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將(上)
自打歡喜樓被封以后,這桂香樓隱隱有著代替以前歡喜樓位置的勢頭。
徐長安本就不在意歡喜樓的存活,反正這樓也不是自己一手一腳打拼起來的,以前也屬于和圣朝決裂的韓家,不是自己的東西反正自己不心疼。只要沒有無辜的人受傷就行,至于在地下密室冤死的越民,總有一天,韓家爺孫三人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至于歡喜樓原來的姑娘和老鴇們也做了妥善的安排。
大部分的姑娘們成了香餑餑,畢竟姑娘們就意味著財富,姑娘們的去處不用擔心。陳天華腮幫子都氣得鼓了起來,這徐世子明明還有其它的樓,他不想著自己的產業,反而大手一揮,讓那些姑娘自行選擇。
至于老鴇們的待遇就沒姑娘們好了。
無數的老鴇哭死哭活的求徐長安收留她們,徐長安還是大手一揮,便讓自己名下的其它產業進行接收。
這可苦了陳天華。
當初郝公公送給徐長安的所有產業基本是他在打理,誰讓他爹是戶部尚書呢,所以什么賬啊,要上繳的稅收啊全都由他去打理。
陳天華也著實有這方面的天賦,這些產業比之前在四家手里的時候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增長。
可徐長安經常大袖一揮,揮給他了一個個難題。
現在有些樓的老鴇甚至和姑娘一樣多了,這還賺什么錢啊?直接改名叫養老院算了!
而且最近他也不敢去世子府,這世子府里有大神的事都傳開了。而且這可不是能拜的神,是一尊兇神,所以他也不敢去世子府哭訴一番,去找薛潘不知道這家伙最近中了什么邪,只會借酒消愁。
所有的困難他只能咬碎往肚子里咽,沒有辦法的他只能求助他老爹。
最終戶部尚書下令,安置了大多數的老鴇,讓她們做了一份沒有以前體面但卻名聲更好的營生。
陳天華解決了難題,提著酒去找薛潘慶祝一番。
他一進薛家的宅子,只見往些日子批頭散發臉色蒼白沉迷酒氣的薛潘梳起了發髻。
薛潘細細的打扮著自己,可卻沒有帶冠束,沒有穿錦衣。他換上了長衫,腳上的靴子對于他們宦官子弟來說也顯得極為的樸素。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雖說面色蒼白,可看得出來精神比起往些日子好上不少。
至少不會趴在桌子上宿醉了。
門外傳來了陳天華的驚嘆聲。
“喲喲喲喲,小薛哥是遇上什么大喜事了?今日居然精神了起來。”他看著照著銅鏡的薛潘說道,隨即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服飾,接著說了一句:“小薛哥莫不是打算做個讀書人?”
