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藏?”
水銀木馬忽然掏出小刀,當塔瑪希看過來的時候,她切掉自己的手掌,扔到篝火里。血肉就像雪一樣融化在火焰里,隨著火舌的升騰,黑夜的進軍速度似乎停滯下來。。。
“也就是神靈的寶藏。”她平靜說道:“你們剛來這里一天,對森羅有什么印象嗎?”
哈維:“腐朽的尸體里長出了一堆蛆。說好聽點,就是老朽的枯枝長出新芽。”
伊古拉:“你們這里的環境非常惡劣,既有外界的威脅——黑夜絞綠;也有內部的傾軋——不同大法理念的碰撞。”
“混亂的廢土國度。”亞修說道:“你們以前似乎有過輝煌的時代,我完全搞不懂你們為什么會搞成這樣,都1668年了居然還處于亂戰時代。”
“非常準確的評價。”水銀木馬說道:“對于森羅來說,教派圣戰是必然的,因為大法們的理想往往都是極其龐大,甚至目標對象就是全體森羅人,譬如火貓的‘讓普通人也能驅使術靈’,所以教派必須先統一森羅,然后才能集聚所有人的力量攻堅難關。”
“森羅過去曾有四個神代,從火貓神代開始,術師們就意識到,圣戰是一種很殘酷也很低效的競爭方式。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們利用沉默螺旋創造了一個新的競爭系統:神火。”
“利用神火系統,就可以在最低烈度的情況選拔出下個時代的大法,于是火貓神代一路順利過渡到灰狐神代,直到灰狐神代遭遇‘大災變’,神火系統散落,所以森羅才倒退回教派圣戰時期。”
她頓了頓:“新觸覺所要尋找的神藏,正是神火系統。”
亞修眨眨眼睛:“不是說神火系統散落了嗎?”
“散落了,自然就可以撿回來組裝。許多教派都在暗中搜集神火系統的情報,只是神火系統的技術過于深奧,教派就算撿到零件也不知如何重構,”水銀木馬說道:“劫火圣殿就是搜集零件最多的教派,在新觸覺覆滅劫火圣殿的時候,也拿走了那些零件。”
“而且,再復雜的系統,也是術師自己創造出來。后人未必就不如古人,她相信自己有能力重現神火系統。”
伊古拉說道:“但她又不是大法…哪怕她重組神火系統后立刻自殺變成大法,這樣對她又有什么好處?”
“首先,每一位燭爵都是將理想看得比自己生命要重。如果確信自己死后理想能夠實現,沒有一位燭爵會遲疑。”水銀木馬說道:“其次…灰狐神代的‘大災變’,據說是大法造成的。”
伊古拉皺眉:“大法的理想導致大災變?”
“不,”水銀木馬:“就是大法,只是大法。”
哈維說道:“大法產生了自我意識?”
“大法本來就有自我意識,不然就不會有理想了。”水銀木馬說道:“但普通大法更多的只有‘本能’,而經過神火系統認可的大法,卻似乎還能保留生前的記憶思維,也就是具有人格…或者說,神格。”
“所以那個女人是想通過神火系統將自己變成具有人格的大法?”亞修說道:“雖然看見害我們害得那么慘的人飛黃騰達是很氣,但這也不會危害到我們啊,除了讓我們血壓變高以外。”
“首先,一旦有大法受到神火系統認可,森羅里其他大法都會直接消亡。”水銀木馬說道:“火貓神代的術師不知在虛境封存了多少毀滅奇跡。”
“其次,”她笑道:“你知道她的理想是什么嗎?”
