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雙色是指,一面封皮是金色,一面封皮是銀色。
梅根輕輕捏著那掛墜然后微微搖晃,小巧的掛墜便在她的手中變成了被捧著的巨大書本:
“上次在島上的時候,我告訴你,我有一件天使級的遺物武器,瞧,就是這個。”
這本書和真理會副會長帕沃小姐的《斯莫威爾法典》不同,它并不能離開主人飛行,但這并不妨礙夏德感受到獨屬于天使級遺物的力量。
“能告訴我,它除了增強施法以外,還有什么特性嗎?”
夏德問道,而梅根則示意夏德跟上她的腳步,與她一起漫步在了雨中無人的街上。嘩啦啦的聲響在四周連綿不斷,這雨變得比早晨時更大了。
冷意在室外蔓延,但好在這是春季不是秋季,每一場雨都代表著不久后更強大的生機。
“天使級遺物渴求之典,將自身完全掌握的奇術、咒術或者魔,咳咳,相關知識完整的書寫在上面,包含力量的學習方法、施法效果等,隨后再對這件遺物使用被記錄下的奇術和咒術,就能將超凡能力儲存在其中,使得之后只需要消耗很少的精神力,就能用這本書實現施法。如果花費一些額外的代價,甚至可以儲存別人的力量。”
夏德挑了下眉毛,雖然梅根自稱這件遺物比不上喚神者的守夜人,但單單是這個特性,就足夠有用了:
“我想這本書的限制條件,應該是儲存數量、維持儲存狀態的消耗......既然是渴求之典,應該還會影響你自己。”
“是的,會讓我越發的渴求知識,越來越多的知識。如果控制不好,瘋掉的知識與智慧的被選者就是我的下場。好在,我的煩惱還有很多,過去幾十年常年精神錯亂,無法專心的做學問,這反而使得這書對我的影響不大。”
她一邊向前走,一邊低頭撫摸自己抱著的金屬封皮的大書,并不避諱和夏德談論這些。那書的金色一面上,有著完整的代表著“智慧”的古代符記,銀色的一面上,則是五塊類似“智者輝石”的石頭組成的圓圈。
“儲存和釋放以外,近距離下,還能夠解析別人施法的效果。我在十一環的時候使用這遺物還可以,前段時間接近失控狀態時,就不能接觸它了。所以前兩次登島,我幾乎算是空著手進行冒險。”
“現在你可以使用這本書的力量了?”
“部分力量。我巔峰時期有多么強,你這種六環術士可是想不到的。我承認你很厲害,但你的等級終歸還是限制了你。”
梅根嘴角露出了笑意,一只手從下面捧著書,一只手輕輕放在上面,掌心覆蓋住了代表著“知識”的符記:
“那么,接下來就看我的吧。”
無形的風自女術士周身向外擴散,讓如同簾幕一樣的雨幕,如同被透明的大手撥開。
那本金屬封面的書散發出了柔和的光芒,低語要素被轉化為梅根和奧黛麗特有的四要素波動,這的確達到了高環術士/高階魔女的水平。
此時,兩人已經來到了那扇通往爛眼巴利巢穴的門前,如果推開這扇門,里面便是“回”字形的貧民窟中的黑幫地盤。夏德用眼神詢問身邊的女士,是否需要現在開門,但她微微搖頭:
“這樣就足夠了。”
書本上的光芒越來越亮,那光芒也在變形,直至整本書轉變為了一張金銀色雙色的金屬大弓。天藍色的碎寶石綴滿了整張弓,哪怕現在沒有陽光,金屬和寶石也在閃閃發光。
她對準天空拉開了弓弦,同時如同白霧般不定形的箭,也出現在了她的指尖。
白霧般的箭飛向了落雨的天空,隨后在空中無聲的炸裂。隨后,箭的效果開始影響整條街區,甚至連夏德都產生了些許昏昏沉沉的感覺。
周圍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明明依然是沒有人的下雨的街道,但雨聲變得輕微,景色有些褪色,夏德心中下意識的感覺,自己還是不要留在這里比較好。
“這是什么奇術?我感受到了大規模的昏迷術、閑人驅逐術、寂靜門扉的效果。”
他好奇的問道,梅根手中的長弓已經變回了書本。見她表情一滯,夏德便知道這不是環術士的力量,而是魔女的力量,而棕色披肩發的女士,也開口解釋道:
“這是奇術無人之境,效果是使得區域內所有生命沉眠,并且在一定時間內,驅逐所有進入這片區域的人。你沒聽說過也很正常,這奇術很難學習,所以名聲不大,是的,就是這樣......哦,這本書有兩種模式,書和弓,但只有釋放儲存在其中的力量時,才能轉化為弓,因此這不是武器。”
