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亞修看著滿身的赤紅鎖鏈,陷入了懵逼茫然之中。
先不提他怎么掙脫這些鎖鏈,就算他掙脫了,頭頂上的風刃也不是用來乘涼的。
現在風刃只瞄準瓦爾卡斯揍,是因為只有瓦爾卡斯在螳臂當車。一旦亞修不想繼續當安安罪殍,很難說風刃會不會先找他這個軟柿子捏。
更何況亞修也沒辦法掙脫赤紅鎖鏈啊!
完了,這下死定了,要不要呼叫一下劍姬?不過她除了看熱鬧外也做不了什么啊…
就當亞修試圖放空大腦,自己給自己做臨終關懷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自己動了一下。
不對,不是自己動,是地面在動。
亞修低頭一看,發現自己下方的地面像是‘活了’,正載著他往后方游動,赤紅鎖鏈一點反應都沒有。畢竟鎖鏈是連著地面,當地面移動的時候,鎖鏈自然也會跟著移動。
難道大地智能識別出我是一個人美心善的環保人士,所以要救我一條狗命?
不過當亞修被搬運到平臺邊緣,看見哈維召喚術靈操控土地的時候,頓時被這份真摯獄友情所感動。
“你下次想死能不能來找我,我技術很好而且還提供售后服務,你只需要死前將術靈送給我作為酬勞就行了。”哈維壓著聲音罵道:“行刑者如果誤殺了非審判目標,是有可能陷入狂暴無差別攻擊的。以前出過一兩次這樣的事,幾乎都是死刑犯全員團滅!”
“…我本來都快要下定決心寬容你的性癖…”
“什么?”
“你為什么會有土術術靈?你不是死靈派系的嗎?”
“現在的埋葬方式一般是土葬、火葬和水葬,作為死靈術師,土術火術水術都是必須掌握的,不然怎么當死靈術師?”
好家伙,亞修還以為尸體清道夫只是死靈術師的業余兼職,沒想到死靈術師的主要職業方向就是入職殯儀館。
瓦爾卡斯忽然一劍刺入地面,一道深黃色的劍氣拔地而起,如同壁壘般籠罩瓦爾卡斯全身,為他擋住了外面的風刃亂流。
“奇跡·劍體壁壘。”納古贊賞道:“非常不錯的劍術防御奇跡,但也僅能讓烏爾先生多喘息片刻。無謂的掙扎,何等辛勞,何等卑微,不過大家放心,泰坦行刑者會迅速解脫他的痛苦…哦?”
面對宛如山崩海嘯而來的泰坦行刑者,瓦爾卡斯沒有后退,沒有畏懼,而是擺出了精靈劍姿,呼喚出數個術靈,身上光輝流轉,長劍錚錚作響,狂風呼嘯中忽然奏鳴陣陣殺伐陰樂,宛如死神降臨!
“如果我沒有判斷錯,烏爾先生現在準備的,正是他作為研究學者發明的新劍術奇跡,無情終章!”
納古似乎也有些激動:“他上次發表的研究報告已經是九年前的事,那時候的無情終章因為施法步驟過于繁瑣,仍未能進入實戰測試,但九年過去,烏爾先生居然已經完成了無情終章,甚至想要以此抗衡審判!”
精靈舞劍,陰樂伴奏,以下克上,罪人抗判!
看著泰坦行刑者面前的那個孤獨身影,亞修忍不住向哈維問道:“為什么是他?”
“嗯?”
“為什么他能獲得50%票額?明明論罪行,論曝光,都應該是我得到最多救贖票才對,無論怎么想,都輪不到瓦爾卡斯成為得票第一,更別提他還是絕對優勢獲得了50%票額…他究竟犯下了什么錯,才會惹起如此眾怒?”
哈維看了亞修一眼,“這不是很明顯嗎?”
