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風沙急。
特別是到了晚上,呼嘯的寒風如同殺豬匠的刮豬毛的篦子一般,也給這沙漠中褪下了一層皮。
寒風夾雜著細雪,如同一粒粒月光灑在了人身上。
這五個人,如同蟄伏在黑夜中的毒蛇,齊刷刷地看向了不遠處的鐵里木村。
“這一次,不需要斷后。所以,此番有兩位‘出刀人’,目標為金烏一族的指揮使金淵。”白發的青年人淡淡說道,他身著一襲白色,在這黑色的雪夜中,顯得有些獨特。
剩下四人與他的高調不同,若不是因為此番任務特殊,他們便是黑夜中的黑,將會與這茫茫夜色融為一體。
“利小刀,此番任務雖然特殊,那別忘了,我們是刺客。”穿著黑袍,在黑夜中如同一棵低矮樹木站在白袍青年人身側的人傳來了聲音。
“那又怎么樣?”穿著白袍的利小刀淡淡的問道,聲音之中沒有絲毫情感。
“所以,雖說此番你是我們這臨時小組的負責人,但我們幾人,還是決定讓你做守夜人。一襲白袍就在后方待著,我們可不希望被人給害了。”
“可你也說了,我是負責人,是吧?蝰蛇,你也應該知道規矩,你們必須聽從我的調度。”
這蝰蛇,便是方才讓利小刀在后方待著那人。
蝰蛇聽得這話,立馬狠狠的瞪了利小刀一眼,冷笑道:“你以前的刺殺團隊,早就沒了。要不是圣皇陛下心軟放過你,你現在有資格站在我們面前嗎?”
“除了以宗師境的修為刺殺匯溪境的徐長安失敗這一戰績,你還有什么拿得出手來的戰績?”
穿著白袍的利小刀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說道:“規矩就是,哪怕我是個廢物,是個垃圾,你們也得聽我的,這才叫做規矩。”
眾人陷入了沉默,除了風聲之外,他們如同五棵樹一般孤獨的矗立在鐵里木村外的沙漠中。
終于,有人開口了。
“按照規矩,我們的確要聽你的。可按照規矩,我等都是大宗師級別的刺客,有權因為自己身體的問題而暫時放棄刺殺。”此人聲音溫柔,身形也高挑,比利小刀還高一點,和方才那身形較矮的蝰蛇一左一右站在了利小刀的兩側。
至于剩下的兩人,也分別站在了兩端。
“白夜,你這是什么意思?”
利小刀看著身旁的人,本來將會是一起合作殺敵的伙伴,此時似乎卻變成了仇人,相互膈應。
這人的代號,叫做白夜,也是守夜人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蝰蛇、藏狐、毒鰩還有我,我們四人至今沒人發現身份,刺殺也從未失手過。而且,我們四人的配合也經過了多次實戰的檢驗,你突然出現領導不了我們。更何況,一個刺殺不知道隱藏身形,喜歡穿白袍而且本名暴露的人,實在是…”
白夜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算是給利小刀留下一點兒面子。
“愚蠢至極!”有人接上了白夜的話,說話的是站在白夜身旁的藏狐。
至于毒鰩,則是站在了蝰蛇身旁,躲在了黑色大氅里,身形一看就知道十分高挑,特別是和蝰蛇比較起來。
利小刀偏過頭,看了幾人一眼,淡淡的開口,聲音也是不咸不淡,聽不出什么情緒來。
“這么說來,倘若我堅持,那你們四人都會“受傷”?都要退出這次刺殺?”
