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雨一直在下,而除了雨聲,從樓下傳來的圓舞曲的聲音,也時隱時現。夏德在衣柜里。極力想象著衣柜外面的情況,但僅憑對話的聲音,很難讓他完全知曉每一幕。
“阿芙羅拉家族當然沒有這種傳統,我剛才,只是看到了一只蜘蛛,請允許我對我的無禮表示歉意。”
魔女說道,這種回答非常敷衍。
“我聽說過你的傳聞,你喜歡......”
衣柜里的夏德幾乎可以想象出,蕾茜雅皺著好看的眉頭說這句話的樣子。
“沒什么不可以說的,我喜歡漂亮姑娘。”
夏德也能想象出那位魔女笑著說這句話的樣子:
“甚至,我和卡文迪許的某位王室成員......她的腰很美。”
不知為何,嘉琳娜小姐的樣子忽然跳到夏德的腦海中。
“我知道,我的長姐。”
夏德猜錯了,而蕾茜雅用無奈的語氣說出的那位公主,是今年三十三歲,已經出嫁的凱瑟琳·卡文迪許。這位德拉瑞昂的長公主,于十二年前出嫁,嫁給了當時的皇家陸軍元帥赫爾蒙斯·修頓公爵的長子。
當代的卡文迪許王室枝繁葉茂,國王拉魯斯三世的生育能力和愿望很強,這在整個第六紀的歷史上都是很罕見的事情。夏德甚至無法說出蕾茜雅有多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當然,這也和他不關心這種事情有關。
“我聽說他們的夫妻感情不和,而且那位小修頓有些怪癖。”
蕾茜雅嘆了口氣,不知是因為為自己的姐姐感到不值,還是對王室成員的婚姻而苦惱:
“如果不是礙于父親和修頓公爵的壓力,他們早就離婚了。明確支持她這樣做的長輩,只有嘉琳娜......”
夏德相信希維·阿芙羅拉應該和自己是一樣,都因為意外聽到了熟人的名字但又不能表現出來,而做出了古怪的表情。
這位十二環的大魔女大概沒什么事情做,之后居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與蕾茜雅閑聊起來。蕾茜雅當然知道墻角的衣柜里還關著一個人,但又無法直接將阿芙羅拉小姐趕走,只能心不在焉的回應對方的問題,并希望對方能夠明白自己不是很想聊。
魔女應該能夠體會出蕾茜雅的敷衍,但她就是不離開。
以夏德的身體素質,站著不動幾個小時當然沒問題。但如果是在密閉的空間內,以奇怪的姿勢站著,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特別是因為衣柜內的香味,想要打噴嚏的沖動一點點的累計。他嘗試著大口呼吸,嘗試著捏住自己的鼻子用嘴巴呼吸,但都毫無作用。
就算夏德可以直面神明,但對打噴嚏這種原始沖動依然毫無辦法。
而更加糟糕的是,當夏德在黑暗中站立,奇妙的瘙癢的感覺,居然從脖子上出現。他不想做出大動作,因此想著忍一下就不癢了。
而當那種瘙癢的感覺,沿著脖子移動,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時候,夏德忽然明白,那不是瘙癢,而是有蜘蛛正沿著他的脖子爬行。
“哦”
心中痛苦的呻吟了一下,因為豐富的想象力,全身發毛的感覺讓他恨不得立刻伸手按死那只到處亂爬的蟲子。
很擔心蜘蛛會爬到耳朵里,但那小東西只是沿著脖子向上,然后通過側臉,慢慢的接近夏德的正臉。
它目標很明確的從臉頰爬過,在夏德伸手準備按死它的時候,蟲子居然加速爬到了夏德的鼻孔下面。
瘙癢的感覺與擔心蜘蛛爬進鼻子里的驚恐結合在一起,讓夏德下意識的想要用鼻子噴氣,想要把蜘蛛吹走。但這樣的動作,卻更加加速了那個忍耐已久的噴嚏的沖動。
于是,在矛盾的心情和驚恐的心態中,夏德終于忍不住了——
“阿嚏”
將忍耐許久的噴嚏打出來,這一刻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夏德甚至不忘很有禮貌的用左手拉著衣領遮住了嘴巴,防止污染了衣柜中的衣服。
雖然外面的雨聲很響,但只要不是耳朵有問題,房間內的所有人應該都聽得到衣柜里的聲音。
夏德沒有及時湊到門縫向外看,因此看不到蕾茜雅捂著額頭一臉無奈的樣子,也看不大魔女此時得意的笑容:
“我就知道衣柜里有人。”
有著卷曲棕色長發的魔女笑的很開心:
“她藏得很不錯,但你們忽視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的鼻子很靈敏,對大海的味道非常靈敏。而衣柜中的那個人,應該是從莊園外面進來的,而且靠近過海邊......”
