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在天空中滑出一道拋物線軌跡,緩緩落回到了西方,夏日里持續的空氣熱浪開始逐漸消退,天色變得晦暗了起來,幾只烏鴉不知道從哪里飛了過來,落到和平小鎮邊緣外的枯樹上,“嘎嘎”叫著,似乎在召喚著什么。
越是小鎮的邊緣,野草也就越多,它們的生命力極其頑強,即使被無數人踐踏,也能榨出最后的生命力,堅強的活著。
黃土鋪就的道路到處都是淺坑,就像是被巨人一腳一腳隨意踐踏出來的一樣。
“哈哈哈哈!真是太痛快的了!”回家的路上,賴德大笑,勾搭著皮克的肩膀道,“能想出這種餿主意,可不是你皮克的性格,這倒是有的像‘他’的性格”
皮克沉默不語,牽著大黑腳在后面默默地走著。
賴德回頭看皮克反應,知道自己說漏嘴了,每次提到‘他’的時候,皮克的心情都會一落千丈。
賴德心里不禁感嘆,在小時候,皮克是一個多么快樂的人啊!自從他的養父死后,“他”蘇醒的次數變得頻繁了,皮克的性格似乎也在慢慢改變著,想到這里,賴德十分的心痛,
在平時,皮克如果受到傷害,就會努力表現出一副愉快的樣子,賴德看到,內心往往會感覺到心疼,因為他深深知道皮克內心的恐懼,皮克在害怕總有一天被那個靈魂占據了身體,自己陷入永遠地沉睡。
在皮克養父死了之后,皮克開始抵制“他”,讓賴德忘記“他”的名字,是的,“他”也是有名字的,“他”曾經用在筆記上記錄的方式,寫下了“他”的名字,至于“他”叫什么名字,賴德還真的忘記了,畢竟,在皮克面前提“他”的名字,是最大的忌諱。
看來真要管住自己的嘴了,不能再在皮克面前提‘他’了,賴德這樣想著。
“我沒事,我剛剛在想那匹無辜的馬,馬車被教堂守門人掀翻了,那匹馬也飛了出去,肯定受了不輕的傷。”皮克喃喃道,表情有些不忍。
賴德搖了搖頭,說道:“你心里還有別的事情,皮克,你說出來吧。”
皮克眨了眨眼睛,明白了賴德在想什么,說道:“好吧,沒事的,我想過了,我要從現在開始接受‘他’,不然我心里面會一直遭受痛苦。”
見皮克主動提起“他”,賴德不由得接道:“其實,我和‘他’有過幾段相處的時間,發現他也并不是邪惡的人,雖然壞點子有點多,就比如說剛剛的事情,那真像他的做事風格啊,還記小時候…”
賴德說到這里,突然感覺到自己又多嘴了,尷尬的看了一眼皮克,見皮克的神情略感到有點壓抑。
“恩,如果我想的話,我能回想起‘他’蘇醒過后,做了什么事情。”皮克說話聲音很小,更像是和自己說的,“我發現自己的性格和行為習慣都被‘他’影響著,如果這個事實不能改變,我除了接受,沒有別的辦法…”
賴德看皮克心情低落,大手狠狠地拍了一下皮克的肩膀,說道:“我說,兄弟!不要這么憂郁!我可不愿意見到傷感的皮克,你懂嗎?你給我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像我這樣笑!”
皮克看賴德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也被他的情緒感染了,哈哈地傻笑了起來。
和賴德在一起,皮克總能開心起來,即使是發生了再不愉快的事情。
當然,皮克忘記了,他自己曾經是多么的開心快樂,也曾經把那份開心快樂給予了賴德的童年。
“對!就這樣笑!”賴德笑道,“這才是皮克!我永遠的好兄弟皮克!”
皮克看著賴德,賴德看著皮克,兩個人開懷大笑。
在兩個人愈加暢快地談笑中,很快就走到了家的附近。
“賴德,圣水你拿給祖父吧,我必須回去。”見到了家門口,皮克停了下來,猶豫著說道。
“回哪里?皮克,這里才是你的家!”賴德有點生氣。
“賴德,我的好兄弟,我真的見到了宿命中的人!我看到了我的歸宿!我一定要娶她的!”
“還好兄弟?還宿命?還歸宿?肉不肉麻!”賴德撇了撇嘴,說道:“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皮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想了一下,說道:“我不能確定,但我估計要很久…一個月,兩個月,半年都有可能。”
賴德嘆了口氣,他知道皮克的性格,一旦想要做什么事情,就會極其認真,知道勸他沒用,但他還是想繼續挽留:“其實,你不在的這一周里,祖父他時常念起你的…”
皮克撓了撓頭,為難地抿了抿嘴,心想這幾天沒有回家,一回家就把祖父暴打一頓…想到這里,他滿心的愧疚。
賴德見狀,雙手環抱住了皮克,拍著皮克的后背說道:“你去吧皮克,祖父我會照顧好的,去找你想要的!”
這一刻,皮克有熱淚盈眶的感覺,他知道好兄弟對他的不舍,他更不舍得他的好兄弟。
“來,皮克,我們再玩一次!”
“玩什么?賴德,你都二十多歲了,長這么大了,怎么還像小孩一樣。”
“嗨呀,陪我玩一次,就是早上我教你的祈禱,還記得不?”
“好吧!好吧!”
皮克閉上了眼睛,雙手撫胸,表情虔誠,用最大的聲音喊了出來:“偉大的神明啊,我是你忠實的信徒,請你滿足我的愿望,賜給我打開家門的鑰匙吧!”
啪的一聲!
皮克睜開眼睛,低頭看到的不是鑰匙,而是一頂淺藍色帽子,正是那天試驗驢車,在慌亂人群中丟失的,再抬頭時,賴德不知道去了哪里。
這時,從家門的木樓里,傳來了賴德大吼,“神明已經聽到你的祈禱了!不過現在神明不開心,下次等你回家再滿足你的愿望,拿著你的破帽子,走吧。”
皮克從地上撿起帽子,拍了拍上面的塵土,內心百感交集,對著家門的方向大喊:“賴德,我會回來的,一定!”
木樓里再沒有傳出聲音,皮克注視了家門很久,默默的戴上了藍帽子,這頂帽子是他的養父留給他的,他一直都很珍惜。
咦?皮克又摘下了帽子,從帽子里拿出來一小包東西,皮克小心地打開。
粉末狀的黃色藥粉。
皮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聞出了抹云草和抹花藤兩種治療外傷的草藥味,他不禁心里一暖,這兩種草藥極為珍貴,價值不菲,他完全想不到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的心這么細,還想著他的手受傷了…
這時,大黑腳突然在他后面吆喝了一聲:“啊!哦!”
這一聲驢叫高昂嘹亮,突然之下,差點沒給皮克嚇得蹦起來。
他都快忘記了大黑腳的存在了,他回頭拍了拍大黑腳的腦袋,說道:“你驢叫個什么?你也在跟賴德告別嗎?”
“啊哦”
“不行,不許你去!”
“啊哦”
“聽到沒有,別跟著我!快回家去!”
“啊哦”
“你個憨貨!踢我干什么…”
在太陽散發出最后一絲光芒后,終于落進了西方的地平線,皮克也走出了小鎮,向著鎮子外面的方向走去,一頭黑色的驢子歡快的在他后面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