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潔阿姨的話,對于齊磊這樣的人來說,有點刺耳。可是,那也是生活,不無道理。
就像后世,很多人昂望于西方的高福利和高收入,批評國內的勞動所得和付出不匹配,感嘆中國什么時候也能高福利,高收入。
有錯嗎?沒錯的,人之所欲也。
只不過,邏輯沒錯,愿景也沒錯,錯在認知差距。
這并不是簡單的誰比誰福利好的問題,而是為什么福利和工資待遇有那么大差距的問題。
回到辦公室,齊磊給樓下的宗寶寶,還有寇大姐打電話,讓他們準備一點東西來他辦公室,今晚要加個班。
兩人上來之后,齊磊給他們安排的任務是,把視頻庫里的內容簡單做一個分類,并且對每個分類做簡單的說明。
二人不解,“弄這玩意干啥?視頻站的分類管理已經做好了。”
齊磊卻道,“給公司內部做說明的。”
寇大姐一聽,就不樂意了。
公司這兩天都在議論中國板塊的事兒,她是知道的,但是也沒必要專門給他們做個說明吧?
“你這老板當的,真累!”
齊磊則笑,“做吧!”
見兩人忙活起來,自己則是在視頻庫里挑選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視頻內容單拿出來,明天要用。
就這么忙到八點多,齊磊伸了個懶腰,看了看時間,問兩個人,“要不要吃點東西?”
兩人頭也不抬,“你安排吧!”
于是,齊磊起身,到外面的秘書工位去找菜單。他記得,秘書那兒有披薩店的外賣菜單。
只是一開門,不由皺眉。
外面有點亂,頂層技術部的幾個程序員在加班,這個時間依舊在工作,此時正在往樓下的企鵝跑。
項目部的主管,則是一邊狂按電梯,一邊打電話。
齊磊心說,這是怎么了?
上去攔往那個主管,“出什么事了?”
那個主管一看是齊磊,“BOSS,企鵝社區的二級服務器癱瘓了。”
齊磊,“…”
登時飯也顧不上吃了,跟著眾人下樓支援。
怎么說呢?這就是米國的操蛋之處。
企鵝的服務器業務是交給IBM的,他們的服務器沒的說。再加上,之前齊磊和IBM的彭明盛有過暗中交易,把三石的服務器算法給他們了。
所以,技術和硬件上,絕對沒問題。
網絡服務則是交給了西雅圖一家當地的通信服務商,是德盛幫忙聯系的西雅圖當地ZF,由ZF出面達成的合作。
是不是聽起來很靠譜?ZF背書,本地合作,肯定無論是價格,還有服務,都相當有優勢啊!
好吧,有個屁的優勢!
這是中國人的慣性思維,認為在國內是這樣的,在國外也一樣。
而實際情況是,這可不是你求著地方ZF,欠個大人情,人家幫你省錢省力。而是西雅圖ZF強制性的,你必須和本地企業合作。
不但不便宜,寬帶費用比齊磊正常的招商合作貴了起碼5,服務質量和國內沒法比。
效率低下,故障率還高。
更可恨的是,人家從來不加班。要是夜里掛掉幾組服務器,當天別想恢復。第二天給你修好,都得謝他八輩祖宗了。
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問題,藍領工人干著輕松的工作,最少的工作時間,卻偏偏不干人事兒。可福利、待遇還都比中國人高,換了誰都羨慕。
可也只有羨慕的份兒,在中國是不可能的。
齊磊要不是腰纏萬貫,他也不平衡。
這種故障,就企鵝上線這二十多天里已經是第三次了,急的齊磊都想自己派人去電信公司那邊盯著服務器了。
也跟著眾人去了樓下,就見企鵝運營部和服務器監控這邊已經擠滿了人。
大家已經有經驗了,光靠企鵝那幾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所以,只要樓下叫一聲,樓上的就趕緊下來幫忙。
先試試能不能通過重啟和軟件手段解決問題,如果不行,那就這夜就慘了,他們要把用戶流重新分流到正常的服務器上去。
等于是用少數的能用的服務器,來支撐整個網站的正常運轉。幾乎就離不開人了。
而且,此時你會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那就是:
一水的中國籍員工,或者華裔。
當然,也有外籍的員工,可絕對是少數。
老外不愛加班,工作和生活分的很清楚。到點下班,享受生活,給多少加班費,人家也不愿意被你剝削,也只有中國籍員工愿意給老板賣命。
當然了,這里面除了中國員工勤勞之外,其實還有別的加成。
老板是中國人,能在米國這個地方立起一家中國公司不容易,潛意識里,希望公司能好一點。
齊磊在里面幫不上什么忙,只能退到走廊,又叫人去給大伙兒買點宵夜、飲料之類的。
這個時候,他能做的也就這么多。
很巧的是,又碰到了那個保潔阿姨,見了齊磊,“也來幫忙的?”
