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壓城城欲摧。”
這是前朝大詩人所寫,說的便是敵人攻城時的景象。
若是按照以往的攻城之戰來說,描寫的不可謂不貼切,但若是依照如今的幽州長城來講,卻又有點不那么合適了。
如今攻城的雪魔猿,將大地染成了紅白兩色,大批的雪魔猿朝著幽州長城涌來,如同下雪的寒冬天,放眼過去,全是白茫茫的大雪。
軒轅熾凌立于空中,給這幽州長城取了新的名字,便把毛筆一甩,雙腿朝著空中一蹬,便飛回了長城之上。
面對如同潮水一般的雪魔猿,軒轅熾猶然不懼。若是這雪魔猿是源源不斷的潮水,那他們這幽州長城,如今的鎮妖關便是那任由潮水沖刷,依舊千年屹立不倒的礁石。
一撥又一撥的雪魔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來。
如今軒轅熾接過了指揮權,他并沒有率先出動鐵浮屠,只是命令潘美帶領人從城頭將長箭射下。
箭如雨下,加上之前軒轅熾給他們帶來了一場大勝,所有的軍士信心大漲,鉚足了吃奶的勁,頓時下方傳來了陣陣哀嚎。
只是,這些箭矢的數量和雪魔猿的數量比起來,不過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雪魔猿們如同瘋了一般,甚至直接用腦袋撞上了這幽州長城的大門。
可惜的是,這幽州長城的大門每朝每代都經過了一系列的加固,甚至到了圣朝,徐寧卿還去鐵劍山上請了幾個在鑄造界早已叱咤風云的人物來鍛造了一番。
這鎮妖關的大門自然不是這些雪魔猿所能破得了的,而且他們也沒有攻城器械,只能用命來填。
一只只雪魔猿早已紅了眼,他們不顧一切的沖向了大門,隨后重重的撞了上去,腦袋迸裂,腦袋如同一碗新鮮的放上了紅油辣椒面的豆腐腦。
一些老兵沒有力氣射箭,便下了城頭,來到了門口。
他們只是希望能夠在城破的時候能第一個沖出去獻上一份力,卻沒有想到,看到了如此慘烈的一幕。
這些雪魔猿以如此決絕方式表達了他們要為老族長復仇的決心,老兵們透過門縫,看著一頭接著一頭的雪魔猿撞上來,都有些于心不忍,轉過了身子。
可有些事兒就如同小時候的恐怖故事一般,大人們講的鬼故事越是害怕,自己反而越喜歡聽。明明怕得要死,但還是會捂著耳朵,透出一點兒縫,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聽著那些恐怖又迷人的鬼故事。
如今這一幕幕的吸引力比起當初的鬼故事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些老兵們有的轉過了身子,有的蒙住了雙眼。
但那“砰砰砰”的聲音不絕于耳,即便背過身子的老兵捂住了耳朵,但那聲音還是傳入了他們的心里。
萬物皆有靈,這些老兵年紀本就大了,也開始和這個世界和所有人和解了。
即便是去街上買東西被小販欺負,這些老兵也只會一笑了之,又怎么見得這種場景。
終于,他們憋不住了,大聲的喊著別讓這些猿猴撞城門。不是怕這幽州長城被破,而是不忍心看著這些頗有靈性的猿猴一個接著一個上來送死。
這些老兵們跪了下去,哭著嘶喊著,甚至是乞求著。鮮血流了進來,匯成了一條小溪流。
門外的猿猴在送死,門口的人類在哭訴。
一道奇特的風景線出現了,身為雪魔猿長老的老頭自然也看得到這一幕,雖然隔得很遠,但好歹他也是開天境。
這一幕,就連他都有些動容,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此時,站在他身旁的是他的兒子,袁弘。
老頭名叫袁馳,當袁袞鯀的父親袁都鍍當族長的時候,袁馳便已經是長老了。如今的他,又如此重的話語權,其一便是資歷,第二便是他是雪魔猿一族為數不多的開天境之一,更是當今的太上長老。
袁弘看著為了雪魔猿一族殫精竭力這么多年的父親,心里除了一絲擔憂之外,更多是敬佩。
看著父親佝僂著腰,那眉毛長長的快要飄到地上了,便越發的心疼。
不管是人族還是雪魔猿一族,都有這種說法。
長眉代表著長壽,但若一個人長眉,那也表示他得罪了閻王爺,閻王爺就要把它收走了。
袁弘扶著自己的父親,看了一眼父親那驟變且難看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父親,怎么了?”
袁馳搖了搖頭,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
“沒什么,貓哭耗子罷了!”
說罷,揮了揮手,更多的雪魔猿沖了上去。
袁霸天、陶吞天還有齊福天躲在了雪魔猿的士兵之中,他們看見瀕死的雪魔猿,便毫不留情的將他們當成了美食。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越發覺得不對勁。
當初那鐵浮屠的樣子都還在他們腦海中旋轉,那一身盔甲,如同駿馬馬車轱轆一般不停旋轉的齒輪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現在,雪魔猿都在攻城門了,那日如同殺神一般的鐵浮屠卻還沒有出現。
袁霸天想了想,便拉了拉二人的衣服,小聲的說道:“我覺得不對勁,咱們走吧!”
原本膽子最大的袁霸天此時卻做出了這種舉動,陶吞天和齊福天都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袁霸天也沒有多解釋,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我覺得不對,你們不走的話,我可要走了。若是以后謊話被拆穿,別說走,我們得想好自己的死法。”
說罷,面對這滿戰場的大補之物也絲毫不留戀,轉身離去。
陶吞天和齊福天相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便直接轉身跟著袁霸天而去,脫離了戰場。
而在天空之上,有一襲青衫,他戴著草帽,褲腿和袖子都挽得高高的,手里拿著一根鞭子。
在青衫人身旁的,是一個青年,臉上全是疲憊之色,青衫人手一揮,縷縷青光出現在了青年的周圍,青年這才能在這么高的高空上穩住身形。
“劍九前輩,您怎么會突然出現在幽州?”
