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仁德深吸了一口氣,手腳無法動彈的他,這幾天反而想清楚了不少事兒。
湛胥為什么帶他來,有些什么計劃,他現在都知曉了。
但可惜的是,他明明知道湛胥的計劃,卻無法給他添亂。甚至,就連李忠賢都無法來探望他。現在,李忠賢在何處,軒轅仁德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這最好的大伴,最忠實的奴仆沒有死,但也只是沒有死而已。而且,他也肯定來到了洛羽城。
“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真不知道是見好事還是壞事。饕餮一族甚至在打開封印一事上幫助了你,你還算計他們!”
湛胥手里轉動著杯子,淡淡的說道:“所謂朋友,只不過是討好對你有用的人而已,這世間的所有關系,都可以用利益和交換來解釋。父母養育孩子,只是用他們前半生的辛苦,來換取他們后半生有人贍養而已;夫妻相互扶持,你真以為是感情?那只不過是相互利用,相互攙扶著活著罷了;至于君臣之間,更是可笑,赤裸裸的利益交換。所以,只要你把這世間的關系都看透了,這個世間會無比的清晰。”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族畢竟是很聰明的,一針見血就說出了這么真知灼見的話兒來。饕餮一族,的確幫過我,也沒做錯什么。但他們,對徐長安的恨還不夠。我只是想借助這饕餮一族的掌上明珠,讓他們更恨徐長安一點而已。”
軒轅仁德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緩緩的長嘆一口氣道:“你這樣的,比裂天更像一個魔頭。他吃的是人,你吃的是人心!是感情!你就是一臺殺戮機器,沒有人性的!”
湛胥聽到這話,倒是不以為意,只是淡淡的說道:“人性?一個請求別人殺了他親哥哥的人,配與我談人性?當初,是我讓你哥殺你的。但當初,他憑借自己的人性,戰勝了妖血里的獸性,最終在翰林院的門口,沒有下手。你呢?你是入魔了,還是體內有妖血?”
軒轅仁德聽到這話,眼眶一紅,閉上了嘴,低下了頭。
他現在了后悔了,不該為了自己的欲望,與虎謀皮。更不應該央求裂天給自己哥哥一個體面的死法,不應該成為圣皇。
他現在是圣皇了,可結果呢?這圣皇,有什么意思!
“任何想站在高處的人,都必須承受寒冷的侵蝕。高處,不勝寒!軒轅仁德,這樣的你,其實是沒資格與我和裂天相提并論,更沒資格和我們玩到底的。”
湛胥才說完,此時的軒轅仁德已成為一頭憤怒的小豹子,紅著眼,低著頭,憤怒的聲音在喉嚨間嘶吼。但可惜的是,他是一頭手腳皆斷小豹子,除了嘶吼,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軒轅仁德只能眼睜睜看著湛胥坐著他那比博城圣皇龍椅還要華貴的九龍椅離開。
秋風秋雨愁煞人。
一場秋雨來得急,淅瀝瀝的就落在了這洛羽城。
陶悠亭一襲白衣,坐在了酒樓的二層,手里拿著一個茶杯,抱著自己的雙腿,看著遠方發呆。
左手邊的桌子上一對男女在撒嬌,女的嫌棄男的賣給她的胭脂不夠好看;右邊是一對老人正端著盆,朝著桌上的客人伸出了那個裝滿銅錢的盆;而在街道上,有一錦衣男子正在亂竄,
身后跟著一手持藤條的悍婦,應該是這男人又偷偷的跑去青樓了。
這三對男女,狀態雖然不同,可卻完美的展現了一對夫妻各個時期不同的狀態。
初戀時的撒嬌,在一起之后的防備和吵鬧,年老時的相互依偎。
她曾經很羨慕很羨慕能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可現在卻有些羨慕不起來了。
要是讓她與相愛之人,年邁了還出來端著個破碗要飯,她可做不到。
更何況,她喜歡的人,如今已經有了妻子。
陶悠亭細細想來,徐長安好像沒對她做過什么,甚至還不如那些追求他的公子哥,那些公子哥好歹還送給她不少禮物。可偏偏徐長安什么都不送,甚至沒有和她經歷過什么,她偏偏就對他迷得不可救藥。
徐長安救過她,在雪山之中他們去陶吞天的時候,徐長安救過他們。可誰規定的,被救的人就一定要喜歡上施救者。
那對老夫妻拿著碗走到了她的面前,老人晃了晃碗,低聲說道:“姑娘人美心善,給點吧!”