“對。”蝰蛇直接說道。
“那你們四人休息,我一人去就行了。”利小刀說完,便直接丟下四人,消失在了黑夜中。
四人看著利小刀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中,眼中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三位,畢竟此番是為了人族,我們也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任務,放棄會不會太可惜了?”蝰蛇有些不甘心的說道。
他們不是不想做這事兒,只是不想和利小刀一起做這事兒。
藏狐聽得這話,直接說道:“我覺得,咱可以繼續做任務。至于那利小刀,無視他就行了。”
此話一出,三人紛紛附和。
“好,此番的任務我也知道一些,很簡潔明了,那便是盡量多刺殺百夫長以上的妖族大軍將領。此番任務,是徐長安親自下達,我們的目的是制造混亂。利小刀那個蠢貨,直接把目標指向了金烏一脈的指揮使,金淵。”
其余三人聽到這話,都嘆了一口氣。
他們的修為,比利小刀高。但作為刺客,不應該爭強好勝,更不能好高騖遠。
需要他們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兒,那便是完成任務。
任務是“盡量多刺殺”,這個任務的目的很明顯,便是要制造混亂,而不是刺殺級別較高的將領。
可利小刀沒什么戰績,卻因為當初刺殺徐長安失敗而得到重用。在刺客一行中,最為人所不恥。
利小刀既舍不得軒轅熾的重用,可又不想被人看不起。但他之前的小隊也被他自己給滅了,如此一來,他特別需要一份拿得出手的戰績。
這也是為什么他一來就把目標定在了金淵身上的原因。
白夜、蝰蛇、毒鰩還有藏狐這四人倒不是怕死,不過不想成為利小刀證明自己的刀。而且,作為一名刺客,利小刀若是有脾氣,應該自個兒去把金淵的人頭取回來,那樣才值得被他們所尊重。
“若只是讓對方感到害怕,那我們就不用冒險,先從百夫長開始殺起,殺完一輪之后,殺千夫長,緊著便是裨將,先鋒,指揮使。此番目標是從弱到強,所以殺千夫長之前,我們四人沒有守夜人,更沒有防風人,也沒有殺人的刀,更沒有負責斷后的。”白夜之前便是這個隊伍的領導者,如今開始指揮三人,定下計劃,也是如魚得水。
白夜頓了頓,接著說道:“所以,我們四人,都是刀!直到千夫長殺完一輪!而且,估計這次敵人也只是我們是徐長安派來的。所以,隱瞞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來,殺更多的人!”
其余三人聽到這話,紛紛點頭。甚至毒鰩因為當了太久的滅尸人,一直沒有出手,此番都有些興奮了。
防風人在他們的隊伍中,便是負責查探目標路線,出現的時機;刀,則是直接斬殺目標的人;至于守夜人,則是負責觀察全局,若是刀被抓住那便負責解決刀,或者斷后。
一般來說,隊伍三個人就足夠了,但也有一些隊伍,會有一個滅尸者。主要負責毀尸滅跡,讓人無跡可尋。
原本藏狐是防風,白夜為守夜人,蝰蛇為刀,毒鰩則是滅尸者。他們四人這些年來,不僅沒有失過手,更是做做到了讓人無跡可尋。
“好了,這一次我們可以放開去廝殺。但若是遇到水云間的人,不用管。”
毒鰩聽到這話,眉頭一挑道:“莫非咱們的忠義侯還能只會水云間。我們和他們可是有不少仇怨啊!”
白夜嘆了一口氣,走向了毒鰩拍了拍其肩頭說道:“現在就暫且都放下,等此間事了,再和他們算賬。”
說罷,這四人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鐵里木村是一片綠洲,鐵里木河將其貫穿。原本桃花叔喜歡坐在其下方的那棵柳樹,如今也光禿禿的了。
而原本的民居,被改造成了軍營。
妖族的大軍暫時沒有操練,況且大多都是修行者,彼此之間的功法,還有種族都不同,自然就無法統一操練。
白天的時候,各百夫長帶著自己隊伍的人提升實戰能力,而晚上的時候各自在營地周圍休息便行。以前的妖族大軍,一到了晚上,便有打架斗毆的。
可自打裂天把他們帶回來之后,對于軍法軍紀這一塊抓的也比較嚴格,但凡有妖族士兵斗毆,一律處斬。
人頭落地了幾個后,這些桀驁不馴的妖族士兵終于學乖了。到了晚上,便老老實實的在營地里待著。
即便是有人挑釁,也不會如同以前一般沖動。
他們晚上最喜歡的事兒,莫過于燃起了一堆篝火,或者大家相互露一手。漸漸的,這妖族士兵之間的氛圍也好了起來。
最近又在休養生息,大家才經歷了一敗,得到裂天指示的金淵,也不想把他們逼得太緊。
故此,鐵里木村的夜晚反而顯得無比的熱鬧與和諧。
不遠處有篝火燃起,有妖族唱著屬于自己族人的歌謠,也有妖族開始載歌載舞,還有的妖族,開始學習起人族的摔跤和扳手腕來。
