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負虧心事,心不懼鬼敲門(上)
長安城外的漁家,逐漸熱鬧了起來。
收獲的季節已經過去,北蠻已經散落了第一場雪。
長安這座古城還好,沒有落雪,只是逐漸冷了起來。漁家的熱鬧與收獲無關,他們家的生意早就停了下來,即便去河里捕了魚,也不賣。留下自個兒吃的,便送給了村子里的人,就算是經常和男主人吵架的獵戶家,也會被送上幾條活蹦亂跳的魚兒。
他們家的熱鬧,是為了那素未蒙面的新生命。
齊鳳甲最近樂得合不攏嘴,這家店的老板娘蘇慧經常罵他,可他總是笑嘻嘻的笑臉相迎,就算蘇慧踢他兩腳,他都怕蘇慧腳疼。
因為孩子是他的,蘇慧兒也是他的。
每次看到蘇慧欺負師兄,小夫子臉上就露出了微笑。
就算是學識再淵博,修為再高的男人,遇上這種事兒都束手無策。就是讓他們兩師兄弟,一人去考個文狀元,一人去考個武狀元,他們都覺得不如照顧蘇慧難。
還好平日里蘇慧兒和村里的人關系不錯,齊鳳甲雖然鬧騰,但最多也是去找那個胡獵戶摔摔跤,比比誰的手勁大。可就算是這樣,蘇慧都怕齊鳳甲手下沒輕沒重的,但凡是個村里的男丁鬧了玩,都不許齊鳳甲贏。就算是小孩兒,都喜歡來找齊鳳甲比手勁。
如今蘇慧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村里的女人老媽子們知道這兩師兄弟不會照顧女人,便自發的來到這兒幫忙。看得一群女人嘰嘰喳喳的擠在屋子里,兩人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松了一口氣。
門口的柴堆上放著那柄名震天下的大水牛,如今的它褪去了往日的光芒,只是一柄稍微有些怪異的柴刀而已。
小夫子則還是一襲的青衫,腰間別著一把戒尺。
“有了她們來陪嫂子,師兄你也輕松一些。”小夫子臉上有著一絲憂愁,勉強一笑后淡淡的說道。
“啥都好,就是太吵。而且,我感覺最近咱們家的消費可不低啊,若是細細算起來,估計夠我還好幾個州內欠的銀兩了。”
小夫子聽到這話,哈哈一笑后回道:“要是嫂子知道,估計又要拍肚子了,你先把欠嫂子的還了又再說吧!”聽到這話,齊鳳甲臉色一變急忙說道:“這話可不能讓嫂子聽見,對了,咱們還剩多少銀兩?”
小夫子聽到這話,伸過手去,拍了拍師兄的肩頭,他怎么也沒想到,當初瀟灑如風,踏遍二十四州的師兄,也有一天會開始計算起銀兩來。
“你這樣可就沒以前瀟灑了。”
“呸!”齊鳳甲聽到這話,往地上啐了一個口。
“瀟灑有個屁的用,我兒子和老婆安安樂樂最為重要!”
聽到這話,小夫子揶揄道:“你怎么肯定就是兒子?”
齊鳳甲擺了擺手道:“都一樣,要是兒子,就努力賺點錢,讓他以后有錢娶老婆,別和他爹一樣,死纏爛打了十多年,才追上他媽。”
“那要是女兒呢?”
聽到這話,齊鳳甲臉上出現了一絲不舍,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那就簡單多了,只要那個臭小子能夠保護好她就行。”
小夫子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
“能保護好她?至少得有個準確的標準吧!”
齊鳳甲咂咂嘴,看著遠方淡淡的說道:“打過我。”
小夫子聽到這話,愣在原地,開始擔憂起未出世侄女的姻緣了。
齊鳳甲臉上浮現出一絲奸計得逞的笑容,不過很快的收斂了起來,他擺了擺手,對著小夫子問道:“言歸正傳,銀兩還有多少?”
“很多,小師弟回來了,經常往我們這兒送東西。”
提到徐長安,齊鳳甲嘆了一口氣道:“可惜啊,當日沒能親眼看到姬秋陽前輩的風采!”
小夫子聽到這話,頓時沉默,心里有事兒的人,總是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低著頭,有些事兒,他不知道該怎么說。
“行了,我知道你想什么,我這兒你不用擔憂。那老東西,畢竟是我們的師傅,再怎么說,傳教授道之恩永在。”
聽到齊鳳甲這話,小夫子猛地抬起了頭看著自己的師兄。
“我待會悄悄的去把那群魔道的人給趕走,自己的師傅,總不能讓外人照顧,讓我們落得一個不孝不義之名吧?”
齊鳳甲微微一笑,站了起來,走向柴堆,拿起了那柄大水牛。
從家里到竹林還有好一段距離,齊鳳甲如同一個尋常的柴夫,挽著褲腿,穿著蓑衣,提著短刀、頂著小雨來到了竹林外。
竹林外有一個茶肆,已經入冬了,在這個幾乎沒有生意的季節,茶肆的老板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依舊每日起爐燒茶。
“老哥,請!”