陶悠亭點了點頭,從身上摸出了一錠銀子。
兩位老人一看到這銀子,眼睛頓時一亮,破碗又往前遞了遞。
可陶悠亭這錠銀子,怎么都放不下去,就在破碗的上方放蕩,看得兩位老人心癢癢的。
兩位老人不解的看著陶悠亭,特別是那拿著破碗的老頭,看向那錠銀子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你們兩位,后悔在一起嗎?”陶悠亭突然問道。
“不…后悔。”拿著破碗的男老人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
陶悠亭點了點頭,似乎是很滿意這老頭的回答。
其實,老頭很懂這些年輕女孩子的心,她們看到自己夫妻二人出來要飯,總會這么問上一問。
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總是幻想著白頭到老。
她們需要一個謊言,自己需要她們的銀子,用一個美好的謊言換取銀子,老頭心里沒有虧欠。
甚至,老頭還會嫌棄她們小氣。
要知道,那些賣婚慶用品的人其實本質和他沒區別,都是討生活和討飯,只不過那些無良商人用一個帶在手指上的鐵環,加上一些亮晶晶的好看的配飾,便能夠站著就把錢給掙了。
但實質上,都和他一樣,都是說幾句漂亮話騙銀兩而已。
若是一般的女孩子,聽到這個回答自然會喜上眉梢,幻想著與心愛之人的未來,隨后高高興興的把銀兩放入他的破碗中。老兩口,便又能有一段的好日子可以過了。
但他遇到的不是普通女孩,而是饕餮一族的大小姐。
“若是我讓你打你老婆一頓,我給你一張銀票,你愿意嗎?”陶悠亭說著,將準備丟進老頭破碗里的銀兩放在了桌子上,隨后又拿出了一張面額為五十兩的銀票,放在了桌子上。
老頭沉默了會兒,看起來有些為難的樣子。
可就是這么猶豫了一瞬間,只見陶悠亭將銀票收了起來,隨后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了一吊錢,放在了桌上。
“方才你猶豫了,我現在給你五個呼吸的時間,要是你不打她,那我就只能給你一個銅板了!”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響起,聲音清脆。
老頭急忙拿起了那錠銀子,放在了懷里。沒錯,他沒放在他們夫妻二人共同的碗里,而是放在了自己的懷里。
老婦人捂著臉,正要發怒,揪住老頭在這酒樓里給大家來一場真人搏斗,陶悠亭又重新將那張銀票拿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只要你打他,我就把銀票給你。”
老婦人聽到這話,沒有絲毫猶豫,一下子就把老頭撲倒在地,扇了幾巴掌。即便陶悠亭不給她銀票,她也要打回來。
“老娘一個富家小姐不顧家人反對下嫁給你,結果你把老娘的私房錢拿去賭了。老娘一心一意的陪你討日子,你居然為了一錠銀子就打我。我告訴你,今日老娘救回娘家。我侄子早就和我說了,只要我丟了你這個破老頭,就愿意贍養我!”
說罷,她只是看了一樣桌子上的銀票,并沒有伸手拿。
反而是朝著陶悠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幾十年來,一直被他忽悠。多謝姑娘,讓我醒了過來。”
說罷,便大步離去了,只剩下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老頭。
當老婦人踏出酒樓之后,整個酒樓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和掌聲。
為了那個老婦人,為了她即將迎接來的新生活。
陶悠亭也長舒了一口氣,此時天空陰沉,細雨淅淅瀝瀝,可陶悠亭抬起了頭,看向遠方,似乎有一束光正想沖破這秋雨。
原本有些沉悶的酒樓,此時也充滿了歡快。
陶悠亭走到了那對年輕戀人的身旁,看向了那盒胭脂,淡淡的說道:“姐妹,他這胭脂選的不賴啊!”
那年輕女人點了點頭,附和道:“對啊,這可不便宜呢!上好的胭脂,用胭脂蟲做的,光是制作,都需要好幾個月呢!”
“可他怎么知道這胭脂好呢?是不是曾經有個女孩子讓他買過?”