當然,為了安撫士兵們,金淵還弄了一批女妖前來,安排進了一個叫做安撫營的地方。若是有士兵看上了女妖,便可以與其結婚。當然,若是女妖不想結婚,也可以留在安撫營中,用身子或者歌舞來取悅一些軍官,可以從他們的手中獲得一些軍功或者財務,甚至是來自軍營里的庇護。
這是裂天暫時想出來消耗軍功的法子,也算是一種獎勵。只不過,如今大家的軍功并不多,更喜歡和兄弟們一起熱鬧。
吵鬧聲,歌謠聲,叫嚷聲,如同一盤大雜燴混雜在了一起。
一位千夫長才和手下掰了手腕,他一連取得了三勝,手腕和手臂也有些酸了,便借口撒尿放棄了衛冕當擂主的機會走了出來,朝著柳樹下走去。
他才被提上來沒多久,叫做應二,屬于鷹族。金烏一脈之下,大多都是以飛禽血脈為主,作為鷹類成為千夫長也正常。在士兵們眼中,應二沒什么特別的,好大多數的千夫長一樣,都是小宗師境的修為。
要不是徐長安火燒壅谷之后開始截殺百夫長和千夫長,他不知道還要熬多久才能爬到這個位置。
這應二來到了柳樹旁,解開了褲腰帶,不一會兒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怎么說?”他突然開口了,聲音壓得很低,根本不似方才扳手腕時那般狂放。
“我們水云間和守夜人聯合的任務…”
柳樹之后藏著一個人,靠著樹干,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誰那么大的手筆,居然能讓我們合作。”
“人族的那位小侯爺。”
應二表情不變,似乎還在放水,吹著口哨,換氣的間隙壓低了聲音說道:“任務是什么?”
“盡可能的清理千夫長,百夫長,甚至是裨將。所以,我來提醒你小心一些。若是遇到守夜人,你可以亮出自己的身份。當然,若是這些守夜人不識好歹,你有那個本事也可以將其殺了,領個軍功。”
“得勒。”應二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一番下來,他定然又能夠立功了。
“你來,就是通知我這事兒?”應二想了想,接著問道。
“當然不止,我需要你提供整個布局圖給我,還需要你想法子幫我塞幾個人進入安撫營。”
原本正在抖動的應二聽到這話頓時停了下來,甚至忘記穿好褲子。
“目標究竟是誰?這金烏一族的大軍才改革不久,能夠去安撫營的人都不一般。要么就是幾位先鋒和副將,要么便是金烏一脈的人。一般的千夫長和百夫長根本消費不起,若只是針對千夫長和百夫長的話,就在軍營中動手就行了。我還可以保證,沒有漏網之魚。”
“當然是官職越大越好,來都來了,不能白來。對了,你們弄到整個大軍千夫長所有的資料么?”
應二想了想,穿好了褲子說道:“很難,但可以辦到,不過我們動手前,你得提醒我一下。而且,最近新提上來了一些千夫長,估計就沒資料了,得靠你們觀察。”
“好!若是你今晚能夠把資料提供來,那我們就明晚開始。”柳樹后傳來聲音。
“我盡量。”應二才要轉身,頓時遠處傳來了聲音。
“應老大,您拉屎啊,怎么撒個尿那么慢,兄弟們還等著戰勝你呢!”
應二被嚇了一跳,看向了那柳樹處,此時什么都沒有。
應二松了一口氣,急忙說道:“催什么催!”說著便回到了妖群中,才坐下去就開始罵罵咧咧的了。
“老子時間久,那是身子骨好,等老子軍功夠了,非得去安撫營大戰三天三夜!”說完之后,眾妖大笑,又開始掰起了手腕。
外面熱鬧著,墨硯池和墨瞿濯坐在了屋子里,墨硯池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墨瞿濯則是邊打哈欠便瞌睡。
而裂天,則是在他們木屋的不遠處,又蓋了一棟木屋。一是為了看著墨硯池,其次便是為了躲避墨星逸。
敲門聲響起,墨瞿濯如同一只被驚到的貓,急忙跑去開門。
“鈴兒姐姐!”墨瞿濯甜甜的喊道,墨硯池也猛地轉頭看向了金鈴兒。
金鈴兒露出了笑容,摸了摸墨瞿濯的腦袋。
隨后朝著墨硯池款款而來,那鈴鐺聲越發的清脆,撩動著墨硯池的心。
“硯池。”金鈴兒來到了墨硯池的身旁,坐了下來。
經過了昨日,兩人親昵了不少。但此時的金鈴兒,卻似乎是有什么難以啟齒的事兒想說。
原本都是金鈴兒給他們送飯,但今日卻是換了其它人。此時金鈴兒又來,而且身邊多了兩個護衛留在了門口,墨硯池又看得金鈴兒此時的模樣,甚至不用金鈴兒說,他都猜到發生了什么。
“是不是裂天認你為妹妹了?”墨硯池笑著說道,對于這事兒,他毫不意外。
金鈴兒驚訝的看了墨硯池一眼,頓時說不出話來。
“別驚訝,昨天他和我說過了。”
金鈴兒低下了頭,深吸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知道,裂天認我為干妹妹,是為了牽制你。可我沒辦法拒絕他,你相信我,我絕不是貪圖他給的榮華富貴。只是,我們妖族最注重血脈,他答應…”
看著如同犯了錯般急忙解釋的金鈴兒,墨硯池笑了笑,伸出中食二指輕輕的點在了她的朱唇上,制止了金鈴兒繼續說下去。
“認了就認了,還是你以為,你不當他的妹妹,他就牽制不了我嗎?”