青年小心的問道。
劍九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我在附近的山上放牛,發現有戰爭,這就過來了。”
青年心里一陣鄙夷,這幽州的情況他又不是不知道。
山腳還好一些,可以種植一些耐熱的植物;但山上,全是不毛之地,別說草,就連草根都沒有。
明明是擔心徐長安的安危,卻非要說是放牛,難道侍劍閣的人都這樣嗎?
劍九似乎是看穿了這青年的想法,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們羅家的人不也一樣,當年叫嚷著要隱世,不再參與戰爭,這不還不是屁顛屁顛的跑了出來?”
這青年人便是羅子昂,他回了羅家一趟吃了閉門羹,想回到幽州長城幫助協防,卻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劍九,被劍九強行抓了上來。玩吧 羅子昂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您不阻止嗎?”羅子昂小心的問道。
劍九搖了搖頭。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羅子昂聽到這話,頓時一愣。
這句話他知道,出自道家始祖的手札里,說的便是風無論多大,都不能刮一天;雨不管多急多狂,都有停下來的一刻。飄風和驟雨來源于上天,連天都不能讓它們長久,更何況人呢?
所有的一切,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終止。
愿意是想勸解修行者有一顆淡然之心,但沒有想到,這種情況下被劍九給用上了。
“但這樣下去始終死傷無數,有違天和啊!”
聽到羅子昂這話,劍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對于這個小輩,他還是十分欣賞的。
“你是和尚嗎?”劍九突然問道。
“不是啊!”羅子昂搖了搖頭。
“那你那么悲天憫人干嘛?生死輪回,本就是自然規律,我們應該做的是順道而為,緣死生滅,自然變化。若是一味的插手,反而會破壞了自然的規律。”
羅子昂皺起了眉,想了想問道:“可若這自然規律或者大道需要徐長安死呢?”
劍九聽到這話,愣在空中。
羅子昂心里雖然得意,但卻低下了頭,不肯讓劍九看出他的小得意。
“對了,這件事我下來查了一下,好像是有人殺了袁袞鯀隨后潑臟水,這才引得雪魔猿大舉進攻。”
劍九知道羅子昂查出了問題,原本還有些欣賞,此時卻有些不滿。
“我也知道,但我們說的話,別人都不信。”
羅子昂聽到這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就連劍九前輩您都沒有辦法嗎?”
劍九搖了搖頭。
“身份上他比我高,畢竟人家是少閣主,他師傅和徐大哥關系又有一些尷尬。”
“那怎么辦?”羅子昂急忙問道。
“那小子心術不正,大哥還一直處處忍讓,很多事兒裝作不知道。等徐長安這小子快要活不下來,他自然會出手。”
羅子昂有些倔強,皺著眉頭。
“可…可大道若是需要他犧牲,我們修道之人,不是應該尊敬大道嗎?”
劍九受不了這個小子了,終于爆了粗口。
“去他娘個大道!”
說罷,便甩了甩手里的鞭子,把羅子昂丟了下去,人影一閃便落到了其它州的山頭上。那兒有一頭老牛,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羅子昂往下掉,心里大呼不妙,但過了會兒,卻發現自己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幽州長城之上,在他旁邊的,便是軒轅熾。
此時的軒轅熾突然拿起了一面旗子,旗子上繡著的真實一座小塔,旗子一揮,喊殺聲震天。
不知道鐵浮屠什么時候出了城,而且繞到了雪魔猿的后方。
軒轅熾一直在等,等的就是雪魔猿大部分的族人涌上來那時。
鐵鏈和齒輪的聲音如同夢魘一般在雪魔猿腦海中出現,雪魔猿頓時大亂,他們此時已經沒了退路。
袁馳和袁弘不敢出手,若是他們出手,羅家同樣會派出同級別的高手來纏住他們。
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族人即將變成肉沫,他們死死的盯著站在城頭的軒轅熾,恨不得把他給吃了!
軒轅熾清了清嗓子,朗聲道:“開關!今日不僅要鎮妖,還要誅妖!”
那些雪魔猿被身后突然出現的鐵浮屠追趕,正沒跑的地方,卻發現這幽州長城開了,頓時喜不自勝。
只是,他們卻停住了腳步。
從長城中出來的,也是那支鐵騎,鐵浮屠!
此時,袁馳嘴唇有些干,它們畢竟是猿猴,迂回包抄等戰術自然不如人族。
他只能閉上了眼,他似乎已經看到了結果。
軒轅熾的旗子快要落下,一道紅芒帶著一道白色身影從遠方而來,劃破長空,最終懸空立在了戰場之上。
“且慢,此乃誤會!”
這兩道身影的出現讓雙方都停了下來。
因為其中一人是徐長安,而那白色的身影,正是雪魔猿的少主,大白。
雪山,若是尋常人根本進不了山。若是踏錯了一腳,那雪深得可以把人埋了。
林浩天和福伯似乎是飄在了雪面上。
“少閣主,我們真的有必要去拜見那大妖嗎?聽說他脾氣不好。”
“必須,雪魔猿那兒擋不了徐長安多久,我原本找他們也是為了讓他們能做點事兒,多攔一會兒徐長安,讓徐長安能夠晚點來。我得不到殞神鐵,至少也不能讓他得到。”林浩天嘴角出現一抹冷笑。
福伯有些擔心的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可這不是與虎謀皮嗎?”
林浩天瞟了福伯一眼。
“我們也是虎啊!”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出自《道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