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雜亂的船艙。
虞淵握著一塊靈玉,吞納精純的靈力,充盈著黃庭小天地。
其陰神,游弋在被開辟之后的穴竅中,活動于斬龍臺和妖刀“血獄”。
他靜下心來,感受斬龍臺中那頭幼獸,和妖刀中一簇簇血魂的細微…
然后,他便嗅到了幼獸和團團血魂潛藏極深的不安。
兩者,都在本能地畏懼著什么…
斂取龍尸內殘存力量的幼獸,變得很小心,且大多數時候,幼獸竟然和陳青凰一樣,處于一種類似于“龜息”的沉睡狀態。
仿佛是借此逃避。
漸漸地,虞淵內心有了脈絡,愈發相信異魔那番關于星空巨獸的闡述,并非無的放矢,而是真正存在的事實。
如此一來,他每每看向女皇陛下時,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伴君如伴虎,莫過于此吧?
如此這般,不知過了多久。
陳青凰從“龜息”般的深沉睡眠,又一次睜眼醒來,并輕如無物地凌空漂浮。
虞淵,附體天星獸的異魔,還有艾蓮娜,因她的異常被瞬間驚動,一道道驚慌和不安混雜的目光,齊齊落在她身上。
她渾然不覺地,凌空漂浮到那頭被異魔附體的天星獸前,深邃中蘊藏無窮神妙的眼瞳,凝望著異魔。
被異魔附體的天星獸,溫順乖巧地,索性匍匐在她腳下。
頭顱低垂,如獅虎般的獸身,貓一般輕輕顫栗。
適時地,展現出恐懼來。
陳青凰面無表情地,伸出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臂,細長的五指,泛著寶晶般的光澤,慢慢刺向天星獸高高隆起的背脊。
臂膀如水緩緩融向大海,沒泛起波瀾,沒任何驚人動靜,直接透體而入。
呼!呼!
垂著頭的天星獸,如七彩火焰般燃燒的眼睛,焰火驀地熄滅。
條條色澤鮮艷的劇毒溪流,在天星獸半透明的身軀迅速流淌,不安地,紛紛匯聚向天星獸屁股后方,像是做好了隨時逃脫的準備。
異魔的哀嚎和呼救,從那一條條鮮艷的溪河傳來,充滿了無力和絕望。
修羅少女艾蓮娜在驚慌中,自然而然地靠向了虞淵,悄悄抓住虞淵的臂膀,火辣性感的酮體微顫,以眼神詢問。
她那情感豐富的眼瞳,似在說:女皇想干什么?我們…會不會步入異魔后塵?
看的出來,艾蓮娜很擔憂,很怕自己在異魔之后,也被無緣無故地殺掉。
虞淵搖了搖頭,回以稍安勿躁,請她放心的眼神。
緊盯著那頭天星獸的虞淵,已看出不對勁,心中有了一個猜測,所以不僅沒出言阻止,還任由陳青凰繼續。
至于異魔的凄厲慘叫,聽著多么可憐的呼叫,他充耳不聞。
因為他看到了,本在天星獸體內流淌的七條劇毒溪河,如今明顯少了一條。
沒讓他等太久。
異魔剩下的六條劇毒溪河,仿佛被再次重創,又變得極為纖細。
陳青凰刺入天星獸體內的那只手,握著一顆拳頭大小的晶亮眼球,從其獸體內抽離出來。
“少了一個。”女皇陛下語氣淡漠。
艾蓮娜一驚,然后突然醒悟了過來,她用力抓緊虞淵的胳膊,道:“那家伙,在上一次停留之地,應該丟下了一只眼球!天星獸的眼眶,只有他那燃燒的七彩火焰,眼珠子被他吞入腹中了。”
“他肯定是想出賣了 我們,所以才會留了一只眼球,在別的地方!”
艾蓮娜怒道。
虞淵輕輕點頭,“還少了一條烙印魔魂的劇毒溪河。”
陳青凰那只握著眼球的手,稍稍用力扣緊,旋即就見一團灰白色的火焰,從晶亮的眼球內點燃,并漸漸洶涌。
一股濃烈的死亡意境,由天星獸的眼球釋放,蔓延到整個船艙。
虞淵和艾蓮娜,包括畏畏縮縮的異魔,如在頃刻間看到眾生滅絕,一個個生機充沛的小天地,化作永恒死寂的畫面。
在他們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做夢都夢不到的死亡場面。
與此同時。
一塊迅速飛逝的隕石上,握著另外一個天星獸眼球的貝魯,剛激發血脈秘術,賦予星能和血氣在里面,突然猛地一震。
這位聞名整個星河的大賢者,倒吸一口涼氣,身上穿著的寬松法袍,點綴著的星辰圖案,一顆接著一顆閃亮。
曳幻星域的星河高處,有部分星辰開始呼應,分明是驟然一亮。
“大賢者!”
杰拉特轟然變色,他手中握著的一個玻璃瓶中,異魔七分之一的劇毒溪流,內中所含的異魔之魂,也生出濃烈的不安情緒。
“怎么了?”