對于他們來說,讀書這種孤獨的事會要了他們的命。
科舉只是朝廷給貧苦百姓開的一扇門,其實他們內部還有舉廉制,只要多個大官聯名說一下,那些個世家子弟便會去相應的位置上當副手,如果表現得好,便會平步青云。
所以說,富家子弟根本不需要會多高深的學問,他們更注重的是實踐和處理事情的能力,念書對于他們來說,只需要會識文斷字便可。
聽到了陳天華的調笑,薛潘轉過頭來,沒有在意。
“走,我們去桂香樓。”薛潘輕笑一聲,拉起陳天華便走。
陳天華急忙說道:“小薛哥,那是別人的產業,自家生意不照顧,你這不行啊。”可薛潘置若罔聞,扯著陳天華堅定的朝著桂香樓走去。
桂香樓,一座新起的樓,一般情況下要在這平康坊分一杯羹,后臺肯定不簡單。
可這桂香樓的后臺,卻怎么都查不到,也有一部分人懶得查。
這座新起的樓雕梁畫棟,墻壁和柱子之上皆有珠玉點綴,顯得富麗堂皇。門口“桂香”牌匾上的字筆走龍蛇,肆意揮灑,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筆。也不知道這樓主人怎么想的,陽春白雪的“桂香”二字生生做出了大氣磅礴的感覺。
此時晚飯時間剛過,桂香樓里熱鬧非凡。
對于民眾來說,歡喜樓具體怎么樣他們不知道,他們只能猜測韓家倒了,圣皇出手。若是讓他們知道桂香樓底下的情況,估計整個平康坊都會比以往冷清一些,哪里還有如今的盛況。
人頭攢動,不少人脫了上衣朝著樓上高呼。
每到這個時辰,便有人有機會能夠和新晉的花魁獨處一室。
對于那些在樓下的人來說,此時能夠遠遠的看一眼站在樓上的花魁,也是他們離花魁最近的距離。
薛潘從懷中拿出了一個木牌,高舉著大聲的喊道:“到我了,到我了。”
眾人立馬讓出了一條道,羨慕的看著薛潘手中的木牌。看來今晚能夠和花魁單獨會面的就是這位公子哥了。
樓上的花魁看到那個在人群之中穿梭的男子,手微微顫抖…
薛潘的心猶如小鹿亂撞,砰砰砰跳個不停。
他上了樓,微微顫抖的手敲開了那扇門。
他有些害怕,也有些后悔。他害怕敲開的門里沒有她,他后悔自己敲了這扇門。
若沒有敲開這扇門,他還抱有希望;但他害怕敲開這扇門,他連希望都沒有。
“公子請進吧!”
屋內冷清的聲音傳來,薛潘渾身顫抖了起來。
任她語氣變成何種,薛潘還是一下就能認出她的聲音。
他猛地推開門,穿著綠裙,臉上戴著紫紗的姑娘正在桌邊沏茶。
那手法,那身段,和他腦海中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他正想走上前去,那人猛然后退。
“公子請自重,雖然是煙花之地,可奴家只賣藝不賣身,若是公子想聽聽小曲,解解悶,奴家自然奉陪。”
薛潘雙眼中散發出光芒,他知道,朝朝暮暮想念的人就在眼前。
“春望,我找了你好久,跟我回家。”薛潘哽咽的說道,聲音有些嘶啞。
提到“家”字的時候,這位近來聲名鵲起的花魁手微微一顫,眼睛里似乎進了沙子。
隨后她及時的收住了情緒,聲音變得冷清,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公子說笑了,這里便是奴家的家。”
薛潘眼中的光芒慢慢弱了下去,走上前去想抓住花魁的手,卻被她躲開。
“別鬧了,我們回去好么?”
紫紗之下的花魁冷冷的看著他,沒有答話。
薛潘不死心的問道:“你…喜歡…過我么?哪怕一丁點。”
冰冷的聲音傳來:“公子說笑了,我們這行的,當然喜歡客人。”
“可這每天的客人都不一樣,說到底還是喜歡白花花的銀子,今天王公子銀子多,我便喜歡王公子;明日李公子出手闊綽,我便喜歡李公子。”
隨即再度嗤笑道:“公子當真可笑,莫不是對風塵女子動了心,我曾聽人言,對風塵女子動了心,這是最愚蠢的事情。”
“公子看來儀表堂堂,切莫自誤!”
薛潘愣在原地,他實在想象不出當初那個高冷的女孩兒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你不是她,她不會如你一般說。”薛潘說完之后,便奪門而出,拔足狂奔,一路跑到了門庭高深的薛家大宅,放聲大哭。
門被重重的關上,這位新晉的花魁靠在門上,淚水一滴滴的落在了手背上,小聲的哭泣。
那日,人們只見一公子哥如發瘋一般從桂香樓沖出,有人認出,那是刑部尚書的公子。人們正猜測這位向來貪玩的公子哥和花魁之間發生了什么的時候,薛家大少自此未在長安露過面。
同一日,桂香樓花魁對外宣稱身體有恙,停止待客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