伊莎貝拉小姐看起來有些意外,卻沒有躲閃。只是這擁抱只持續了兩秒便結束了。魔女保持著微微合攏雙臂的姿勢,看著自己面前空蕩蕩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客廳。
身體蜷縮了一下,看著茶幾鋪著的白布上放著的夏德留下的東西。好半天,嘆息聲才在只剩她一人的客廳中響起。
外鄉人,你回歸了現在的時光。
離開時是月灣市北部的低語丘陵山林中,回歸后自然也還是原處。剛才的家中和此時的林地一樣昏暗,因此眼睛也不需要適應光芒。腳步踉蹌的站穩身體后,便彎腰撿起地面上散落著的遺物,確認沒有落下任何東西以后,夏德才重新走向了丘陵溪澗旁的臨時營地。
時間冒險花費了三秒,來回走動和收拾東西用去了二十多秒,因此距離他離開的確只過了半分鐘。
此時虛弱的貝琳德爾小姐手中拿著一張占卜牌,但見夏德回來了,又慌亂的想要將它藏起來。只是因為過于虛弱,那張牌又不小心從手中滑落,差一點落入到篝火中,好在被一旁的女仆瑪蒂爾達小姐及時接住。
女仆不著痕跡的將紙牌收進自己的口袋里,貝琳德爾小姐面色一紅,努力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對重新走回來的夏德說道:
“這么快就回來了嗎?”
雖然她那被頭發遮住的半張臉依然在透明發光,但看剛才的表現,她的精神情況似乎還好。
“找到解決辦法了,請聽我說。”
因為回歸現實后身上的傷勢都會復原,因此夏德此時看上去很正常。只是等到他靠近以后,女仆們和金發魔女,都注意到了他的衣服明顯變新了,而且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和泥土沙礫的味道。
他的傷勢的確已經復原,但在場的姑娘們都不是第一天成為環術士或魔女,當然看得出來剛剛半分鐘他一定經歷了某些事情。
“你沒事吧?”
貝琳德爾小姐擔心的打量著他,伸手想要檢查一下,但虛弱的手抬到一半便又被夏德按了回去:
“我沒事,現在先解決你的問題。”
他也在篝火邊坐下,取出災厄紙牌·深海之影再次使用了“黑暗術”,來阻止貝琳德爾小姐皮膚表面擴散的光芒。
瑪蒂爾達小姐看了一下自己的主人,然后動作很自然的將自己攙扶著的魔女,送到了夏德身邊。貝琳德爾小姐是在自己主動靠在夏德肩膀上以后,才察覺到自己此時的模樣。
她驚疑的看向自己的女仆,后者眨眨眼,沒感覺自己做錯了。
而夏德同樣驚訝貝琳德爾小姐居然還會靠過來,但他也沒有反對,而是簡單描述了一下“自己想到”的辦法,以及如果去議會中尋找幫助可能面臨的后遺癥。
金發魔女一邊聽著一邊在心中胡思亂想,而距離夏德這么近,她也十分確定夏德身上的血腥味道,絕對是他自己受傷后流的血這是靈感。同時,她又在令自己有些眩暈和不好意思的氣味中,嗅到了某種熟悉的香水味道。
那味道很淡,但的確存在。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會忽略,但貝琳德爾小姐即使此刻精神狀態不佳,依然靠著強大的靈感,意識到這味道和議長·時間的大魔女伊莎貝拉小姐的香水味道很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過因為這結果太離譜,因此她沒能繼續想下去。
此時的夏德也講完了:
“目前的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如果按照我說的辦法來救治,明天你就能恢復正常狀態,只是遺物的事情還需要考慮。混亂之源只是一種選擇,這遺物本身就有引發噩夢的效果,我也不清楚它對你的影響到底有多大。所以如果你手中還有其他賢者級的與光芒有關的遺物,我們可以考慮混亂之源以外的選項。”
貝琳德爾小姐搖搖頭:
“賢者級遺物可不是說有就有的。”
金色的眸子看著他:
“你應該知道混亂之源是怎樣的遺物,黃月的寶珠、迷亂的根源,直接象征著夜空中那輪黃色的月亮。它對月亮力量的使用者和占星術士們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無價之寶,你確定要借給我療傷嗎?”
“當然,它放在我手里暫時也沒什么用其實比起體會力量,我更喜歡拿它來破解迷宮,我家的貓倒是很喜歡玩珠子,但我可不會把這個給它,讓它玩戒指就夠了。”
夏德試圖開個玩笑,卻發現面前的魔女并沒有笑。正在他感覺有些尷尬的時候,貝琳德爾小姐微微抿嘴,又看向了自己的女仆。瑪蒂爾達小姐于是遞來了一枚硬幣,金發魔女靠在夏德的肩膀上,抬起手拋了一下:
“那么就麻煩你了,我選擇你的治療方案我會支付給你報酬的。”
她沒有選擇議會,而是信任自己的占卜結果。因為從嘉琳娜小姐那里聽說過她的性格,因此這也在意料之中。
“報酬就算了,你和貝納妮絲小姐都是議會成員,本就應該相互幫助。哦,瑪蒂爾達小姐,彭思特小姐,文森特小姐,請幫一下忙。”
三位女仆起身,將夏德拿出的那個可以增強“光亮術”的儀式基陣,以篝火為中心刻畫在地面上。而在這儀式基陣的外圍,她們又準備了數個“熄光儀式”,以防止一會兒夏德施法時會突破營地警戒儀式效果的上限。
而女仆小姐們進行準備的同時,夏德從口袋的玩具中翻找出了鍋子和一些草藥,調配出伊莎貝拉小姐所說的那個很簡單的“吞光湯劑”。這藥劑的主要作用是讓人體更適合“光”能量,算是治療前的最重要準備。
貝琳德爾小姐就坐在那里看著女仆們和夏德忙碌,看著夏德用稍顯笨拙的手法攪拌逐漸被加熱的湯劑。背對著她的夏德,因為沒做好準備,被迸濺的氣泡嚇了一跳,卻沒有注意到背后的魔女嘴角露出的輕微笑意。
而等到魔藥也準備好了,夏德又取出一條黑色的布帶交給貝琳德爾小姐,后者有些遲疑,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于是夏德指點道:
“對著火光看,它透光嗎?”
