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在暴雨的夜里,水中的環境其實比水面上要好一些,畢竟水里面不會下雨。一旦適應了格林湖下的環境和水體,靠著水下呼吸進行移動,也并不比冰面上的奔跑要慢。
水下聚集而來的水鬼群,在夏德再次下水時已經包圍了過來,但隨著魔女探測徽章的再次發光,水鬼們一層層的被“融化灼燒”,殘缺的尸體落滿了附近的河床。
即使那些被強化過的特殊亡靈個體能夠突破五十英尺內告死天使力量對于亡靈的傷害,但被嚴重削弱后面對月光斬擊,夏德依然可以輕松擊敗它們。
水下視野比水面上還要糟糕,夏德不清楚這次的水鬼有多少,但感知中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四位數,這些尸體的來源只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而最重要的目標,水鬼化的爛眼巴利,卻在一開始便將自己藏在水鬼群中。在柔和的圣白光芒一層層的凈化圍攻而來的水鬼的同時,巴利不斷向夏德射出被低語要素侵染的漆黑冰凌,但在水鬼群快速消耗后,他也終于無法耐心等待機會,主動游向了夏德。
水面下聲音的傳導會受到阻礙,所以兩人也沒有廢話。巴利依然保持著人形,但在水中卻像是游魚一樣的靈活。他迅速進入到了夏德周圍五十英尺內的范圍,因為遺物的低語要素對沖,卻沒有像其他水鬼那樣受到太多削弱。
密密麻麻的冰凌,在他游向夏德期間圍繞在他的身邊出現,然后迅速射向了夏德的方向。這些擁有低語要素的冰凌,夏德剛才就已經接觸過了,知道這不是可以隨便硬扛的東西。于是他在水下揮舞手中的長杖,旋轉飛出的暗影球與冰凌對撞后,碎石不斷落向水面更深處。
那丑陋的水鬼越發的靠近夏德,異化的面龐上的憎恨毫不掩飾,寒意則讓水體變得越發冰冷近乎凍結。但夏德完全不畏懼,現在已經不是他一環的時候,和多蘿茜一起面對鱗片失控而變得古怪的弱小情況了。
“大罪鎖鏈!”
氣泡自嘴巴里飛出然后飄向上方湖面,他喚出了黑色鎖鏈纏繞住他的身體,隨后順延著鎖鏈蔓延的原初之火,讓那股侵擾身體的寒意完全消失不見,也像是為他穿上了簡易的火焰鏈甲:
“大罪鎖鏈對我是不起作用的。”
他心中想著,然后單手持杖也毫不畏懼的向著爛眼巴利游去。
一左一右的兩道身影在黑暗的水下展現出了極快的速度,游動間身體后方拉出了白色氣泡鏈。當有著寒冰白色和有著火焰紅色的身影相互撞擊的剎那,在冰面上激起的如同噴泉一樣的夾雜著冰塊的溫水水花,甚至讓混亂的水面戰場中的眾人都為之側目。
遠處,彌散著白霧的中央島的方向,纏繞著大量觸手的身影正在靠近,雨中的魔女高聲示警,迎接新的敵人。
而在水面下,夏德忍著惡臭和面前的水鬼抱在了一起,他手中的長杖化作了雷槍,正面貫穿了水鬼巴利那顆蒼白的遺物心臟——當然,遺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毀壞的。而水鬼巴利右手所化的巨大冰刺,也貫穿了夏德的左胸——由于石之心的效果,夏德只是感覺到很痛而已。
灼熱的大罪鎖鏈捆綁水鬼,讓它無法從跳躍著銀白色雷霆的長杖上掙脫,而水鬼鼓泡的魔眼也瞪著夏德,讓他也無法輕易掙脫冰刺的束縛。
大罪鎖鏈上的火焰融化水鬼的堅冰,灼燒它那近乎半元素化的軀體;而那柄由湖水化作的冰刺,也從傷口處釋放出寒氣冰封夏德的身體。更為嚴重的是,那種因為被“無名者遺骸”注視而產生的內心空洞的冷漠,再次涌上夏德的心頭。
失控遺物的低語要素,對正常人的影響比收容狀態的遺物要強得多。哪怕是現在的夏德,依然感覺到了頭暈目眩,以及心中無法形容的抓狂和漠視一切的冷漠。
他知道自己依然愛著身邊的一切,但他卻偏偏感覺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矛盾的心理讓精神力更加的躁動,夏德也在受到遺物的影響,一點點偏移向失控的深淵。
所以,現在他只能盡快解決掉面前的水鬼,收容或者盡量遠離那顆該死的心臟。
氣泡向上方移動,水鬼與夏德“擁抱”在一起,共同向著湖中更深處墜落。
水鬼巴利魚眼中對夏德的仇恨,仿佛比夏德鐵索上的火焰還要灼熱:
“你知道嗎?我用了二十年!二十年,才走到現在這一步!二十年,一個活人能有幾個二十年?我放棄了環術士晉升的希望,受教團派遣,隱姓埋名來到這里,和那群傻鄉巴佬和沒腦子的地痞流氓打交道,二十年,才終于有了現在的經營。我明明已經獲得了資格,明明已經走到了最后一步,明明我一直都沒有差錯,為什么,為什么你們要出現?”
