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老沃森特制定的結婚契約很苛刻,但殺人全家還是很不禮貌的。」夏德輕聲說道,醫生笑了一下:
「還真是有你的做事風格,這樣也好,沒有弄臟自己的手。就像露薏莎的《漢密爾頓偵探故事集》里說——他看著那人墜入了海崖,然后一言不發的在海鷗聲中,轉身離開了。如果偵探有朝一日成為了殺手,那么也許會是最優雅的殺手。」
「醫生,你就不要嘲笑我了。」
夏德說道,施耐德醫生則將手中把玩著的石頭小鏡子丟給了夏德:
「你要的惡魔殘骸。夏德,請允許我向你表達謝意。另外,這惡魔還有些其他私藏,都被我封到鏡子里了。不過,你可不要將這個當做長期的空間道具,惡魔殘骸可比遺物還要可怕。」
「不用謝我,反而應該是我謝謝你。」夏德將那面小鏡子收起來:
「雖然很想和你講一講今晚發生的事情,也想知道歌德到底是怎么死的。不過,我的時間很緊張。」
他站起身,將地面上原本屬于海菈夫人的心臟收起來。雖然心臟是被手剖出來的,但由于特殊力量的存在,其完整性并沒有受到影響。
夏德家三樓的靈魂墓園,獻祭「活死人之心」就能安全的打開一次,通往真實死亡的雙向門。而活死人之心指的就是這個,這并非單純的復生之人的靈魂,還要求最熾熱的情感以及最悲傷的故事:
「醫生,我自己到樓上去處理一些事情,你在這里等一下我的朋友。那位黑發女士是艾瑪·西爾維婭小姐,她大概對你很冷淡,但別在意,她只是不喜歡陌生人而已。」
暫時告別了醫生,夏德走向了大宅的門口。比起剛才最后一次進入這里,此時完全脫離了惡魔力量的控制,奧森弗特莊園的破敗程度,像是百年都已經沒有人居住過。
房子幾乎只剩下框架,到處都是火燒和打砸的痕跡。當夏德找到一條勉強能夠走的路來到了三樓,發現三樓唯一亮著燈的主臥室,還保持著基本的體面。
海菈·奧森弗特的靈魂力量,支撐著最后的風景。「她」輕聲在夏德耳邊解釋。
進入房門,此時臥室里結婚時的幻象已經消失,只剩下穿著黑色長裙,戴著面紗的海菈·奧森弗特站在窗口的位置。
冷清的臥室雖然也有些陳舊,但至少比外面要好的多。夏德走到了她的身邊:
「結束了。」「謝謝。」
女人轉過身,夏德這才看到她的皮膚顏色此時已經很接近真正的尸體,而嘴唇則真的已經變成了紫色。
胸口的位置雖然看不到傷口,但夏德卻知道面前的女人已經死了。只是,比起胸口中有那顆石之心的時候,此時沒有心的她,反而更像是正常人。
惡魔的力量消失,她也要離開了。事實上,當夏德進入這房間以后,整個房間的顏色便已經開始逐步的剝離。
女人望著他:
「我的靈魂,現在屬于你了。」「我說過,我不要靈魂。」
于是戴著面紗的女人,雙手托舉著忽然出現在她手中的石頭心臟:「那么,至少請收下這個。」
石頭心臟中,貫穿著那只剛才被她握在手中的黑玫瑰。玫瑰的莖稈穿刺心臟,然后破壞了它的完整性。但這看上去,也像是那朵蔫敗的玫瑰,被栽種到了心臟里。
「另外,最近幾個月,史東一直幫助信仰邪神的邪教徒,躲藏在本地。昨天,他們來到莊園,取走了史東制作的雕像。那雕像沒有完成,還差最后的眼睛。」
海菈·奧森弗特又說道。
夏德抿著嘴點點頭,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淡,與房間中的景色一起一片片的剝離:「雖然這個問題,在現在 已經沒有意義了,但我還是很好奇——失去了石之心以后,你依然愛著他嗎?」
「是的。」
女人閉上眼睛說道,眼角流下的淚滴,順著臉頰滑落,然后落在了那朵黑色玫瑰上。蔫敗的玫瑰重新綻放,夏德也將它從女人手中拿了過來。
「最后,我在后花園,為您留了一份禮物。」
海菈·奧森弗特最后說道,伸手去擦拭繼續下落的淚水,然后睜開眼睛看向自己濕潤的指尖:
「原來我的淚水,也是有溫度的。」
她的身影繼續變淡,然后徹底消失了。臥室變得破敗,鑲嵌窗戶的墻壁破開了大洞,而此時夏德就站在了破洞前。
他低頭看向手中捧著的心臟和玫瑰,在風的吹拂下,那朵黑色玫瑰居然飄散出了一片片細小的白色雪花,就如同夏德第一次用「視魔」觀察海菈·奧森弗特時一樣(1300章)。
他用右手托舉著它們,左手小心的觸碰玫瑰的花瓣。一瞬間,冰冷的感覺順著指尖竄向了心臟,隨后心疼和悲傷的感覺,幾乎要讓夏德落淚。
惡魔的力量,靈魂的力量,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情感,生長出了那只玫瑰。「那么,這算是冬天的花嗎?」
夏德問道,轉身準備下樓。
當然算.....你早就計劃好了?