她嘗試了一下:
“不透光。”
“那好。”
夏德于是取回了布條,然后將其放在自己的臉上遮住了眼睛,示意自己一會兒要這樣做。站立著的三位女仆都看到了這一幕,自然也看到了自己主人臉上的復雜表情:
“你”
雖然儀式和魔藥都不復雜,但也用去了半個多小時才準備完成。夏德又起身檢查了一遍,然后將魔藥裝在茶杯里遞給魔女。在她顰起眉頭將冒著熱氣的湯劑飲用后,夏德這才將黑色布帶綁在頭上,甚至還主動在眼前揮了揮手,嘗試是否能夠看到光。
而三位女仆小姐則激活了地面儀式,并呈三角形站立在坐著的兩人周圍,各自拿起一塊黑布遮擋住了他們。
夜風拂過樹梢,也讓溪邊篝火微微搖晃。黑布圍攏著的兩人,此時只剩下些許的影子還能被外界看到。
頭頂的星光燦爛,月光溫柔的照耀著這一幕。布匹被風吹的微微搖擺,但依然能夠從那布上的影子看到,長發的女士與盤膝的男人對面而坐,前者羞澀的歪頭,從領口處微微拉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肩膀與不可言說的部位的邊緣。
落葉劃過頭頂,從遠處隨風落入了如同這個長夜一樣寒冷的溪水上。粼粼波光也照不亮那些兩人的身影,只能通過影子看到,夏德伸出手按在了顯露的肩膀上,在魔女的悶哼聲中抬手輕劃,冷冽的月光在肩膀上制造傷口,他的食指便刺入了半透明的血肉中。
“嗯”
女仆們聽到了主人的悶哼聲,揪心的同時又知道絕對不能打擾。
“我沒事。”
她們聽到了自己的主人在忍耐疼痛的同時說道,隨后便聽到了男人冷靜的聲音:
“銀月。”
霎那間銀色的光華綻放于林外溪邊,像是月亮真的出現在了那三塊布匹之間,圣潔璀璨的月光雖然明亮卻一點也不霸道。熄光儀式盡可能的讓這一刻的光芒不會傳播到營地之外,但位于儀式之中,站立著手持黑布的女仆們,在光芒拂過身體的同時,明明知道那光芒只是無形之物,卻又切實的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清冷的溫柔。
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感受,但真的像是被那月亮擁抱,這是少女時代月夜時的幻想,都不曾有過的浪漫。
至于黑布遮掩之中,兩種特殊的光芒在魔女體內融合沖撞帶來的痛楚甚至影響了靈魂。哪怕夏德說了這個過程不會輕松,貝琳德爾小姐也提前做好了準備,但這一刻她依然沒能忍住對痛楚的反應:
“嗯”
想要將這聲音憋住,最終卻還是shen吟了起來。因為右臂不能亂動,因此左臂下意識的抱住了面前男人的脖子,在夏德持續使用光亮術驅散異種白光的同時,因為要素沖突和精神混亂而意亂神迷的貝拉·貝琳德爾,做了一個很多很多年后,她依然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做的舉動——
她張嘴咬住了夏德的脖子。
幸運的是她沒有咬在血管密集的位置,因此夏德雖然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來治療:
“還好貝琳德爾小姐不是吸血種.以前好像從來沒有人咬過我的脖子,這么久以來這里是第一次受傷。”
姑娘們更喜歡咬肩膀。
銀月溫柔而穩定,隨著無源的異種白光逐漸的“融化”在了銀月光芒中,命運的大魔女也逐漸適應了那痛楚。而當她的意識一點點清醒,便也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
那一霎心跳差一點都要停滯,但她沒有立刻松口,而是在腦袋發蒙的同時,讓牙齒一點點放松,只是呼吸中卻依然能夠嗅到夏德身上的氣息,牙齒和嘴唇依然能夠感受到夏德脖頸上血管有力的脈動。整張臉漲紅的同時慶幸此刻沒人看得到她的臉色,隨后又意識到自己現在幾乎與面前的男人抱在一起,心臟不正常的蹦跳肯定會被察覺。
想要推開他,又知道治療到了這個階段不能中斷,否則還要再來一次。于是心一橫,索性繼續保持著單手擁抱的姿勢,將腦袋靠在他的肩頭。雖然牙齒已經不再咬噬他的脖頸,但她依然不敢深呼吸,擔心自己再次頭暈目眩。瞇著眼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又忽的意識到,自己似乎好久都沒有這樣情緒激動過了。
夜風很溫柔,身體另一側的月光卻更加的溫柔。在不適感逐漸消失的同時,精神的疲憊讓困意涌上心頭。不知不覺中,她便嗅著自己擁抱著男人的氣息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