金鈴兒有些愕然的抬起頭,看著臉上掛著笑意的墨硯池問道:“你不生氣嗎?”
“我生什么氣啊!只要那個人是你,無論什么身份地位,你都是我的軟肋。也許,當裂天的妹妹也挺好的,至少只要有他在,你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
金鈴兒聽到這話,害羞得低下了頭。
他們二人之間,沒說出一句喜歡,可卻如同相處了多年的夫妻一般。
沒有一句愛,可句句都離不開相互包容,理解,還有愛。
墨瞿濯聽到這話,自然就不犯困了,悄悄的給自己哥哥比了一個大拇指,臉上露出了猥瑣的笑容。看來啊,以后“鈴兒姐姐”要改口為“鈴兒嫂子”了。
“行了,不必為這事兒介懷。對了,你知不知道星逸叔出來了?”
金鈴兒點了點頭道:“我聽說了,可我不知道星逸叔在哪兒。”
墨硯池曬然一笑,自己想太多了。若是裂天會犯這種錯誤,那他就不是裂天了。若是金鈴兒知道星逸叔所在,定然會把自己下落告訴星逸叔。
“我能做點什么嗎?”
墨硯池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不用,你也無法把消息傳出去。這位圣君,用我做餌,設下了一張大網。你啊,記得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墨硯池隨便提了一嘴,便壯起了膽子,輕輕的撫了撫金鈴兒的秀發。可他卻沒想動,他隨口一提,金鈴兒卻把這話牢牢的記在了心里。
金鈴兒含情脈脈的看著墨硯池,眼中滿是心疼和自責。
“行了,我沒事啦!”墨硯池笑著說著,看著金鈴兒的紅唇,金鈴兒閉上了眼。墨硯池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嘴唇慢慢的靠了過去。墨瞿濯見得這一幕,大氣都不敢喘,急忙用手掌遮住了眼睛,但還是忍不住留出了一條縫隙,偷看著自己哥哥和未來的嫂子。
“打擾兩位了嗎?”門口有聲音響起。
兩人驚慌失措,急忙分開,都低著頭。
裂天走了進來,看著兩人笑道:“看來來的不是時候啊?”
金鈴兒急忙站起來,低著頭急忙喊道:“圣…”
只不過她還沒有喊出來,背著手的裂天皺起了眉頭,“嗯?”了一聲。
金鈴兒急忙改口喊道:“哥。”
裂天這才露出了笑容。
金鈴兒此時臉紅紅的,和裂天打了個招呼,便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跑了。
金鈴兒走后,裂天看著墨硯池笑著說道:“對不住啊!我來的不是時候,不過,我想請你看看我這妖族士兵晚上的生活。”
裂天想了想,接著說道:“順便請你看一看我妖族之人,有沒有人適合學習墨家的機關術?”
墨硯池皺起了眉頭,反問道:“我答應教了?”
裂天頗為自信的說道:“先看,你會答應的。”隨即便率先走出了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墨硯池也只能站起身來,跟著裂天走了出去。
金鈴兒才出去,就感覺有人盯著她。
一白袍人本想去查探金淵的,但他突然發現,這修為不高的女孩子,好像在金烏一族中,地位不低!
他看著這腳上帶著鈴鐺的女孩,心里有了主意。
預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待會還有一個小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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