夏德聽得出梅根想要掩蓋的事情,不過他也沒多問,而是主動推開了面前的那扇門。
這門不僅從內部反鎖了,而且門后還有兩根頂門杠。夏德的門之鑰只對鎖有效,但好在純粹的力量對什么都有效。
推門進入其中,便看到面前是被中央的低矮破舊建筑分為兩側的彎曲窄巷,左右兩側的巷子上面都搭著黑色的破布,不知道是為了防止高處偷窺還是其他什么含義。
下雨天只有少數幾個打著傘的人在室外,而此時這些人都已經昏了過去。夏德好心的走過去檢查了他們的身份,并將他們隨手丟進了一旁那些開著門的房子里。這些兩層高的房子也都很破舊,一些長相粗魯的人聚集在里面,或是喝酒或是玩牌,但也都昏過去了。
入口附近看起來最好的建筑,是進門后左手邊的那一座。雖說是臨街建筑,但面朝外面的戈羅杰街的方向沒有門,反而是面朝內部開了一扇玻璃門。
安裝了玻璃門的那堵墻也都是玻璃材質的,只不過是毛玻璃。因此在外面,只能模湖的看到房間內部的景象。夏德還好奇的推門看了一眼,發現里面是商店。
櫥柜里展示著各種高檔的金器和銀器,他甚至還看到了特殊規則羅德牌被陳列在靠墻的貨架上。不過,他沒有將那張牌帶走。外鄉人雖然喜歡羅德牌,但只喜歡自己贏來的或者買來的,搶來的牌他是不會用的,他感覺這會玷污自己的牌組。
“這是爛眼巴利手下的最高檔的黑市,專門用來對高價值物品進行典賣。”
梅根跟在夏德身后也走進了商店,她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店內最深處,然后示意夏德幫她打開了藏在落地鏡后面的保險箱。
金塊、鈔票、地契房契、文書合同,塞滿了一整個箱子,而梅根只是從最高層取出了一只束口的布袋。將那袋子打開后,又將里面裝著的黑色珍珠倒在手心中。
這珍珠的個頭,遠沒有夏德去年送給戴安娜王后的那一顆大,但黑色珍珠本身的稀有度,決定了它的價值肯定不低。夏德不是珠寶鑒賞的專家,但他聽嘉琳娜小姐和蒂法聊過類似的話題,黑色珍珠的價格與大小、圓潤程度、光滑程度以及顏色是否深有關。
而梅根手中的這一枚,除了不算很大以外——其實也有夏德四分之一個拳頭大,其他的指標都堪稱完美。
哪怕見識過嘉琳娜小姐和蕾茜雅的珠寶匣,他也必須承認這顆珍珠相當不錯。
“第二把鑰匙,需要一顆無暇的圓潤黑珍珠。我自己倒是可以買到黑珍珠,但都不是很滿意。前段時間聽說爛眼巴利這里有一顆,原本還打算通過天堂島制藥的身份買下來,既然你說他是邪教徒,也幫我省了一筆錢。”
梅根笑著說道,將那粒珍珠重新裝回袋子里,然后放進自己的口袋:
“我只拿這顆珍珠,其他的都是你的。”
她又對夏德說道,但夏德沒有動手。除了有必要,他很少會在闖空門時拿別人的錢,他又不是一開始那樣差點連飯都吃不起:
“這些錢太臟了,我可不要。如果待會有時間,我們帶走捐給教會吧,希望格林湖市的窮人們,能夠因此多吃上一頓飽飯。”
從商店離開,兩人沿著左側的那條路向著深處走,幾百米以外,左右兩側的路重新交匯的地方,就是爛眼巴利的“辦公樓”了。
“辦公樓”這種說法很奇怪,但夏德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方法。
這是一棟三層建筑,也是這里唯一的三層建筑。一層像是開放式的酒館,長桌子一張張的放滿了房間,墻壁上掛著各種火器、匕首、長劍。
二樓則是辦公室區域,黑幫的首領也需要核對賬目、人員名單和處理和其他黑幫的關系。夏德和梅根簡單的翻了翻,沒有找到和環術士有關的東西。
明明存在三樓,但在二樓卻沒找到通往三樓的樓梯。不過,也不需要夏德變成蝴蝶飛到三樓,已經提前查清楚這里情況的梅根,將東側墻壁上的燭臺旋轉了一圈,書架便轟隆隆的露出了一扇門,門后是狹窄的樓梯。
“真是老派的機關......我也考慮在家中裝一個。”
夏德打量著那暗門。
“為什么,你有要藏的東西?比起機械裝置,用儀式隱藏不是更方便嗎?”