“什么東西最重要?不是他的愛,而是自己有一番事業才最重要。女人,不一定要依附于男人。”
陶悠亭才說完,那女孩子立馬反應過來,把胭脂還給了男人,一句話不說,便轉身離去。
方才她讓那對年邁的夫婦分開,引得了一片喝彩。但現在他讓這兩人分開,便引起了一片沉默。
可陶悠亭不在乎,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頓時覺得天寬地闊,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那便是,人或者情情愛愛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證明自己。
前些日子,她信心滿滿的跑過來,以為自己能夠獨當一面。剛開始的時候,用柳承郎的法子,連戰連捷,但后來被趙慶之快速反攻回來,甚至幾百人從數千人的圍困中突圍出來,讓她傷了自尊。
每丟一城,她便痛哭一次。那一襲白衣,一桿長槍,一匹白馬,給她留下了陰影。
甚至,饕餮和麒麟兩個族群還因為她被拉下了水。原本他們只是住在樊城,一是安全一些,其次便是催促湛胥打開關著他們老祖宗的封印。
可因為她的失敗,讓這兩族被相柳老祖罵了一頓不說,甚至直接讓他們來到這洛羽城。要大戰勝利,才會考慮幫他們打開封印。
自打封印被打開,饕餮和麒麟這兩族看起來過得不錯,但也只是過得不錯而已。
湛胥似乎忘記了之前的許諾,答應幫打開關著他們他們先祖的封印。可事到如今,一切都變了。
陶悠亭甚至很多次看到過自己父親在夜里偷偷的抹淚,她知道因為她的無能,因為她對徐長安的幻想和對人族的心慈手軟,傷害到了一直照顧著自己的長輩們,讓他們的整個族群陷入了困境。
不知道因為這事兒,她在夜里偷偷抹過多少淚水。
她甚至聽到一些族人私下里討論,把她獻給湛胥,請求湛胥的原諒,請他繼續幫助他們打開封印。
甚至,這樣說的人還不少。
但這些事兒,老饕餮一句你都沒和她提過。其實,她都知道。
可在這些難熬的日子里,她心心念念的徐長安沒有出現,她曾幻想過無數次徐長安提著長劍,一統妖族和人族的情形。但很明顯,如今的徐長安做不到。
若是她繼續癡迷徐長安,只會被人利用,讓家人受到傷害。
而想要讓家族擺脫這種困境,她只有一個法子,那便是做出一番功績。
以前的她,被保護的太好了。
只要忘記以前的那些羈絆,專心于事業,自然便能夠幫饕餮和麒麟一族擺脫如今的困境。所以,方才她才會拆散兩對男女。
她只是想通過這兩件事來說服自己,說服自己忘記徐長安,說服自己專注于事業。
當看到兩對男女分開之后,她終于說服了自己,也放下了。
“男女之愛,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又何必強拆。那一對老夫妻,倒是沒有問題,只能是老婦看錯了人;可那一對年輕男女,都沒有錯,你就拆散了人家,多少有些不合適吧?”
聲音從身后傳來,陶悠亭看都沒看,比直接說道:“我樂意,怎么了?”
“是不是因為最近輸得太多了,覺得是男女情愛耽擱了你?”
陶悠亭聽到這話,眼神變得凌厲了起來,猶如刀劍一般,隨后猛地轉過了身子看向了說話的這人。
方才她一直沒有注意到這人,此人也是一襲白衣,兩鬢斑斑,正拿起了茶杯往嘴里送去。
“大叔,你未免管得太寬了些吧!”陶悠亭看著這襲白衣,瞇起了眼說道。只不過,她并沒有站起來去看這說話之人的臉。
“大叔?我也不過才到了不惑之年而已吶!若是妖族從沒化形開始算年齡,你應該一兩百歲了吧?我就算是叫你奶奶也不過分。”
女人最大的忌諱之一,便是說起年齡。
“你究竟是誰!”陶悠亭再也忍不住了,拍桌而起,此人知道她的身份,還知道她為什么而發愁,她定要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這洛羽城找她的麻煩!
陶悠亭才站起了,便看到這白衣人轉了身。
此人,正是她日思夜想都想抓住或者殺死的趙慶之。
也是在她的手中,打出“千軍萬馬避白袍”名聲的趙慶之!
“好大的膽子,你居然敢獨闖洛羽城!”
趙慶之微微一笑,反而問道:“這是我圣朝的城池,我為什么不能來看看?倒是你們妖族,才是這地兒的外來客!”
