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天下水利工程 大明糧食最低的時候,乃是二百五十文一石。
卻是在宣德年間,正統初年太皇太后執政時期才有的氣象。
朱祁鎮也有一些慚愧。
在他親政之后,堪稱天下多事,故而糧食價格一直沒有下落過,當然了朱祁鎮也是很注意名聲的,民間糧價,一直在朱祁鎮案頭放著。
不管那一個府城糧價,朱祁鎮都能從案頭查到了。
一旦糧價增高,朱祁鎮總是要過問的。
一般來說,正統七年之后,大明各地的糧價維持在二百五十文到五百文這個區間的,如果是豐年,就低一點,但是再低也沒有低過二百五十文。如果說平年,或者是災年,很可能一躍更高。甚至超過五百文,到六百文,七百文,甚至更高。
特別是正統十四年之后的幾年,各地糧價長期在四百文上下徘徊。
而今這一場大災,不管朱祁鎮如何把控,糧價騰高,已經是必然了。
別的地方,或許朱祁鎮可以放寬一些,但是北京并不能,北京是一個糧食全靠外部輸入的城市,糧價騰高的話,會有很多小民吃不起飯的。
要知道少府在城南有很多工匠,他們已經與工人差不多了,糧食價格翻上好幾倍,是要出問題的。
李賢也是明白這一點的說道“請陛下放心,無論如何,在明年五月之前,北京的糧價決計不會超出五百文的。”
李賢的言語之中有一股決絕之意。
如此朱祁鎮就有一些放心了。
不要看李賢平日里面一副慈悲心腸,但是朱祁鎮知道,李賢也是有辣手的一面的,如果李賢單單是一個老好人,他決計不可能走到而今的位置上的。
李賢做過的一些事情,真是手段了得,殺人不臟手,到死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如果不是朱祁鎮對北京掌控力度非比尋常,也會被李賢給騙過了。
當然了,這對一個首輔來說,并不是一個減分項,而是加法項。
說不好聽,叫做排出異己。但是不排斥異己,一個首輔如此施政,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都做不好,如何掌控一國?
所以,既然李賢說了這個話,朱祁鎮對北京的糧商感到悲哀。如果他們囤貨居奇,甚至不用囤貨居奇,只要用需要李賢就不憚于借人頭一用。
有時候文官殺人,比朱祁鎮更陰狠毒辣。
李賢繼續說道“亡羊補牢,于時未晚,這是王永和出巡剛剛上來的奏疏,請陛下過目。”
朱祁鎮說道“不用,朕已經看過了。”
畢竟政務的處理流程,從來是先到司禮監轉送朱祁鎮這里,再送到內閣。
如果一個不勤政的皇帝,朱祁鎮或許就錯過了,但是朱祁鎮對巡撫一下的奏折從來不看,也是內閣看過之后,連同內閣的票擬一起看。
但是內閣,六部,各地巡撫總督,乃至各地總兵官的奏疏,朱祁鎮必先過目,才轉送內閣票擬的。
王永和在奏疏之中,提出了三大水利工程。
第一乃是荊州長提。
長江出三峽之后,于荊州這里最險。而這一次水災更是證明了這一點。所以王永和提議,從在長江上游荊州段,修建長里石堤,如此可以加固江防,將來即便有大水,也不至于出這么大的事情。
要知道長江荊州段,即便是放在現在每年防汛的時候,也是一個大問題。
其次,就是開啟淮河入海工程。
淮河沿岸這一次又是一個重點災區,不僅僅是下游,還有上游,上游很多洪水,都是因為上游排水不利,而淮河橫溢的。
這又是一個大工程。
第三個大工程,就是疏通太湖入海工程。
這個是三個工程之中最小的一個,但又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很簡單,就是大明的經濟重心一直在江南。
即便是朱祁鎮一直想振奮北方經濟,但是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北方經濟是比不上江南的,而太湖所在的位置,又是江南一帶的中心所在。
太湖出問題,影響周圍的府縣有很大經濟損失。
如果這個工程成功之后,保住江南的經濟,將來即便有大災,朝廷回旋的余地就多了幾分。
這個工程其實在后世由海瑞完成的,也就是吳淞江從黃浦江出海,奠定了而今上海水系的格局。
朱祁鎮看著頭疼。
多少年皇帝當下來,他也有幾分聞弦音而知雅意了。
李賢本來不是那一種好大喜功,喜歡大興水利的人。但是而今越發偏向于水利派了,也就是從河北水利工程之中興起的官員。
與水利學院一般,每到一處,必修水利。
當然了,這也是有朱祁鎮的影響。
但是李賢是與他們一樣,抱定修建水利,能興民之利,滅民之害嗎?不是,李賢是想反對對安南開戰。
正如李賢一開口,有些心思都瞞不過朱祁鎮,而朱祁鎮所做所為,即便是繞過內閣一些事情,也并不妨礙李賢對朱祁鎮的某些判斷。
那就是朱祁鎮有滅安南之心。
一想起永樂年間在安南打了三十年,打得勞民傷財,天下鼎沸。李賢就有一種使命感。那就是一定要阻止皇帝的所做所為?
甚至李賢出面召見過吳士漣,雖然沒有承諾過什么,但是內閣首輔肯見吳士漣,這本身就是一個信號了。
李賢這樣的舉動,似乎有幾分自暴自棄了。
既然當今皇帝的性子,好動惡靜,不搞出一些大動靜,是不甘心的,那就在國內搞事吧,不是喜歡修建水利嗎?
李賢主動搜尋各地需要修建的水利工程,荊州長堤,淮河入海,太湖入海,還有微山湖計劃,以及浙江千里海塘,乃至于鄱陽湖與洞庭湖湖堤等等。
這些工程,少則一兩年,多則十幾年,而且也不能同時修建。否則決定讓朱祁鎮一舉追隨隋煬帝而去。
還有朱祁鎮一直堅持要修建的馳道網絡。
李賢就不相信了,這樣的情況之下,朱祁鎮還有錢糧去打千里之外的安南。
只是李賢卻是動搖不了朱祁鎮南擴之心,甚至不為別的,僅僅為了糧食。從后世過來誰不知道,東南亞糧食生產之便利。
全世界大米產出國之中,第一是中國占據了百分之三十,而越南,菲律賓,泰國,印度尼西亞,緬甸,都排在前十,而且這五個國家總和,應該能占全世界大米產量百分之二十左右。
這還是除卻越南之外,很多國家農田開發未必充分的緣故。
這還僅僅是大米。
東南亞是一座糧倉,雖然而今糧食生產還是很低效的,但是朱祁鎮相信,他占領這些地方之后,大量移民,今后決計不是湖廣熟天下足,而是南海熟天下足。
在這個時代,糧食生產是再怎么強調都不為過的事情。
即便不說什么,航海上,商業上的好處,單單是這一點,安南就滅定了,無非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而已。
但是朱祁鎮還不想與李賢撕破臉,畢竟治國理政還是要仰仗李賢的,故而他打了一個哈哈說道“朝廷而今捉襟見肘,太湖的工程是可以做的,我做主,從內庫撥銀五十萬兩,再有地方募資一點,就差不多了,其他的事情就先放一放的。”
雖然朱祁鎮打定注意要滅安南,但是并不是說朱祁鎮對大明水利工程的推進就沒有一點點想法了。
只是在前后順序安排之下,有所不同而已。
不是朱祁鎮不同情百姓苦難,而是有些事情朱祁鎮能做,別人也能做,有些事情卻是朱祁鎮能做,別人未必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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