得群星祝福的利奧,一看情況不妙,稍作猶豫,便釋放出那座瑰麗的“生命祭壇”,將其在胸前呈現。
五彩繽紛的“生命祭壇”,內部有億萬微小光點,如數不盡的星辰點綴。
一股執掌群星軌跡,代表著星辰奧妙至理的神秘氣息,從那奇異的“生命祭壇”傳來,形成了吸力。
曳幻星域的一顆顆明耀星辰,頓時紛紛有所反饋,灑落了無窮星光過來。
星光被利奧指引著,無視空間地,一一注入貝魯體內。
即便如此。
貝魯的身上,依然籠罩著一種破敗死寂的味道,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和時間和命運做最后的抗爭。
他緊握著的,那一顆天星獸的眼球,終于爆裂開來。
眼球的微小碎塊,讓杰拉特和利奧,都手忙腳亂地去打散,以磅礴星能碾碎。
至于其中流溢的死亡氣息,則是無視玻璃瓶的封禁,逸入到那條被異魔精煉的,七分之一的劇毒溪河。
異魔的慘嘯哀嚎聲,在兩個不同的星海,一起響了起來。
響了許久許久。
“大,大賢者?”
利奧激發血脈天賦,將那座瑰麗的“生命祭壇”重新收入。
一開口,發現聲音變得沙啞怪異后,他立即先噤聲。
舔了舔唇角,調整了情緒后,他重新詢問:“是不死鳥嗎?”
他還沒有接觸過真正的星空巨獸,離這種食物鏈最頂端,在現今時代已極為稀少的物種,他最接近的一次,還是在不久前的千鳥界。
他在千鳥界里面,而溟沌鯤還在外面。
所以,他雖然一直知道星空巨獸恐怖絕倫,卻沒機會直觀地感受。
剛剛真就是第一次。
隔著千萬里的空間距離,透過一頭天星獸的眼球,不死鳥隔空施加而來的力量,讓大賢者如此狼狽,讓他都滋生出一種,離那眼球很近的自己和杰拉特,有可能也會被扯入死亡漩渦的絕望感。
利奧終于清晰地意識到,為何從古至今,星空巨獸會被視為,是真正超越了眾生的至高物種了。
“她在懲治那家伙 ,也在警告我們。”
大賢者貝魯滿臉苦笑,從懷里掏出一枚,他在千鳥界購置的丹丸,心痛地服下后,才看向縮小許多的異魔之魂,“這壞東西喜歡自作聰明,以為他的小算計,不會被注意到,還真是可笑。”
搖了搖頭,貝魯道:“我們別著急靠近他們,給他們充足的時間,讓他們安然地先離開曳幻星域,再做別的打算。”
那艘殘破的星河古艦,速度并不快,以他們三人的力量和器物,全力以赴的話,要不了多久便能追上。
然而,當真在不死鳥面前出現了,他們該怎么做?
貝魯想到了這個棘手問題。
“我懂了。”
利奧心悅誠服,老老實實地點頭,再沒有排斥。
“希望元陽宗有倒霉蛋,先一步碰到他們。”貝魯幸災樂禍地說道。
囚禁了異魔七分之一的部分,他們拼命折磨壓榨,不怕那異魔會消隕死亡,所以逼問出了很多事。
浮生界的狀況,虞淵和丹妮絲的接觸,小雷霄宗榮遜和謝斌的降臨,艾蓮娜的出現等等…
三位星族強者,得到了他們想知道的一切,也知道徐璟堯請動了自在境大修。
貝魯很想看到,不知內情的自在境強者,偶遇那艘殘破的戰艦,會碰撞出什么耀眼燦爛的火花出來。
眼球燃燒成灰燼。
青鸞女皇沒看一眼,瑟瑟發抖地,縮在天星獸屁股處的異魔,又自顧自地,回到她習慣性沉眠之地。
虞淵和艾蓮娜站在一起,默然不語。
“我倦了。”女皇陛下輕輕閉眼,慢慢地斜著躺下,找到放松的姿勢以后,說道:“燈進入了翼族星域,我們就分道揚鑣,隨你們去何處。”
虞淵愕然。
他有種感覺,這位浩漭的千古第一女帝,似乎在生氣…
生誰的氣?異魔?還是我?
摸了摸鼻子,虞淵略顯尷尬,想的是:“是我被異魔影響,胡思亂想,對她有了防備和警惕心,從而被她覺察了出來?她是在氣我,不相信她嗎?”
青鸞女皇又一次沉睡,熟悉她的虞淵,通過她的均勻呼吸就知道。
滿腹疑惑不解的虞淵,還不敢喚醒她,不敢去詢問什么。
對現在估摸不準脾性,不知道想什么的陳青凰,虞淵的確有點慫。
“到翼族生活的星域,還有很遠的距離。”艾蓮娜低著頭,指了指附體天星獸的異魔,“這東西一肚子壞水,對我們很不友好,你要不要想辦法,先把他給處理掉?我真的看不出,留著他,對我們有什么用。”
修羅少女可不是善茬,她身為流寇時,手上沾染的血腥并不少。
異魔不止一次地,展露出惡意來,令她也頗為不滿。
“有些事情,你不太明白。”
虞淵在心底嘆了口氣,想的是,要不是虞蛛那一層關系,早在浮生界的時候,就澆灌“無相解毒水”到地穴,讓此異魔的核心劇毒溪流全部溶解,再以“斷魂斬”摻雜“陰葵之精”,送他徹底上路了。
“等出了曳幻星域,我再想辦法,處理他的問題。”
虞淵哼了哼,以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向裝死的異魔。
隨后,船艙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是許久后。
艾蓮娜猛地蘇醒過來,一個蹦跳后,她獵豹般警惕,“有修羅族的強大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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