小二看到有人,還是熱情的招待道。
“老哥,
這么時節還出來砍柴嗎?是不是家里沒有引火燒炭的柴火了?”
小二頗為熟練的清理著本就干凈的桌子,隨后拿出兩個大碗,準備倒上一碗冒著熱氣的茶。
齊鳳甲把刀放在桌子上,刀與桌子的碰撞發出了聲響。
茶肆老板本來懶洋洋的躺在角落里,聽到聲響轉過頭來,看到了這柄柴刀,臉色一變。
他急忙站了起來,朝著小二使了使眼色,小二會意,把壺放在了桌子上,就急忙離開了。
齊鳳甲也管他,從壺里給自己倒了一碗茶,不知道是和誰講話。
“如今入冬了,茶肆的生意不好;若是愿意做生意,長安城內可以尋一家小鋪面,這冬天啊,做碗熱湯面或者去做買賣碳的營生,都比這茶肆好得多,何必守著這光禿禿的竹林。”
茶肆老板坐在了齊鳳甲的對面,低著頭道:“齊先生,在下只是想做點小本生意而已。”
齊鳳甲把茶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聲音沉悶。
“什么小本生意,是謀取夫子廟還是謀取這圣朝?”
聽到這話,茶肆老板身子一抖,沉默不語。
“我給你十個數的時間,你和竹林里的那個家伙聯系,然后趕緊滾!”
茶肆老板其實早就通知趙方方了,面對齊鳳甲,他們可不敢輕敵,畢竟當初齊鳳甲可是闖過圣堂的猛人,雖然不似姬秋陽一般,還能殺人傷人之后安然出來。
他閉上了嘴,不管如何,對于夫子廟的謀劃極其重要。如今魔道屢受重創,他們必須想辦法謀取更大的利益,甚至是不惜想辦法撕毀當初侍劍閣的規矩。只有那條規矩破了,天下和江湖才會混亂起來,他們才能找到時機和資源恢復自己。
所以,不管曾經聽聞齊鳳甲多么的強大,都必須碰上一碰!
“十!”他正想著,齊鳳甲突然說了一個數字。
話音剛落,齊鳳甲拿起了手中的大水牛,電光火石之間,以為圣堂的下境開天便人頭落地。
尸體帶著一絲驚愕和滿眼的不可置信慢慢的倒了下去。
一道光芒包裹著一個小人兒從尸體中沖了出來,齊鳳甲冷哼一聲,那道開天境的神魄便動彈不得,最終在齊鳳甲的控制之下,落在了桌面之上,瑟瑟發抖。
此時,竹林中有一人走了出來。
“齊先生。”趙方方看到了在桌面上瑟瑟發抖的神魄,隨后朝著齊鳳甲恭敬的喊道。
“自家的師傅我們自己會照顧。”
齊鳳甲撩起了衣角,擦著大水牛,若是讓蘇慧看到刀上的血痕,估計他又要挨罵了。此時茶肆外下著雨,茶肆內有人擦著刀。
“在下知道了,那是我同門師兄…”
他話還沒說完,齊鳳甲站起身來,提著刀轉身便走,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趙方方看著桌子上的神魄,找了一個布袋,嘆了一口氣,裝了起來。
竹林外發生的一切,程白衣里面便知道了。
作為七十二圣徒中的負責人之一,他立馬做出了反應,讓所有圣徒撤出竹林周圍。
齊鳳甲回到了家里,那群婦人還在嘰嘰喳喳的說著些什么,齊鳳甲去河里抓了幾條魚,開始生火做飯。
小夫子此時來到了光禿禿的竹林之中,他的面前站著趙方方,一位屬于圣堂的開天境。
“夫子他老人家受了重傷,最近不能起身,剛剛才睡著。”
“他老人家辰時(七八點)的時候要…”
他話還沒說完,小夫子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
“對于他,我比你更了解。”
趙方方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夫子對他說的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點了點頭,便離開了竹林。
小夫子去到了竹樓里面,先是把趙方方煮的濃茶撤下,換上了淡茶。
隨后,走進了以前屬于自己的房間。
夫子聞到了熟悉的茶香,醒了過來,他顫巍巍的走出了竹樓,看向了曾經自己二徒弟的房間,愣在原地。
“身體不行,少喝濃茶,應該喝點淡茶,晚上喝點粥。”小夫子淡淡的說道,轉頭一看,看到桌子上還有趙方方從長安酒樓里拿出來的吃食,皆是些魚翅之類的食物。
“這些東西最好少吃,受了傷要慢慢調養。”
說著,便沒有看向夫子,顧自去收拾著桌子。
夫子愣了很久,點了點頭,慢悠悠的坐回到了以前的位置上,聞著熟悉的茶香,閉上了眼,不知道是享受這熟悉的味道還是為了掩飾有些濕潤的眼眶。
長安,城內。
徐長安坐在了院子里,聽著冬雨落下的聲音。
府內多了一個女孩子,他也沒有在意。反正,梅若蘭來了兩三天,小沅都很少理他。