往里看了一眼,砸巴著嘴,“就咱中國人傻實在,你看那幫老外,錢不少拿,這個時候早跑沒影兒了!”
阿姨也心理不平衡。
可想而知,其實里面的中國同事也是有意見的。
只不過,中國人就這樣兒,不善于表達,也習慣于隱忍。
最后,保潔阿姨還補了個刀,“行啊,這就比國內強多了,起碼還給加班費呢!”
撇著嘴,“在國內,累死你也一分錢沒有!”
齊磊第三次朝阿姨笑了笑,沒說什么。
齊磊想說點什么,可還是忍住了。
其實還是那個問題,這個年代,眼紅西方的福利與財富,借此批評國內的現象很普遍。
開始只是批評,不滿,和追捧西方。時間長了,就形成對西方制度的崇拜。
而實話實說,即便是很多愛國青年,看著那些吹捧西方,批評中國的言論也是無能為力,因為…好像確實是那么回事兒。
人家好像確實把老百姓更當人,而國內的薪資和福利環境也確實拉跨。
說句不好聽的,想給國內ZF吹一波,都找不著從哪下嘴。
一直忙到快十一點了,麻煩解除。
齊磊和后趕到的小馬哥、吳寧,還有耿大爺,又把夜宵送進去,說了幾句激勵的話,承諾給大伙加獎金,最后贏得一片歡騰。
齊磊這幾個高管為了表現親民,也坐下來和大伙兒一起休息,一起享用夜宵。
可能是齊磊年齡上的優勢,也可能是公司的天然氛圍,大伙兒也沒太把這個老板放在多么高不可及的位置,有說有笑,邊吃邊聊。
期間,齊磊很少說話,和耿大爺幾人悶頭吃東西。
其實,這個時候最不需要的就是老板的存在感,都是年輕人,讓大伙兒自由發揮挺好的。
而都是中國人,話題自然也就離不開國內、工作,還有優越感。
有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說起父母,很是歡快,“去年,我爸一天一個電話讓我回國,說哪好都不如家里好。”
“我可沒聽他的,國內的待遇還是差太多了!聽我同學說,加班是常態,還沒有加班費,拿人當牲口使。”
“今年好了,知道我在一家中國公司,也不絮叨了。”
另一個同事接話,“我父母還挺開明的,沒打算讓我回去。”
“本來嘛,好不容易出來了,學成了,還要回去受罪干什么?”
耿大爺聽的直皺眉,心里很不舒服。正要說點什么,小年輕都像你們這么想,那中國就完了。
卻是被齊磊攔住了。
耿大爺不樂意,“你攔我干什么?這個思想不對,在咱們這兒就更不對了。”
只見齊磊搖了搖頭,“您說不明白的。”
耿大爺…
好吧,之前說過,這個年代就這樣兒,不比后世,一百個出國的,回去的3.8個。
耿大爺上去談家國大義,那是不和時宜。反而讓人覺得,你這個老板都跑出來了,還有資格說我們嗎?
讓耿大爺稍安勿躁,齊磊把最后一塊披薩塞進嘴里,擦了擦手。
低聲對耿大爺來了一句,“所以,咱們才必須開通中國板塊!”
耿大爺眉頭皺的更深了,這兩個事兒,有關系嗎?
一直到吃過夜宵,從企鵝那兒出來,耿大爺還在琢磨,有關系嗎?
齊磊這邊還有工作,所以讓耿大爺他們先回家吧,他可能要熬通宵。
而耿大爺因為心里有事兒,難受得很,只道,“去你辦公室呆會兒。”
小馬哥,還有吳寧一聽,也跟著過去了。
一到辦公室,耿大爺登時來勁了,“來,石頭,把你這個事兒給我解釋清楚!”
“復雜也不怕,聽不懂我也要聽!”
“你跟大爺說說,這到底是個咋回事兒?”