“什么很明顯?他的犯罪經歷我看了,很尋常啊,跟你比簡直差遠了。”
“不是犯罪經歷里記載的錯。”
“那是什么錯?”
“他外貌的錯,他血脈的錯,他出生的錯。”
亞修眨了眨眼睛。
“他是精靈,這就是他最大的錯。”
哈維說道:“外貌、武力、智慧、壽命,精靈無論哪方面都比其他種族都更有優勢。而且精靈數量稀少,為了維護族群利益,人數稀少的精靈更容易抱團互助,智慧卓越的精靈們,絕不會吝嗇幫助同胞的力氣。”
“精靈幾乎都被最好的撫養所收養,被視為‘社會的管家’,廣泛從事各種管理職務,長生種的壽命再加上優秀的外貌、卓越的知識,其他種族幾乎不可能在管理職務與精靈競爭。雖然說管理者與員工地位平等,但誰都知道那只是聽聽的。”
“但凡是工作過的人,誰沒見識過食人魔同事的蠻橫,哥布林同事的偷懶,獸人同事的邋遢,以及精靈上司的苛刻?”
“在凱蒙市血月審判的歷史上,從未出現一個精靈罪犯。除了因為精靈幾乎都是社會中上層,沒有犯罪的需要,更因為精靈會互相庇護,依靠血脈紐帶結成整體,這是其他種族都做不到的。”
“哥布林短視,獸人愚昧,食人魔狡詐,人類自私…在精靈面前,我們都只能感覺到…自卑。”
“就連我,剛才也投了瓦爾卡斯一票。”
哈維輕聲說道:“這或許是大多數人,唯一一次能踐踏精靈的機會了。”
亞修再次看向泰坦行刑者,但這一次,他看見的不是猙獰的怪物,而是渾濁的憤怒,由無數普通人凝聚的歇斯底里的龐大壓力。
雖然亞修除了劍姬外就沒見過任何普通人——監獄里除了獄衛就是死刑犯——但他能理解外面普通人的想法。
那是在秩序社會下誕生的絕望,面對無法跨越的鴻溝所產生的憤怒。
在社會化撫養的血月國度,大多數人從嬰兒階段就被分成三六九等,潛力高的去好撫養所,潛力低的去差撫養所,從起點就開始分層,長大后的境遇更是天差地別。
出身好的,譬如精靈,從事的都是體面職業,當術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出身差的,亞修從哥布林、獸人、食人魔的犯罪經歷看到,不是做體力勞動就是當混混,一輩子望到頭。
而底層連抱怨都沒資格。
因為地位比你高的人,就是比你優秀,大家都是撫養所出身,沒有任何除能力以外的資本。
只不過他的天賦比你好,所以能去更好的撫養所,所以才能一步步滾雪球累積資產,最后踩在你頭上。
用能力劃分階級的社會,幾乎讓人產生不了跨越階級的勇氣。
亞修徹底明白血月審判的意義。
在這種令人喘不過氣的階級壁壘下,所有人向往美好生活的欲望都被徹底壓制,扭曲的欲望只會滋生出怨毒和憤恨。
當秩序規定自己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那打破枷鎖就是遲早的事,更何況在家庭制度徹底消失的血月國度里,每個人都是孤島,他們無論做什么事都沒有后顧之憂。
所以就必須告訴民眾三件事:第一,犯法會死得很慘;第二,地位高的人也會死得很慘;第三,安于現狀的你們,是最幸福的。
亞修是祭品,哈維是祭品,死刑犯都是祭品,而瓦爾卡斯,更是最令人滿意的祭品。
就在泰坦行刑者蓄勢待發,千鈞一發之際,瓦爾卡斯忽然轉過頭,看了亞修一眼。
亞修一怔。
你看我干嘛?
然而下一秒,亞修周圍的死刑犯都連滾帶爬地遠離他,哈維更是搬運土地跑得老遠,亞修頓時就懂了。
淦,瓦爾卡斯該不會想拉我墊尸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