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安靜了下來。
天地之間恢復了平靜,遠處幾只白色的鳥兒正駐足不前,一雙眸子顯得靈巧至極,比老鼠和狐貍都還多了幾分狡黠。
它們長著長長的喙,除了那尖而長的喙之外,其余部分似乎都與這蒼茫一片白的天地融合在了一起。
若是不細細看,根本看不到這些鳥兒。
這些鳥看著前方的雪地,如同平康坊那些樓閣中被糟蹋了一夜的被褥一般,甚至還多了不少殷紅色。可縱然如此,它們仍舊顯得小心翼翼,不敢沖上前去。
鳥兒雖然是白色,但卻不是什么好鳥。說白了,它們其實就和外面的烏鴉還有禿鷲是同一類。不過因為這兒是雪山,為了方便生存,慢慢的便長了一身白毛。
這些鳥兒吃的是腐肉,名字卻是多了幾分詩意,叫做雪鳩。
大戰過后,天地歸于平靜,它們便聞著血腥味而來。喜歡吃肉,又沒有狼的勇猛,它們只能小心翼翼的,確定獵物死亡之后放會跑上去。
一陣風吹來,這群鳥兒開始有了動作,它們仿佛猛然清醒了一般,壯起了膽子朝著那大戰的地方而去。
這雪鳩血脈不強,除非有其它血脈的融入,不然這一輩子最強也都才能達到匯溪初期,一輩子都無法化為人形。
一般而言,一般血脈的妖族,幾乎都在小宗師(游野)或者宗師境(破海)開始化形,但血脈很強的,它們的化形難度會提升,非得到了大宗師才能開始化形,不過一般而言,這一類的妖族都有龐大的家族。如今這個世間絕大部分人類做主,為了讓他們更好的生存,許多家族都有各自的手段讓自己的后代提前化形,例如陶悠然和陶悠亭便是如此,這對兄妹都是小宗師,本來沒有能力化形,但就是因為他們屬于饕餮一族,這才能在小宗師的境界化為人形。
但雪鳩則是不一樣,它不能化為人形,不能修煉,全是因為血脈不強。
小白的血脈很強,它也到了小宗師的境界,可惜的是老黑還有徐長安都沒有其余大家族的底蘊,故此才一直讓它以貓的形象示人。
此時這群雪鳩沒有率先靠近那戰場的中心,雙翅猶如鶴翼一般展開,隨后落在了距離戰場幾里之外,那兒有一個雪包,白色的雪之上沁入了紅色的鮮血。
為了安全著想,這群雪鳩打算先解決這兒的食物,眼中透露著一股子高興。
領頭的一只雪鳩將長長的喙插入了雪中,周圍的雪鳩都看著這一幕,只要同伴確定了沒事,它們便能先吃一個開胃菜。
那只將喙伸了下去的雪鳩,兩只腿不停的蹬著,不少積雪都被它從地上給揚了起來。
周圍的雪鳩看都這一幕,立馬高高飛起,躲了開來。
終于,那只雪鳩不再動彈,而這“雪包”之中也爬出了幾個人。
常墨澈嘴角有血,手中提著雪鳩的腦袋,擦了擦嘴,坐在雪地上。他喘著粗氣,看著不遠處同樣的幾堆雪說道:“出來吧,這戰斗余波我擋了大半,你們應該沒事。”
話音剛落,那幾堆雪中眾人都分別鉆了出來。
徐長安率先爬出,隨后拉起了陶悠然和陶悠亭,李道一從雪地中爬了出去,心里有些酸酸的。
至于小白和大白,也爬了出來,大黃就顯得有些慘了,仍舊昏迷不醒。