齊磊,“…”
小馬哥和吳寧雖然不知道耿大爺為什么這么來勁,但是…其實他們倆也想知道。
之所以明知道齊磊在公司,出了事兒,他們還是跑過來了,就是因為心里裝著事兒,睡不著,出來消磨精神來了。
“對對對!!”小馬哥往那一坐,“你好好說說,我也想聽!“
齊磊一看,“好吧!”
這個事兒對于不是搞傳播的來說,真的十分復雜。
想了半天,“那咱們從頭說起吧,說簡單點就是…”
“停停停停!!”耿大爺又有點上頭,“你把你那套什么傳播啊,信源啊之類的東西收起來,換個我能聽懂的說法。”
齊磊點頭,“行!!那您老準備記筆記吧!”
“我…”耿大爺沒噎死,有這個必要嗎?
齊磊,“這么說吧,這里面的道理其實很簡單,非要建立中國板塊的目的就是一句話。”
“目的就是,我們說的,他們聽得見。他們說的,我們聽得懂!”
“再說的明白一點,中國板塊既是一個窗口,也是一個入口。”
“既是中國信息向國外傳播的端口,也是一個國外信息往中國進的門戶。”
眾人,“…”
好吧,確實很簡單,一目了然,一進一出唄!
“可是…”齊磊,“可是問題就在于,怎么理解這個一進一出!”
“復雜也復雜在這里。”
“和你們腦子里,還有普通老百姓腦子里想的那個聽得見,聽得懂,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中國板塊的用法,也和你們想的完全不一樣!”
小馬哥不服氣,“你怎么知道我們想什么?”
齊磊,“不用犟,我幫你猜猜。”
“你認為,中國板塊的用處就是,把我們要宣傳的東西宣傳出去,給西方人看。對吧?就是和老米打輿論戰的戰場。對吧?”
齊磊戲謔,“他們能抹黑咱們,那咱們就拿中國板塊去抹黑他們,是不是這個意思?”
“這…”小馬哥和耿大爺對視一眼,隨著瞪著眼珠子,“不是嗎?”
不就是這么點事兒嗎?咋地?你還能玩出別的花來?
齊磊笑了,“可不就不是嗎!!”
攤手無語,“你們的這種想法,不和華盛頓一樣嗎?真是這樣,那活該人家防著咱們!”
“再說了,我要是就這點本事,憑什么摁死夏普,把老列維當猴耍?”
“要真是就這點目的,我就不來米國了。沒這個必要,也早晚得吃槍仔兒!”
“不…”耿大爺和小馬哥傻眼了,“不是啊!?”
說實話,他們以為齊磊的那個傳播學,不就是干這個的嗎?不就這點用處嗎?
那你不干這個,能干什么?
“呵呵。”
傳播學,真不是這么玩的。
起碼對于他這個重生者來說,他有更高級的玩法。
往那兒一坐,“這一進一出,可以從三個維度去解釋。很復雜。”
“1,對我們自己的作用。”
“2,對外的作用。”
“3,對內的作用。”
小馬哥等人一聽他切入正題了,趕緊拿小本本。
記筆記有些夸張,可是簡單地記兩筆,方便理解還是有必要的。
只聞齊磊從頭講起。
“第一點,對我們自己的作用,這是最容易明白的。”
“說白了,就是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把下班時在停車場與鮑勃,還有梅麗說過的話,和幾個人又說了一遍。
“畏首畏尾的,公司沒法展開,會越來越麻煩,越來越被掣肘。”
“所以,不如現在就把這個問題解決掉。”
耿大爺和小馬哥一琢磨,“有道理,我們還真沒往這方面去想。”
小馬哥也道,“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唄?趁著那位大總管還指望咱們,這個策略是對的。”
齊磊一攤手,“那怎么著?理解了?后面不用講了吧?”
小馬哥一聽就急了,“講!!必須得講!”
我小本本都準備好了,你不講了?
“好吧!”齊磊無語,他是真不愿意說,因為太復雜了。他怕自己講不明白,砸了金牌講師的招牌。
尤其還是對著一幫不懂社會學、傳播學的人。
“那咱們…從第二點開始說起,對外的作用。”
怕他們聽不懂后面的專業知識,齊磊先反問了一個問題。
“你們說說,西方高福利、高收入的根源是什么?”
眾人,“…”立馬陷入沉思。
是什么?
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