“你就不怕我把你抓了?”陶悠亭此時滿是戒備,不自覺的往后退了一步,捏住了拳頭,做出了防御的姿態。
“小姑娘,別害怕。我只是來你們城里看看,治理得不錯,以后我治理起來也容易很多。對了,軒轅仁德和湛胥到了沒有,我等著他們來。至于你這個小女娃,不是我的對手!”
趙慶之可沒那閑工夫故意來耀武揚威一番,他不過是來這洛羽城查一下兩頭鳳凰的事兒,既然白眉大師提醒過他了,他自然得小心一些。
那一對鳳凰的確是隕落于此地,而且據說以這兩座城為中心,方圓五十里之內有一座隱藏的上古大陣,這陣法乃是鳳凰臨死前為了找到傳承人而設置的,這陣法十分厲害,若是被困于其中,基本無法出來。而且,根據記載,這陣法較大,一次甚至能夠困住數千人。
有這么一座陣法在周圍,他必須要查探一番,找到具體位置。以防被人給利用了,然后困入大陣之中。
行軍打仗,這些事兒,來不得半點馬虎。不知道還好,若是他知道了還讓大軍困在陣法中,那他自責都來不及。
哪怕是文獻記載,他也是花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找到具體的位置,只是大約知道那大陣在霞光城和洛羽城之間。
而霞光城和洛羽城,相距也不過五十里地。
也就是說,他此番調查的結果就是,倘若他進攻洛羽城,除非繞一個大圈,不然都有落入大陣的的風險。
這事兒,趙慶之還得好好的斟酌一番。甚至,他已經做好了打算,回到霞光城,得立馬去找一找白眉大師。
他肯定知道一些事兒,不然不會如此提醒自己。
至于來到這酒樓,偶遇陶悠亭,純屬意外。
原本他不想招惹是非的,但看到陶悠亭所做之事之后,再結合之前饕餮一族的大小姐鐘情于徐長安的傳聞,他便有了主意,這才故意出言相激。
“這可是在洛羽城,還是我的地盤。你信不信,今日我就要你折戟于此!”陶悠亭冷哼了一聲說道。
“你的地盤?”趙慶之絲毫不慌,他腰佩長劍,劍眉星目,自帶一股子威嚴。
當初即便是面對軒轅楚天,他也絲毫不懼。
更何況,面對陶悠亭。
“怎么,湛胥還敢用你?
這地兒,應該是湛胥的了吧,并且軒轅仁德也來了。”
陶悠亭臉色一變,頓時問道:“你怎么知道?”
當她看到趙慶之臉上的笑容時,便懂了。趙慶之本來不知道的,可她這一反問,趙慶之便知道了。
湛胥來到洛羽城是件極其隱秘的事兒,甚至他還特定囑咐過手下人,他來到洛羽城的消息絕對不要透露出去。
可陶悠亭一時情急,便被趙慶之給詐了出來。
趙慶之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突然笑著說道:“咱們兩打個賭,我賭你們抓不到我。”
還沒等陶悠亭反應過來,趙慶之便縱身一躍,跳到了街道上,只見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陶悠亭沒有猶豫,她并沒有追趙慶之。此時跟著趙慶之跑,是最愚蠢的做法。
要是自己稍不注意,還會成為對方的人質。
她想都沒想,便急忙朝著城門而,讓所有城門緊閉。還找了饕餮一族的高手,守好這四道門,就連狗洞都沒有放過。
做好這一切之后,他才急忙差人去通報湛胥。
陶悠亭的反應,倒是沒讓湛胥挑到什么刺。
就算是讓湛胥來布置,也只能如此了。
湛胥知道消息后,便立馬又往四座城門加派了四位搖星境,守住城門。隨后,自己便帶著兩位搖星境在這洛羽城中尋找起趙慶之來。
當然,他還在城主府留了兩位搖星境。只要趙慶之敢去城主府,他便要趙慶之有去無回!