女術士好奇的問道,夏德搖搖頭:
“我沒什么要藏的,只是感覺這個看起來很不錯。”
梅根笑了一下,示意夏德和她一起上樓:
“三樓只有爛眼巴利自己能夠上去,這兒肯定有有價值的線索。”
說著便進入了那道暗門。
當然,身為環術士,保護自己的財產和秘密,也不會僅靠機械機構的暗門。爛眼巴利在三樓的樓梯上,同樣設置了一些安全措施。
那是鑲嵌在樓梯側面墻壁上的三枚人眼。那眼睛像是活的,甚至能夠在墻壁里轉動。
“這不是奇術,是煉金物品。一方面可以在對視時,讓精神力不強的人直接昏迷,一方面能夠記錄看到的信息,在眼睛毀壞時,也能讓制作者收到提醒。唯一的缺點是,制作這種煉金物品,需要直接從活人的眼睛中摘眼球。”
梅根介紹道,智慧與知識的大魔女見多識廣,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個。
她沖那些眼球揮了揮手:
“睡吧。”
三只眼睛將眼球向著墻體內部翻去,梅根示意夏德繼續和她向上走。
來到了三樓,才發現這間只有一扇窗戶的房間居然是實驗室。房間異常的干凈,專業的金屬實驗桌上擺放著試劑瓶和其他常見的煉金設備。
而不常見的是西側墻邊的手術臺,以及壁櫥里放著的各種人體器官、魚類尸體的標本。
夏德皺著眉頭,看著防腐的液體中,被縫制到魚身上的人類手指:
“我認識的環術士中,很少有擅長亡靈類能力的。這種環術士,都喜歡做這么惡心的實驗嗎?”
“只有少部分會,看起來他在做人工制造特定水鬼的實驗。”
梅根翻了一下桌子上的實驗記錄,又檢查了一下一旁有密密麻麻標記的書本。環術士本身就像是學者,因此即使是邪教徒,也肯定經受過各種培訓:
“原來是嫁接器官和肢體的想法,這種實驗的思路,真理會在三十多年前就放棄了。不過真理會是想通過實驗,為人體嫁接異種生物的器官,從而嘗試讓人類擁有異種生物的天生種族天賦,而巴利是想讓復蘇的尸體變得更強大......還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的,可惜不多。但考慮到他只是低環,這天賦也足以稱道了。”
她雖然和夏德一樣不喜歡這種實驗,但依然翻閱起了書桌上的其他記錄:
“后面這些是......哦?原來如此,人體煉成啊......”
“什么?”
夏德勐地轉頭:
“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制造生命?他不過是一個低環術士,怎么可能做得到?”
煉金術的最高杰作雖然是“賢者之石”,但通過煉金來制作生命,其實也是煉金術追求的至高目標。甚至有種說法認為,賢者之石本身就是生命的最基礎形態,因為真正的賢者之石配置的長生不老藥,能夠同時修補靈魂和肉體的缺陷。
甚至有些古代煉金術師的手稿表明,賢者之石通過特定的方式,能夠直接和人體融合到一起,以非常融洽的方式成為人體的一部分——這有些類似夏德的奇術“活性泥土”。只是,這種特性在第六紀沒有得到承認,因為沒有人能夠復現出那些資料中記載的現象。
“巴利不是在完整的制造生命,是很低級的,用活著的生命體,去侵染死者的尸體,從而形成活著的亡靈。這是被嚴格禁止的實驗,的確不像是一個低環術士能夠做出來的.......嗯?這是什么?”
她在窗外的雨聲中,破壞了書桌抽屜的掛鎖,從中取出了一只文件袋。取出里面的文件以后,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快過來,瞧這個。人體煉成!”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一次了。”
夏德走了過去,但魔女搖搖頭,這次表情很嚴肅:
“不是縫合尸體的初級技術,我手里的這份,是真正的嘗試著制作生命的人體煉成。這份材料很淺顯,我能看得出來,是別人送給爛眼巴利,幫助他完成亡靈實驗的。也就是說,爛眼巴利身后,還有一個極其高明的煉金術師。雖然我不信對方真的能夠制作生命,但也絕對已經走到了最前沿。”
夏德微微皺眉:
“溺亡者教團還有這么厲害的人物嗎?”