李道一拍拍身上的雪,看了一眼徐長安,嘴里嘟囔道:“有了大舅子和媳婦,就忘了兄弟。”他的聲音很輕,只有在他身旁的小白聽到了,奇怪的看了一眼李道一,隨后也點了點頭。
李道一轉過頭,看到常墨澈手中提著的白色大鳥,眼睛一亮,把小白丟在了肩頭上,拍拍身上的積雪站了起來。
“無量壽福,多放辣椒少放鹽,貧道不能吃太咸。”
這些日子,常墨澈和李道一也熟絡起來,他齜了齜牙,把這雪鳩往雪地上一扔,笑著說道:“你去烤唄,這東西專門靠吃腐肉生存,其實就是禿鷲的變種。”
李道一一聽,伸出去拿那雪鳩的手又縮了回來,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貧僧不喜吃肉。雖然它們那么殘忍,但逝者還是入土為安的好。”
說著便再也沒有吃這雪鳩的心思了,此時眾人聚在了一起,如同之前那群雪鳩一般,遠遠的看著剛才發生戰斗的地方。
“能看出那兒的情況嗎?”徐長安走上前來,和常墨澈并肩而立。
這位魔道前弟子,大宗師級別的青衫高手搖了搖腦袋。
雖然那兒的戰斗已經停止了很久,雖然那兒的戰斗不是如齊鳳甲之類的高手所參與,但終究是他沒資格參與的戰斗。
雖然窮天奇也不過剛剛進入了大宗師,但其不僅有窮奇血脈,更是血妖,其在戰斗中的續航還有成長能力,也遠非一般妖族能比。
就拿袁霸天來說,他從被鐵劍山溢出來的妖魔二煞所引,引發了原本體內血妖之血到如今也不過兩個月而已,其實力便從匯溪境猛漲到了宗師。徐長安從渭城出來到現在,也不過修煉了四五年,從通竅到達了小宗師巔峰。他這個修煉速度,驚訝了不少人,可和這袁霸天一比起來,那就差得遠了。
不管是天賦還是血脈,窮天奇都比袁霸天強得多,他這么多年修為增長的并不快,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只討人厭惡的黑貓,要不是那只黑貓,它現在就算進入了開天境也不過分,就因為那只黑貓,它才堪堪達到了大宗師的水平。
那頭熊的血脈也算不得太強,窮天奇越階而戰還是能夠做到的。
徐長安也瞇起了眼,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只雪鳩的尸體,他走上前去,思索了一下,將雪鳩提了起來,遠遠的朝著那雙方交戰的地方丟去。
李道一和陶悠然都是一愣,他們雖然心里膈應這吃腐肉的玩意,但也不至于送出去啊!陶悠亭則是沒有多想,一雙美目一會兒掃過哥哥,一會兒停留在徐長安的身上。
常墨澈也是一愣,隨后臉上出現了恍然大悟之色。
他對著徐長安頻頻點頭,雖然之前他也想害過徐長安,可越相處下來,越發的覺得徐長安不一樣。他不和尋常的正道一樣,對事兒也看得透徹,更是有一種人生大智慧藏于胸懷。
“常哥,你笑什么?小長安跟著發瘋,難不成你也瘋了?要是那兩頭獸原本只是昏睡,被這一砸砸醒了咋辦?”