原本這洛羽城算是亳州下轄的一個郡縣,這兒最好的府邸應該叫做縣太爺府,但湛胥嫌不好聽,便改成了城主府,聽起來要霸氣一些。
湛胥搜尋帶著人在這洛羽城搜尋了一圈,除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外,再也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
找了約莫兩個時辰,都沒有任何的線索。
最終,湛胥一咬牙,一跺腳只能派出毒血營,開始全城排查。
畢竟,若是現在就能抓到趙慶之,那便可以一擊即退圣朝軍隊,繼續往外擴張。
湛胥想了想,一個可怕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浮現,隨后他又搖了搖頭,覺得不可能。
畢竟,他行事向來小心,趙慶之絕對不可能去那個地方。
而且,若是自己此時動了的話,那就等于直接暴露了目標。
湛胥越發的覺得這趙慶之不簡單,皺起了眉頭。
趙慶之原本執掌護龍衛,護龍衛干啥的?就是搞情報滲透,刺探軍情,刺殺的。
進入這城中,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主戰場,走街串巷,混入人群,那是手到擒來,對于他來說,小菜一碟。
只不過,他的對手是湛胥,他可不敢大意。
而且,現在四面城墻上應該站著不少搖星境,只要他一冒頭,便必然被抓。
他仍舊一襲白袍,只不過腦袋上多了一個斗笠,腰間多了一柄長劍,猶如一個游俠。
這樣的裝扮,若是在街上必然就是活靶子。
但此時趙慶之,來到了巷子中。
因為湛胥的追捕,引發了陣陣騷亂,不少百姓紛紛跑回了家,巷子中的人也多了起來。
趙慶之的身影不是沒被人發現過,可跟著人群往前一走,轉瞬間便消失了。即便是有妖族的士兵看到趙慶之這可疑的裝扮,也沒辦法將他抓來盤問。
漸漸的,就連巷子中也沒了多少人。
趙慶之看得有戶人家正要關門,便急忙闖了進去。
這是一家三口,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城外有幾畝地,如今也種不了。但還在湛胥攻下這洛羽城之后,也考慮到了這種情況,便給了一些糧食作為補償。再加上這一家三口之前有一些存款,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你…你是誰?”
看著突然闖進來的趙慶之,這家人被嚇得都結巴了。
“我就是一個游俠,路經此地,街道上發生什么了,怎么大家全都回來了?”趙慶之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和善的問道。
聽到是游俠,這一家三口才松了一口氣。
游俠向來都是斬殺強盜或者妖族,從來不會對老百姓出手。而且,如今戰亂起,游俠在他們城中活動,倒也正常。
“大俠,您可得小心一些。這北圣朝說圣朝的大將軍趙慶之孤身入城了,現在要全城搜索。所以啊,讓我們這些居住在城里的人趕緊回家,待會會有人來挨家挨戶的清查人口。若是那些家在城外的,也統一到城南的空地上排隊,他們挨個檢查,挨個放行。今天的生意哦,沒法做咯!”
這位男主人說到這兒,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畢竟,他又不靠做生意維持生活。
“那商人不抗議嗎?”
“抗議啊,剛才啊,您是沒瞧見,一群人被打得哭爹喊娘。甚至,有一家大商戶直接被殺了,家也被抄了,鮮血流了一地。要不然,那些商人怎么會這么聽話,讓他們關門就關門。”
這干凈利落的手法,倒也符合湛胥的脾氣。
湛胥在他的印象中,便是那種可以和你笑著說話,但你最好別惹怒他。若是惹怒了他,他能立馬變臉,永遠說不了話的人。
“那…我聽說如今北圣朝是妖族掌控,可是當真?”趙慶之故意問道,他想看看湛胥又是搶荀法,又是利用軒轅仁德,能不能真的起到一些作用,能不能真的愚弄老百姓。
“真的啊!方才趕人便是妖族的士兵。”
“那百姓為什么不反抗?”趙慶之皺起了眉頭。
“反抗什么?”這戶的男主人反問了一句,隨后接著說道:“都是軒轅家的天下,咱們老百姓就不亂摻和了,要收賦稅那便給,要讓我們聽話,那我們就聽話。而且,荀令君都過亳州來了,這些妖族,都屬于北圣朝的。照我說啊,還分什么南北圣朝,大家坐一起,好好商量一些,別打來打去的。”
男人似乎天生都對戰陣和政治很敏感,即便是老頭子,和朋友們聊天吹牛,說的也是這些內容。
雖然這戶男主人說不上有文化,但至少不笨。趙慶之相信,他的想法,便是大多數老百姓的想法。
看來,這軒轅仁德的大旗有了作用。
“可你們想過沒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扯淡呢!即便是我們人族,也有不少混蛋玩意。再說了,自打歸北圣朝管理之后,咱們這兒甚至還多了不少種子,各種政策都放寬了些。況且,這北圣朝的大軍雖然是妖族,可這些妖也不會亂殺人。咱們這種老百姓,只圖著有個太平日子就行,犯不著去找妖族大軍的麻煩。”
趙慶之越聽越心驚,來之前,晉王囑咐過他和姜明。打不贏不要緊,但最重要就是將湛胥的丑惡面目給逼出來。雖然聽起來有些殘忍,但為了團結全人族,讓所有人族都站起來反抗妖族,也只能如此了。
之前他還以為晉王是杞人憂天,可方才一聊天,趙慶之便明白了,這絕對不是杞人憂天。若是這些地方再讓湛胥多統治一段時間,恐怕連人心都會變。
“好吧,但記住,有的人會偽裝,而妖族更厲害。”
趙慶之知道多說無益,觀念這種事兒,只能慢慢的去改變。
他正說著,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檢查!”
