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迎上阿玉的目光,微笑著,“周小姐果真是一直都喜歡我。”
阿玉眼眸垂了下去,起身又福了一禮,“臣女失禮。臣女曾聽家父說過,臣女之前對公主有所冒犯,在此向您賠不是了。”
幼菫讓她坐下,“無妨,也說不上是冒犯。”
幼菫吃著腌梅子,一邊打量著阿玉,心中猜測著她有沒有可能是母親。
可能性不大。
若是的話,十幾年前母親去世的時候就該是了,怎么會延遲了十幾年?這魂魄哪能飄那么久呢,十幾年過去,怕早魂飛魄散了。
幼菫看了眼身邊的裴弘年,老爹這是不放棄吶。
那探究的眼神把人家姑娘都看的不好意思了。
也不對,阿玉好像很沉穩淡定,沒有什么害羞臉紅的表現。
父皇的盛世美顏,居然有女子扛得住?
連她這個女兒,看的久了都不免臉紅吶。
幼菫心里想著,也笑嘻嘻說了出來,“父皇長的俊美,見過他的女子都會臉紅害羞,周小姐看起來倒很平靜吶。”
經幼菫提醒,裴弘年也起了疑惑,他倒沒有自持美貌的意思,不過見過他的女子的確大多都會臉紅。
即便有那不臉紅的,也會忍不住偷偷打量。
阿玉對他卻只有疏離冷淡,無一絲女子該有的羞澀。
阿玉暗嘆女兒心直口快,哪有這般對一個閨閣女子說話的?
她對幼菫說話平和中帶著一絲自己未曾覺察的溫柔,“臣女摔傷時尚不足八歲,人間七情六欲尚不太懂,所知的也不過是兒時所學和近日家父教導。”
雖說的合理,可裴弘年卻覺得她的談吐不似是八歲孩童。
經她這么一說,幼菫也反應過來,是啊,她此時的心智應該是七八歲的兒童,和卉云差不多。
這么一想,她頓時心態上發生了變化,母愛泛濫起來。
幼菫將手中的一包腌梅子遞了過去,連稱呼都變了,柔聲說,“阿玉吃腌梅子吧?很好吃。”
阿玉見女兒親近于她,雖說是一副把她當閨女看待的腔調,卻也心中柔軟的一塌糊涂。她哪里舍得拒絕,道了聲謝接過紙包,取了一顆梅子放入口中。
幼菫期待看著她,“這是父皇做的,好吃吧?”
阿玉神色平靜,她嘗出來了,是他做的,又酸又脆,“很好吃。”
“你要想自己做,我教你啊,很容易的!”
幼菫很是雀躍。
難得有人跟她一樣喜歡父皇的酸梅子,她忍不住就開始顯擺起來。
她前段時間在宮里跟著裴弘年做了不少腌梅子,知道了他制作腌梅子的步驟。
阿玉微微一笑,“好啊。”
幼菫巴拉巴拉講了起來,就跟給卉云講故事一樣,又溫柔又耐心,講的分外仔細,生怕她心智幼稚聽不懂。
幼菫又跟她反復強調讓梅子脆口的小秘訣,“你腌制前在青梅上扎幾個小孔,做出來的腌梅子就會很脆,阿玉千萬不要忘記了呀…”
阿玉饒有興致地聽著女兒講。她小時候跟她父親一起做了腌梅子,就會在畫像前跟她顯擺一番。
只是她此時哄孩子一般的口吻,和她小時候一板一眼的奶音奇妙地重合,讓人忍俊不禁。
裴弘年看著阿玉眼中滿溢著柔和的笑意,跟方才與自己說話時的冷淡完全不同。
漸漸地,他眸光幽暗起來。
他做的腌梅子酸的厲害,可不是一般人吃的習慣的。阿芙也是跟他一起時間久了,才慢慢習慣腌梅子的酸味的。
阿玉居然似乎吃的很習慣。
她聽得認真,無意識地捻著梅子吃著,一連吃了幾顆,都不曾吐核。
阿芙也是這樣,吃腌梅子不吐核,一直在嘴巴里含著,他伸手過去,她方吐出來。
他問她為何不吐出來呢,也不怕卡著。
她說她要把核上的味道吃干凈才行,那叫余味。
裴弘年將手伸了過去,手心朝上放到阿玉下巴前方。
阿玉正聽著幼菫說話,分神之際下意識低下頭,卻倏而抬起頭來,略詫異地看向裴弘年,“皇上?”
裴弘年沒有錯過她那一低頭的下意識動作,他眼眸內有情緒翻涌。
他低聲問,“姑娘吃梅子,為何不吐核呢,就不怕卡到嗓子里?”
阿玉這才發現自己還保留了之前的一些習慣,無意識時就會泄露出來。她暗暗懊悔自己不夠理智,見了女兒就忘了保持清醒。
她將梅子核吐到手中,又用帕子包起來,平靜道,“臣女失禮了。著實是怕御前失儀,不好意思頻繁吐核。”
裴弘年盯著她,“原來如此,朕還以為,姑娘是貪戀梅子余味。”
阿玉垂眸淡聲道,“臣女倒沒這般習慣。”
她起身福禮道,“皇上,公主,家父尚在外院等候,臣女先行告退。”
裴弘年也起了身,“朕恰好要去外院見宗親,便同姑娘一道了。”
幼菫看看裴弘年,又看看阿玉。
阿玉不是母親啊,父皇難道看不明白?
又或是,父皇看中了阿玉美貌?
這樣也好,雖然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可她能引起父皇的興致,說不定父皇有了新感情,心情一好,病情就會好轉。
裴弘年低頭對幼菫溫和道,“堇兒,你出來夠久了,先回院子歇息。午膳我回來陪你一起用。”
“知道啦,父皇去吧。”
幼菫推著裴弘年往外走。
裴弘年招手讓汪明過來,“你小心護送公主,別讓她有閃失。”
汪明沙啞著聲音,拱手應諾。
裴弘年對阿玉道,“周姑娘,請。”
阿玉暗嘆了口氣,沖幼菫福禮,深深看了她一眼,出了涼亭。
裴弘年走在她身側。
幼菫看著二人背影,都是一身白衣,一個猶若謫仙,有個猶若仙子,竟是無比登對。
她失落地嘆了口氣,“父皇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皇上最疼愛的就是公主,背后不知為您做了多少事,怎會不喜歡您。”
汪明低聲安慰著,小心翼翼扶著她下臺階。
“嗯…倒也是,我是他親閨女呢。”
幼菫慢悠悠走著,她已經逐漸習慣了這個太監的陪伴。
他身負武功,又事事周到,聯絡內外,比丫鬟更為方便好用。
所以說,宮里的太監果真是不可或缺的啊。
“那你說,是我好看還是阿玉好看?”
汪明一向無甚表情的臉突然笑了笑,沙啞道,“自然是公主好看。”
幼菫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笑瞇瞇道,“嗯,我覺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