亞修說道:“我覺得總不會比將全世界變成死靈還要糟糕。”
“我也沒興趣將全世界變成死靈。”哈維淡淡說道:“我再強調一遍,死靈派系的目標不是制造死亡,而是想將活人重視之物變成不朽。”
“或許還要糟糕一點。”水銀木馬說道:“簡單來說,她認為所有國度,都是神主的一場幻夢。所謂現實,只是我們被神主囚禁時的錯覺,虛境才是我們的永恒。”
亞修三人目瞪口呆,就連塔瑪希也忍不住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就扭回去,只是腦袋微微側著,只用余光注視他們的動靜。
“她的表層理想,就是戳破所有幻夢,結束所有痛苦,終止所有命運,釋放所有‘囚犯’。”水銀木馬說道:“她應該還有更深層的理想,但我不知道。”
“…沒想到我一晚之內可以連續聽到兩只惡鴉不同類型的癡心狂想。”塔瑪希冷哼一聲:“腐爛的思維果然能生出無聊的排泄物。”
伊古拉說道:“…像這種必然失敗的理想,神火系統也會承認嗎?”
“你覺得火貓的‘讓普通人也能驅使術靈’、方圓蟬的‘永生’、追光的‘復活死者’,哪個理想是必然成功的?”水銀木馬:“而且…”
“萬一她成功了呢?”
他們看著水銀木馬,后者平靜以對:“你們能確定,現實真的不是一場夢嗎?”
伊古拉立刻說道:“像這種共識命題,應該是質疑者給出反對的證據。”
“為什么國度之間不共通?為什么我們只能靈魂進入虛境,但虛境通道卻能連接不同國度?為什么我們死后會留在虛境?”水銀木馬說道:“這只是我隨便想的理由,她既然能堅定自己的理想,想必是找到更多確鑿證據。”
“但是,哪怕現實只是一場夢,也絕不是破壞它的理由。”水銀木馬用小刀將小臂也切下來,扔進篝火里:“就像你們不會想走進黑夜檢驗自己是不是燭爵,我們也沒必要寄望于死亡后的永恒。人生本無真假虛實,只分幸福與遺憾。”
“而且,哪怕她的理想不會成功,但到時候大法皆亡,你們只能追隨她才能在森羅活下來。如果你們不追隨,你們遇到每個森羅人都是你們的敵人。你們現在還能不信奉大法,但在神代里,你不追隨就是邪惡的異端。”
“更別提她如果徹底成為觸覺,那她就能掌控四柱神教。到時候,你們還能找她解決血種的問題嗎?”
亞修忍不住問道:“你既然知道她這么危險,為什么不提前解決她?”
水銀木馬展示了一下她的水銀脖頸:“她之所以叛逃四柱神教,就是因為我派人刺殺她了,這具被扭斷脖子的身體就是我的努力。至于我當初為什么會接納她,一來我并沒有親眼見過她,一直都是遠程交流,二來…”
“所有人都是有缺陷的,你自信能掌控一切,所以并不擔心她的瘋狂,只想利用她的才能。”伊古拉淡淡說道:“用人之道本就是如此,只是你這次玩砸了。”
“等等,”亞修忽然想起什么:“她既是觸覺,也是大法?”
“沒有這個先例,但我不排除這種可能。”水銀木馬說道:“不過,當第五個神代來臨,四柱神教也必然迎來蟄伏時期。”
說得好聽,不還是被掃黃打非…亞修心里嘟囔一句。
經過水銀木馬的分析,他們也明白這三個危機的緊急程度。最緊急的黑夜,再不解決哈維就要討厭愛麗絲了;其次是血種,不解決的話他們遲早會被榨干;最后是神藏,如果不摧毀那個人的理想,那他們終究要成為她理想的祭品。
但是…
“我成為觸覺為什么能解決這些危機?”亞修一臉困惑:“難道四柱神能在我身上感知到三個愿望嗎?”