李道一嘟起了嘴,轉過頭接著對小白說道:“你看看,這小長安有了美女智商都下降了一大截。”
陶悠然聽到這話,看了一眼愣住的徐長安,那常墨澈皺起了眉,目光掃過了陶悠亭,露出了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徐長安無奈的看了一眼李道一,抿著嘴,現在這個光景,越解釋越說不清;更何況,此時的陶悠亭已經低下了頭,一臉的嬌羞。
“常大哥,你應該知道的。”徐長安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了常墨澈。
常墨澈干笑兩聲,對著李道一解釋道:“這可不是要害咱們,而是找人幫我們試探那兩妖死了沒。”
李道一懷顧四周,看了一圈這鬼地方,甩了甩袖子說道:“這破地方,除了我們還有啥人…”
話沒說話,他便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了那些正在找食物的雪鳩。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之前它們試探,是不知道我們死活,而現在它們已經確定了同伴死了,我相信它們會冒險。”
說完之后,眾人都看向了戰場的方向。
果然,那些雪鳩慢慢的靠近了那二妖戰斗之處。眾人的眼睛不敢眨一下,就這么看著不遠處。
“這頭大熊應該是雷霆熊一族,原本只是普通的熊,傳聞中被雷電所劈,故此有了這種血脈。不過這種玄而又玄的事兒,我可不信,我更相信是它們的先祖吃了一頭海妖,海妖有御電的能力,隨后血脈沖撞融合,它們活了下來,從而誕生了這一族。這一族血脈算是中等吧!”陶悠然臉色依舊是慘白色,趁著這個當兒,把這頭大熊的情況介紹了一下,畢竟他被大熊抓去也有一段時間了。
“我還確定他應該有融合血脈的能力,想謀奪窮奇的血妖血脈和窮奇的血脈。”
徐長安點了點頭,看著前方。只見前方的雪鳩越來越多,一群接著一群的雪鳩落在了前方的雪地之上。
幾人看到這種情況,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是對他們最為有利的情況,其次便是二者都活著,最差的一個情況便是這二妖其中之一保留了大量的戰斗力,隨后活了下來。
看著這些肆無忌憚的雪鳩,四人一貓一猿都松了一口氣;大黃此時仍舊躺在雪地中,昏迷不醒。
一行人正要往前,前方突然有炸裂聲傳來,不少血霧升起,那些雪鳩一只都沒跑掉,紛紛化作了血霧,隨后這些血霧如同小溪一般,朝著固定的方向流去。
徐長安看到這一幕,急忙拉住眾人止住了腳步,既然見狀不對,急忙往后跑去!
幽州長城。
潘美皺起了眉,有一個問題他一直想不通。
對面的猿猴攻打毫無章法,可偏偏不要命的往上沖。
若只是如此算了,但對方的人數一直越來越少,可他們的傷亡率和失蹤率卻是越來越高。
這個問題,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在長城腳下的不遠處,袁霸天看著面前的兩個人,臉上露出了笑容。
隨后,天上兩道炸雷落下,沖著盤腿而坐的兩人襲來。
可天雷還沒有落下,二人睜開了眼,身上出現了一道血紅色的光芒將這天雷給擋了下來。
“恭喜二位,進入了宗師之列。其它人的天劫,非得突破到大宗師才會出現不可,但我們血妖不一樣啊,想必只要我們三人聯手,就算在大宗師的手下也能占一點便宜。”
齊福天和陶吞天站了起來,發出了陣陣長嘯,臉上的得意之色掩藏不住!
同時,寧致遠踏上了血紅色的土地。
他每走一步,都覺得如有千斤之重壓在身上。
血佛山上,穿著月牙白僧袍,腰間挎著血跡斑斑的戒刀,臉上全是平靜祥和的僧人來到大殿前。
他們住的地方依舊是茅草屋,可這大殿如今卻顯得金碧輝煌,還多了一些妖異。
他對著大佛拜了下去,大佛身后傳來了一道嘆息。
“知一,你確定要下山?”
“多謝血佛佛祖的厚愛,晚輩確定下山。”
“你還是覺得外面的佛法才是真正的佛法?”
李知一沉默不語。
良久,那尊大佛之后又傳來了一陣嘆息。
“你還正如一塊頑石一般,讓你好好在血佛山修行非不愿意。但你可知道,俗世之事,美中不足,好事多磨,樂極生悲,人非物換,到頭一夢,萬境歸空,修行不在于你身在何處,而在心在何處。如此一般,你還要去嗎?”
李知一跪在了血色的大佛前,雙手合十,磕了兩個頭。
“既然修的是心,那我身處俗世,可在這血佛山上也沒什么不同。”
李知一的聲音很輕,說著還閉上了眼。
“行吧!”一道紅色和金色的光柱分別打在了李知一的身上,李知一睜開了眼睛,有些訝異。
“這是我的佛法,我的功法,走吧!記住,若是看透了世事的真相,可隨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