「怎么可能?原本我是準備用雪花的。呼喚大雪球畢竟和那位冬季的神明有關。」
離開了大宅后,夏德順路去了后花園,想要看看海菈夫人說的最后的禮物。后花園還保持著夏德上次見到時的模樣,因為這里本來就足夠破敗了。
即使是大雪的黑夜,但夏德依然一眼就看到了豎立在雪中的油畫畫架。那個位置,剛好是海菈夫人,曾經為夏德畫油畫的位置。
「不會是......」
他踩著雪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過去,隨后看到畫架上果然有著一幅已經完成了的油畫。
油畫的畫面上,年輕男人笑著站在雪地中,右手還扶著一把很眼熟的鐵鍬。冬季的后花園雖然荒涼,但還有遠處的園丁小屋、左側露出半個的被修復的苗圃,以及湛藍天空的白色云朵作為點綴。
油畫中的背景描繪相當細膩,而位于畫幅中央的夏德·漢密爾頓更是無比的精致。更關鍵的是,那張臉不是夏德偽裝后的臉,而是他真正的臉:
「她.....」
夏德轉頭看向風雪中的大宅,輕輕嘆氣后,將這幅畫收了起來,打算將它裝裱后掛到自己的家里。
夏德沒有直接從后花園回到前面的庭院與醫生匯合,而是變成蝴蝶越過圍墻后,來到了愛隆河河邊的那座小碼頭。
原本結冰的湖面,在欲望被夏德召喚出的那一刻直接炸裂,而此時再次來到了河邊,甚至連那些浮冰都看不到了。
甚至不必夏德去呼喚,夜色下深邃的湖面中直接出現了劃水的漣漪聲。隨后便是女人溫柔的笑意,但那笑意不是耳邊的「她」,而是湖面中的她。
嘩啦~
因為是在奧森弗特莊園的側面,因此燃火的樹林也無法照亮這里。夏德站在了那座走私用的小碼頭上,看著夜色中黑發的女人頭顱出現在了腳下的近前。
他自上而下的看著她,而她也以一種柔弱的姿勢,自下而上的看著他。雖然沒有言語,但只是那副表情,就足夠讓人心動了。
「瞧瞧你,怎么弄成這幅樣子了?」
水中的女人頭顱問道,那聲音像是在關心回家丈夫的妻子,但又像是偷情時相互埋怨的情人:
「看來下次見到歌德,要很久很久以后了。」
隨著水聲 輕響,赤果著的白皙手臂從水中伸出,而那手中,拿著一朵黃色的小花:「需要我祝賀你,戰勝了敵人嗎?」
「秋天的花,需要我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給我?」
夏德問道,前不久和伊露娜一起遇到的賣花的姑娘說過,欲望可以提供秋天的花。而很顯然,夏德心中的欲念,欲望相當清楚。
「真是不解風情的男人,怎么可以直接向女士們索取鮮花呢?」
水中的頭顱笑著說道,如果不是夏德現在還在重傷康復階段,他很懷疑自己是否能夠繼續忍受這聲音:
「我需要付出什么?」
他再次詢問道,于是水中漂亮的臉,做出輕咬嘴唇的動作:
「如果你能夠像對那位紫色眼睛的姑娘一樣的溫柔的對待我,我說不定愿意直接幫助你。」
夏德很想哼笑一聲,但他覺得此時還是不要做這種事情比較好:
「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雖然看起來對我圖謀不軌,但實際上幫了我很多......我不會說謝謝之類的話,但我也愿意像以前一樣,幫你做些事情。」
連串的笑聲從水中傳來,那聲音是如此的輕盈和誘人。哪怕不去看那張臉,也能想象到到底是何種的美貌女人,才能發出這樣動人的笑聲:
「你能夠哄騙那么多的魔女,果然不只是因為你可以隨意靠近她們。也好,說說看,你在這座城市,最近是否認識了有趣的人?」
「我認識了擅長表演的魔女,認識了雖然邪惡但為愛癲狂的魔人,認識了能夠將血脈繁衍成半座城市的朋友,還認識了.....」
「那么,為我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