簡短而有力的兩個人傳入了眾人的耳中,這男主人聽到這話,他正要讓趙慶之躲一躲時,轉頭一看,哪里還有趙慶之的身影。
等這群妖族士兵進入房屋之后,趙慶之已經翻墻而出,離開了這戶人家。
按照湛胥這種排查的方式,用不了多久,他的蹤跡一定會被人發現。
趙慶之想了想,現在只能抓到軒轅仁德這一個法子,才能確保他成功脫身。
趙慶之看得這些妖族士兵有序的挨家挨戶的檢查,便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光影,隨后長劍出鞘,頓時便有人頭落地。
這一切,做得干凈利落。
他的舉動,自然引發了一陣騷亂。這些妖族士兵便也不檢查了,便緊緊的追著他。
趙慶之原本是宗師境,可在最近,也突破到了大宗師。
而這些士兵,最強的也不過匯溪境。對于趙慶之來說,要殺這些妖族士兵,就和砍瓜切菜一般簡單。
想要追上他,更是難上加上。
趙慶之殺了幾人之后,估摸著恐怕待會會有高手來到這兒,便急忙甩開了身后的追兵,朝著城主府而去。
湛胥想要利用軒轅仁德做表面功夫,那肯定要讓軒轅仁德住最好的地方,得把他伺候得白白胖胖的。
況且,如今軒轅仁德沒有行動能力,他是知道的。
關于這些消息,都是一封傳往長安的信中所透露的。雖然信上沒有署名,而且那寫信之人故意改變了自己的自己,但還是瞞不過趙慶之。鑒定筆跡,偽裝筆跡這類東西,那可是他們護龍衛的必修課。
趙慶之一眼就看出來,這寫信之人,便是荀法。
這信剛要出亳州,便被護龍衛給攔截了下來,隨后便送到了他的手上。
信上講述了方儒鴻和荀法弒君的事兒,也說了軒轅仁德的下場。當然,最為重要的是,這封信還提醒了長安方面小心義軍。荀法還著重說明了一點,這些義軍名為義軍,實則反賊。當然,也講了軒轅仁德聯系義軍的事兒。
對于這封信上的內容,趙慶之自然選擇相信。寫信的人是荀法,本就是一件值得相信的事兒。而且,這信上的內容除了軒轅仁德被打斷了手腳之外,其余的事兒都和護龍衛所查探道的事一模一樣。
荀法弒君,軒轅仁德斷了手腳,趙慶之稍微一思考,便知道軒轅仁德也來到了洛羽城。
他現在,只要找到斷手斷腳的軒轅仁德,那便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出城去。
趙慶之甩開了身后的追兵之后,想都沒想便朝著城主府去。
而在城中繼續找趙慶之的湛胥知道這個消息后,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急忙帶著一群人朝著城主府而去,現在他要做的,便是守株待兔。
湛胥現在就等著,等趙慶之這只胖兔子一頭撞上來!
可他在城主府附近埋伏了半個時辰,還是不見趙慶之的身影。
此時的趙慶之,來到了軒轅仁德的面前。
他實在是沒想到,這湛胥會這么狡猾,在城主府設下陷阱,就等著他跳。
當趙慶之推門而入之時,軒轅仁德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居然還有人能找到這地方來。而且,此人還是趙慶之!
趙慶之他自然認識,當初可算是他的部下,掌管著護龍衛。只不過,這趙慶之和徐長安一樣,不聽話。
但這趙慶之向來躲在暗處,那段時間也不似徐長安一般高調。軒轅仁德便懶得管他了。
最重要的,還是李忠賢沒有在軒轅仁德的耳旁說趙慶之的壞話。
看著趙慶之,方才被湛胥氣到的軒轅仁德冷聲道:“你來干什么?殺我的嗎?”