兩個女孩子都披上了襖子,配上厚厚的披風,手中捧著暖爐,這個冬天,絲毫不冷。
只是梅若蘭偶爾會偷瞧著坐在臺階上的徐長安,要了解徐長安并不難。雖然只是兩三日的光景,但她也對這位小侯爺多了很多了解,知道他戰越州,知道他曾為了兄弟劫法場。雖然長安城外的一切,她了解不到,但單單這些,也足以使她對徐長安改觀。
她偶爾也是偷瞧著這位小侯爺,發現他總是喜歡一個人坐著。
她慢慢的對自己哥哥的事兒改觀,可當街殺了他哥哥的事兒,大家都看見,做不得假。她心里一旦對徐長安產生了好奇和一絲好感,眼前便浮現以前哥哥的身影。
哥哥在外面干了什么她不知道,可她知道,哥哥在家里面對她極好。
程白衣坐在了小酒肆中。
酒肆很嘈雜,有幾個壯漢在說著昨夜某處溫柔鄉的姑娘不錯;也有人在談論最近平康坊名人榜上的詩詞,雖然長得五大三粗,可懂得幾句風雅句子,姑娘們也會另眼相看;也有人談論著哪兒的酒好喝。男人嘛,離不開的東西就這兩樣,酒和色。
這兒真的很吵,卻能令他安靜及安心。
比起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比起算計。這兒的人快人快語,最多就是吹噓自己昨夜比往常多堅持一柱香,或者昨夜比別人多喝了幾壇子劣質酒而已。
他皺起了眉,最近這事兒讓他有些糾結。
關于他那位師兄,關于徐長安。
安海城一切安排好了,但師傅卻受了傷,如今小夫子入主竹林,他不知道改不改繼續下去。而且,若是不繼續,那么這件事兒誰來背,成了一個大問題。
他展開了一小卷紙,在吵鬧中再度把消息看了一遍。
自己這個弟弟啊,已經抓到了兩個“人證”,朝著長安趕來。
他輕啐了一口,倘若夫子恢復,自己等人沒有按計劃行事,只怕要受罰;可若現在行動,夫子經過小夫子的照顧,改變了主意,那自己等人也討不了好。
他灌了一口酒,這事兒愁!
“身體不行,少喝濃茶,應該喝點淡茶,晚上喝點粥。”小夫子淡淡的說道,轉頭一看,看到桌子上還有趙方方從長安酒樓里拿出來的吃食,皆是些魚翅之類的食物。
“這些東西最好少吃,受了傷要慢慢調養。”
說著,便沒有看向夫子,顧自去收拾著桌子。
夫子愣了很久,點了點頭,慢悠悠的坐回到了以前的位置上,聞著熟悉的茶香,閉上了眼,不知道是享受這熟悉的味道還是為了掩飾有些濕潤的眼眶。
長安,城內。
徐長安坐在了院子里,聽著冬雨落下的聲音。
府內多了一個女孩子,他也沒有在意。反正,梅若蘭來了兩三天,小沅都很少理他。
兩個女孩子都披上了襖子,配上厚厚的披風,手中捧著暖爐,這個冬天,絲毫不冷。
只是梅若蘭偶爾會偷瞧著坐在臺階上的徐長安,要了解徐長安并不難。雖然只是兩三日的光景,但她也對這位小侯爺多了很多了解,知道他戰越州,知道他曾為了兄弟劫法場。雖然長安城外的一切,她了解不到,但單單這些,也足以使她對徐長安改觀。
她偶爾也是偷瞧著這位小侯爺,發現他總是喜歡一個人坐著。
她慢慢的對自己哥哥的事兒改觀,可當街殺了他哥哥的事兒,大家都看見,做不得假。她心里一旦對徐長安產生了好奇和一絲好感,眼前便浮現以前哥哥的身影。
哥哥在外面干了什么她不知道,可她知道,哥哥在家里面對她極好。
程白衣坐在了小酒肆中。
酒肆很嘈雜,有幾個壯漢在說著昨夜某處溫柔鄉的姑娘不錯;也有人在談論最近平康坊名人榜上的詩詞,雖然長得五大三粗,可懂得幾句風雅句子,姑娘們也會另眼相看;也有人談論著哪兒的酒好喝。男人嘛,離不開的東西就這兩樣,酒和色。
這兒真的很吵,卻能令他安靜及安心。
比起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比起算計。這兒的人快人快語,最多就是吹噓自己昨夜比往常多堅持一柱香,或者昨夜比別人多喝了幾壇子劣質酒而已。
他皺起了眉,最近這事兒讓他有些糾結。
關于他那位師兄,關于徐長安。
安海城一切安排好了,但師傅卻受了傷,如今小夫子入主竹林,他不知道改不改繼續下去。而且,若是不繼續,那么這件事兒誰來背,成了一個大問題。
他展開了一小卷紙,在吵鬧中再度把消息看了一遍。
自己這個弟弟啊,已經抓到了兩個“人證”,朝著長安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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