水銀木馬指向外面的黑夜:“這座營地之所以被黑夜攻陷,不僅是因為人死光了,更因為四柱神移開了視線。只要你成為觸覺,營地的雕像會再次激活,自然能繼續抵御黑夜。”
“至于血種和神藏,歸根究底都是那個人造成的問題。你們不需要解決問題,你們只需要解決那個人就夠了。你成為觸覺,不僅能阻止她掌控四柱神教,而且還能驅使四柱神教追捕她。”
“聽起來,真是一份包賺不賠的生意。”伊古拉說道:“但為什么你要找亞修這個外來人,而不是便宜你的親眷?”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觸覺,”水銀木馬說道:“包括你們在內,我到現在也只見過四個適合成為觸覺的人。”
“那為什么——”
“因為讓她成為觸覺的話,她肯定不會放過我,她很記仇的。”水銀木馬說道:“但你們的話,我還有逃跑的機會。”
雖然答案未必不是謊言,但所有緊要問題都已經解答,篝火旁邊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思考。
“果然,我還是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伊古拉忽然說道:“成為觸覺不僅能獲得近乎神跡的能力,還能執掌即將主宰這片大地的教派…亞修,你該不會想搶我的機會吧?”
三言兩語間,欺詐師就將這個機會劃分成‘我的東西’,仿佛亞修有任何企圖都處于道德洼地。然而亞修這時候勉強坐起來,看向后面的黑鴉。
“塔瑪希,你認識她嗎?在她變成水銀木馬之前。”
“認識。”
“她之前是什么樣的人?”
“開朗,自信,喜歡惡作劇,喜歡笑的女孩。”
“之后呢?”
塔瑪希轉過來跟亞修對視。
“我的導師被這截利刃刺穿了喉嚨,”他指了指自己手肘上的灰狐利刃:“還有很多很多人,阿諾伊、夜露、切修…”
塔瑪希頓了頓:“他們都是被我親手殺死。”
“在我試圖刺殺塔諾慕的時候,我的導師,我的朋友,我的戰友,我的后輩,都被她控制過來圍殺我。”
說完,黑鴉便扭回去繼續看著篝火。
水銀木馬對這番指控毫不在意,仿佛只是聽見別人的故事。
“看來,成為觸覺有可能會性情大變。”亞修說道:“伊古拉,我連現在的你都對付不了,你如果邪惡十倍百倍,我可沒信心將你拉回來。哈維你呢?”
哈維:“我會努力邪惡十倍百倍。”
“都忘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亞修扶了扶額頭,說道:“不過,如果是我邪惡十倍百倍,應該很好處理吧?畢竟伊古拉你心里還捏著我的一個愿望呢,而且你還是心靈術師。”
“未來的我,就拜托你們保護了。”
伊古拉想坐起來,但被亞修輕輕一推就躺回去了。
“…到底是我許愿,還是你許愿?”
亞修嘴角上翹,勾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這就叫做沉沒成本,欺詐師先生。”
“水銀木馬,決定好了,讓我來吧。”
“本來就只能你來。”水銀木馬悠悠說道:“觸覺不是考試,不是合格就行,而是競爭上崗。”
“假如說伊古拉是合格,那你和那個女人就是優秀。但每個國度只能有一位觸覺,換句話說,你要跟那個女人要爭奪四柱神的寵愛。”
“真是糟糕的說法啊。”亞修感嘆道。
亞修毅然選擇成為觸覺,除了些許大無畏的決心外,更多的是探秘的渴望。他又不是傻子,每到一個國度都率先遭遇四柱神教,除了永劫行者的影響,他最懷疑的就是希斯。
希斯的過去一直糾纏不清,這次成為觸覺,或許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機會。畢竟逃避也不是辦法,他希望在正式見到劍姬之前,能解決這具身體的所有麻煩。
“我要怎么做?”
“很簡單,我會激活你身上的潛質,你只需要呼喚四柱神即可。”水銀木馬說道:“你知道祂們的名字吧?記得要加尊稱。”
亞修點點頭,雙手合十吟唱道:
“至高無上的億萬光輝之主。”
“澄凈蔚藍的風雨雪之君。”
“不死流離的永久灼熱之心。”
“無所不在的夢幻自由之魂。”
“偉大的四柱神啊,”亞修大聲呼喚:“請聆聽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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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知道讀者八點都起不來,所以稍微推遲一下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