他在冷水港接觸海洋三邪教的時候,可沒聽說過溺亡者教團這么厲害。他們的水平應該和已經一蹶不振的猩紅教團差不多,二者勢均力敵的斗了很多年。
“不,應該不是溺亡者教團給了他這份資料。”
魔女面色有些難看的說著,捻了一下紙張,然后看向書稿中的文字:
“這種特殊的稿紙,是我們家族常用的,父親留下的很多家族過往的信件,都是這種稿紙,除此之外我沒見過類似的紙張。這種筆跡,我也在父親留下的書本上見過,有人用這種筆跡寫下了讀書感想。這份人體煉成的資料,出自愛德華茲家族。這些資料完美契合巴利的研究,不可能是他登島撿來的。”
“這......”
這是從未想到過的情報,夏德驚訝的看向面前的女士:
“也就是說,我們已經可以確定,本地出現的邪教徒,真的與你的家族有關。等等,你的某位先祖,可能是人造人?”
“哦,當然不可能,真正的從零開始創造生命,是神明的權柄,就算是再高明的煉金術師,也只能以人為藍本,進行一定程度的增添刪改。我懷疑,我的某位先祖經過了人體煉成,所以才會讓我們的血脈中,流傳著那個所有人都將回歸的預言。”
魔女給出了最有可能的猜想,夏德皺眉想了一下:
“等一下,你的父親阿爾馮思·愛德華茲不是養子嗎?”
“疑似是養子,誰也不能肯定這一點。而且,神秘的愛德華茲家族忽然收養了一個孩子,難道這件事很正常嗎?”
魔女反問道,她倒是想到了更多事情:
“父親在世的時候很少談到家族的事情,我原本以為他是以養子名義收養的私生子,其實依然是愛德華茲的血脈。現在想來......”
嘴唇被抿起,她的面色有些難看:
“父親,會不會也是所謂試驗體?”
“女士,我們現在什么證據都沒有,就不要亂猜了。”
夏德安慰道,然后提出了建議:
“如果你相信我,晚上我們分開的時候,你給我一些你的血,我去驗證一下你的血統。”
米堡那里有驗證血統的遺物,那遺物為夏德和米亞都驗證過血脈。但血液也是詛咒最好的媒介,特別是自愿奉獻的血液,因此把自己的血給別人的行為,要非常謹慎。
這是比把自家鑰匙給別人,還要危險的舉動。
奧黛麗輕輕點頭:
“等傍晚時再說吧,再找找看這里還有什么。”
她將那份人體煉成的資料收走,這也屬于愛德華茲的遺物之一。隨后,她繼續檢查那張書桌以及一旁擺放著各種文件資料的書架,夏德則檢查實驗室的其他部分。
擺在明面上的物品都是普通貨色,少數魔藥材料也許很值錢,但與他們此次的目標無關。
夏德試圖找出,爛眼巴利與愛德華茲家族、與他所在的教團的更多關聯,但也只是在墻壁以及實驗桌上,偶爾能夠看到用利刃刻印上去的禱文。
但夏德出色的感知力還是發揮了效果,當他貼著墻,用手去撫摸每一寸墻面的過程中,耳邊的“她”忽的提醒道:
腳下。
夏德此時所在的位置是房間的東南墻角,于是他彎下腰敲了敲堅固的石頭地板,對翻找文件的魔女說道:
“這里有防御措施,我解不開。”
暴力當然能夠解開,但夏德擔心會觸動爛眼巴利的警覺。
“瞧,你也有辦不到的事情。”
魔女走了過來,也和夏德一樣敲擊了幾下地板,確定要素痕跡后,從隨身的挎包中取出了一瓶黑色魔藥倒在左手掌心,隨后用右手食指沾了一些,將墨水一樣的魔藥涂抹在了地板上。
很快,黑色的儀式基陣便被勾勒了出來:
“對一旁的地面用化石為泥,然后從側面掏出一個洞。小心,不要破壞了我畫儀式的這片地板區域。”
夏德于是照做,并很快從地板下面取出了一只小型的保險箱。
保險箱上同樣存在儀式處理的痕跡,于是魔女再次用自己的知識和經驗進行破解。不過十多分鐘的時間,那保險箱便被打開了。
保險箱中,蒼白的心臟被裝在玻璃罐里。容器內的溶液為澹黃色,蒼白的心臟周圍,則不斷有細小的氣泡冒出。它是活著的,不斷有液體被心臟吸納進入心室中,然后從另一端被噴出。液體如同血液一般構成了循環,這一幕看起來無比的詭異。
而在這只玻璃罐旁邊,還放著一些信件和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