趙慶之沾有鮮血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坐在了桌子前,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說道:“不是,我是來自救的。如今啊,我被困在這座城里,只能請老圣皇救命了。”
說著,還嘬了一口茶。
“哎呀呀,這湛胥對您也不咋地嘛!這茶葉,哪是給圣皇喝的,不像話!”
軒轅仁德知道這趙慶之在嘲諷他,冷哼了一聲,“要殺就殺,要抓就抓,別陰陽怪氣!”
“軒轅家的血脈啊,怎么到了你這兒,沒一點骨氣!”
“你什么意思!”軒轅仁德心里憋著一團火,憤怒的火。
“軒轅楚天,也就是你爹。天下大亂的初期,被姬氏王朝給抓住。但那時候他還沒有自己的勢力,是依附于別人。姬氏王朝用盡法子折磨他,甚至將他背上的皮揭了一塊,撒上蜂蜜,讓螞蟻爬到身上,他都愣是沒喊一聲。”
“軒轅熾,你哥哥。你知不知道,他與裂天大戰,裂天沒辦法贏他的。即便是裂天,都只能用陰謀詭計來殺他!”
“在兩個人物,才有圣皇的樣子。你看看你現在,成什么樣子。只能躺在床上,被人利用。要是你爹和你哥換成你,他們寧愿自殺,也不會茍且偷人,被人利用!”
趙慶之一番話罵下來,軒轅仁德的臉上如同開了染坊一般,青一塊紅一塊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別說和你軒轅家的人相比,你啊,就連荀令君和方儒鴻老先生都不如。他們二人,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而你呢?你啊,給軒轅家丟臉!”
別看趙慶之在朝堂上似乎誰也不得罪,但罵起人來這張嘴可不饒人。
當初就連軒轅楚天都拿他沒有辦法,更別說如今的軒轅仁德,愣是被他罵了一句話說不出來。甚至,想要咬舌自盡來證明自己的骨氣。
“哎呀,這湛胥怎么還不來,難不成他還在城主府守著?”
趙慶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現在的他十分輕松,因為他知道,他能活著走出洛羽城了,甚至還能把姜明在三川鎮丟了的面子給找回來!
在半個時辰之前,他差點就進入城主府了。
還好他忍住了,在城主府門口觀察了會兒,甚至門口的士兵都開始打盹了,趙慶之便果斷放棄了城主府。
若是軒轅仁德在城主府,這些士兵絕對不敢打盹。
畢竟,軒轅仁德在博城才被刺殺。這些士兵定然不敢大意,哪怕他們看到有貴人進入城主府,今日聽聞地方將軍闖了進來,也定然會加強戒備。
但很明顯,他們沒有這種意識。
就這么一個小小的細節,便讓趙慶之做出了判斷,這城主府內沒有軒轅仁德,但肯定有很多搖星境等著他進來!
至于周圍的商戶或者大宅,趙慶之都看了一遍,全都被妖族士兵找了一番,這邊說明軒轅仁德不會在這些地方。
這些地方都排除之后,那軒轅仁德所在地,便只剩下了一處,那就是驛站!作為官員出訪往來歇息的地方,驛站不會太差。最為重要的是,他在驛站外,看到了一個男人蹲著尿尿。
這個男人,便是李忠賢。
由此,趙慶之便立馬判斷出軒轅仁德定然在驛站!他潛進來一看,果真找到了軒轅仁德。
至于湛胥為什么不將軒轅仁德放進城主府,這很好解釋,一是擔心刺殺,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他自然不可能隨時守著軒轅仁德;其次就是不進入城主府,他和軒轅仁德的行蹤可以得以隱瞞,到時候他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可以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而當自己進來之后,湛胥不立馬派兵來也想得通,若是突然驛站被重兵把守,就算是傻子都知道立馬有重要人物。
但讓他想不到的是,被他貶為奴役的李忠賢,居然回來到驛站外撒尿…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陣腳步聲。
趙慶之一把摟住了軒轅仁德,破房而出,懸于空中。
雖然軒轅仁德的實際地位不如湛胥,可在大庭廣眾之下,湛胥還是會給這位圣皇足夠的尊重。
看見軒轅仁德被挾持,他只能單膝下跪,咬著牙抱拳道:“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說罷,便看向了趙慶之,淡淡的開口說道:“趙慶之,咱們談談條件吧!”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這章寫得差,將就看吧,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