她說的沒錯,那座舊燈塔就在海邊。
“我嗅的到這味道,但外面的人不應該進來。殿下,看來您早就知道環術士,而且身邊還有不錯的女術士。請她出來吧,我想要看看這位很有能力的姑娘,長相怎么樣。”
蕾茜雅無奈的笑了笑:
“好吧,既然被你發現了,那么也就不需要藏了。真是的,阿芙羅拉小姐,如果你早就發現了,就不要和我浪費這么多時間閑談了。”
“真很有趣不是嗎?”
魔女問道,然后看到女仆讓開柜門的位置,衣柜被打開。
窗外閃電劃過,讓靠近窗戶的位置被白光籠罩。衣柜門的大片陰影,遮住了從衣柜中走出來的身影。而當閃電過后,他已經來到了煤氣燈的光亮處。
“不過,你猜錯了一個事實。”
蕾茜雅也露出笑意,回頭看向一臉無奈的夏德:
“他不是姑娘,他是一位二十一歲的男士。”
夏德點點頭,將不知怎么的纏上自己胳膊的裙帶丟到身后的衣柜里。
抬頭看向希維·阿芙羅拉小姐,魔女臉上那種錯愕的表情完全不出意料。近距離看到夏德,她不可能發現不了這個事實。
“晚上好,女士們。”
夏德問候道,在沙發一側站定,開始解釋自己的身份:
“我是蕾茜雅殿下的情人,阿芙羅拉小姐,在你進來以前我們在幽會,所以我才在這里。”
他可以暴露自己的環術士身份,但蕾茜雅不行。
魔女收回臉上的錯愕,以一種非常不淑女的行動速度,像是一步就邁到了夏德的面前。然后就如同夏德預料的那樣,他抓住了夏德的手腕。
“怎么每個魔女都這樣。”
心里抱怨著,夏德又吸了一下鼻子,空著的左手從衣領中拽出那枚徽章,接著解釋道:
“哦,好吧,既然被你識破了環術士身份,我只能說實話了。”
他對一旁憋著笑的蕾茜雅眨眨眼:
“阿芙羅拉女士,我其實是嘉琳娜小姐的人。你瞧這個,這是嘉琳娜小姐給我的徽章,我想你應該能認出這不是仿制品。嘉琳娜小姐知道殿下很討厭她,所以派了我在殿下身邊監視,我其實是嘉琳娜小姐安排在殿下身邊,欺騙她感情的騙子。”
蕾茜雅現在憋笑的努力程度,大概和剛才忍著不打噴嚏的夏德差不多。
他自顧自的說著:
“是的,我就是宮廷小說里的那種很擅長博取女士們好感的騙子。這一切都是嘉琳娜小姐的計謀,我的直屬上司是蒂法·瑟維特小姐。”
那枚徽章在光下很清晰,蕾茜雅臉上的笑意也很明顯,魔女想笑、想生氣但又強忍著的表情也很清晰。
雖然對夏德這種存在的出現很驚訝,甚至說很驚恐,但有嘉琳娜小姐在,她當然不會傷害夏德。
“夏德·蘇倫·漢密爾頓。”
魔女臉上擠出很假的笑容,咬牙切齒的,十分準確清晰的,用德拉瑞昂通用語念出了夏德的名字:
“你以為阿芙羅拉家族的生意做得這么大,我會不關注托貝斯克的新聞嗎?”
與嘉琳娜小姐一模一樣的金色眸子看向夏德的臉,這位英氣十足、眼神有力的女士,仿佛想要將夏德的模樣完全印在自己的眼睛里。
她輕聲說道:
“現在我明白,原來昨天嘉琳娜忽然試探我,是因為想要保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