那話語中不甘心和憎恨,簡直要化作實質的詛咒。夏德完全能夠體會到他的不甘心,也知道他此刻是多么的絕望。
被梅根暗算后,和遺物融合大概不是他的想法,而是那兩位黑袍環術士為了讓他彌補自己的過錯,讓他“自愿”做出的選擇。
如今不僅是融合遺物,甚至自身都變成了亡靈。他苦心在格林湖市經營了這么久,最終卻落到了這種下場,夏德理解他對自己的憎恨,但敵人就是敵人:
“那些被你殺死,用來做實驗的人,和你說過這些話嗎?”
雷槍不斷破壞水鬼的身體結構,但血肉被破壞后寒冰就會填補上來。夏德被遺物影響,精神逐漸變得不正常,水鬼巴利此時也絕對不好過。
水鬼嘴里和夏德嘴里,都在向上冒出氣泡,但他們都具有水下呼吸的能力。二者都知道只要熬死了對方,就是自己的勝利,而且他們都堅信自己的優勢最大。
“窒息吧!”
水鬼那只正常的眼睛緊盯著夏德,眼眸中居然有邪神的圣徽一閃而過。窒息感瞬間被夏德感知到,但隨后那窒息感便消失了。
二人繼續向著水底更深處墜落,夏德一邊用自己的左手握住那根冰刺,試圖與水鬼角力將其拔出來,一邊嘲笑道:
“你難道不知道我的水下呼吸來自于哪里嗎?我曾親眼目睹了你那主人的身影,然后領悟到了水下呼吸的能力。”
“你這個褻瀆者!”
水鬼巴利忍受著全身被炙烤的痛楚,加大了將冰刺穿過夏德胸口的力度。同時,他精神的不正常波動,也讓遺物產生了進一步的反應。密密麻麻的冰凌延伸向了大罪鎖鏈將其包裹,試圖熄滅那不滅之火。
而在夏德的身上,他的整個上半身都已經蓋滿了薄冰,大量的寒氣以墜落的二人為原點向著湖水中蔓延。
空洞、冷漠,世界的意義正在從夏德的心中消失,但因為此刻還在搏命的過程中,他并沒有在意這一點,他在意的只是讓面前的尸體真正的走向終亡:
“褻瀆者?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我甚至想把你帶到冷水港,看看猩紅教團,有沒有興趣把你轉化成魚人!”
冰冷的話語中,手中雷霆長槍的光芒更加耀眼,同時夏德的身體也開始散發出銀色光芒。但這并不是往常那種柔和的光芒,而是異常冷峻的銀白月光。
只是,這月光似乎更加的接近真實月光的本質。因為月亮,本身就是如此的孤獨與寒冷。
“二十年的辛苦,絕對不會就這樣失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夏德身上出現光芒的同時,水鬼也變得越來越瘋。他身上的冰層中的寒意,已經讓兩人無法做出說話和眨眼之外的動作,代表著低語要素的黑鐵色光芒,在深邃的湖底,閃爍起了肉眼可見的幽光。
冷峻的白光與深邃的幽光攪成了一團,如果不及時處理那顆心臟,有可能整座格林湖都會被凍結。
“二十年!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
冰刺進一步的進入夏德的胸腔。
“你已經沒有了人生!你已經死了!你被你的同伴,復生成了水鬼!”
冷峻的月光帶有著更加讓人無法接觸的圣潔感,水鬼的面孔居然在這光芒中開始融化。勝利的天平,在向著夏德偏移。
“死亡!死亡不過是新的開端,而你,終將被所有人拋棄,終將沉沒于無人可知的深淵!你沒有注意到嗎?我們為什么還沒有觸碰到湖底!格林湖,真的有這么深嗎?”
夏德努力的看向下方,那是無底的黑暗深淵,無邊的恐怖隨著他的注視涌入心頭,但心中的冷漠和空洞感,讓他完全無視了這種異常情緒。他已經不在意任何東西了,不在意自己將會墜入何處,空洞的心中只有一種想法——
“我現在只想要,讓你重歸最深邃的死亡!”
他非但沒有試圖向上游,反而拉住水鬼繼續下墜。月光越發的冷峻,而水鬼融化在銀色光芒下的面龐,也顯得越發可怖,哪怕是最恐怖的尸體,也不及他此時面龐可怖的十分之一。
加更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