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大雪灑了下來,此時冬季已然過了大半,地面上有了積水。
圣皇坐在空蕩蕩的大殿里,看似沉穩,但不斷敲打龍椅的手指卻出賣了他內心的焦急。
“供奉閣去了,熾兒也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個好結果?”
他一人獨自坐在龍椅上呢喃道,顯得特別的孤獨。
如今趙慶之去了北蠻,聽聞許鎮武老將軍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這鎮守的任務便只能暫時交由趙慶之了;傅子凌和郝連英帶著幾個開天境前往滿雪山,也不知道到了沒有;偌大個朝堂,除了他們三人之外,便沒有可以將知心話的了。
不是說郭敬暉和安世襄等國之柱石不能講心里話,只是因為這三位老人已然操勞過多,自打自己登基即位,便只顧著盼望有朝一日能夠救活九層高塔里的人。天下大事,不管是土地改革,還有冗官裁減,他只是知道而已,蓋上大印。要說自己唯一插手的事兒,那便是對法家的制裁。
畢竟根據法家所言,對待帝王也要有一套律法,包括了多久上朝,犯了錯該怎么辦。
這些都不是圣皇出手對付法家的理由,讓他親自殺了荀法師父等人的事兒,是因為這群法家的人,他們想分配資源。帝王能夠動用多少資源,要把多少的重心放在天下蒼生上,更為過分的是,當初他們不惜一切代價的不允許圣皇建造這九重高塔,更不提倡為了一個女人而小天下。
圣皇不是鋪張浪費之人,他可以不住華美宮殿,可這九重塔卻不能不搭建。
而且,法家眾人措辭嚴厲,那個女人畢竟是皇后。對于整個天下來說,皇后沒了也許無足輕重了;但對于他圣皇軒轅楚天來說,他的皇后和他們的一雙兒女才是他的大半個天下。
圣皇知道這些人不該殺,但他們居然想阻攔圣皇內心僅剩的一點兒思念。
這,不可饒恕。
也許是帶著愧疚,圣皇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荀法在刑部和庇寒司同時任職。
如今啊,能夠談心的人都外出了,整個長安顯得無比的空蕩。
至于那新來的小太監李忠賢,圣皇讓他去了東宮。在軒轅熾不在的日子里,讓他作為太子的大伴,督促太子學習。
圣皇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背負雙手。
他看著這漸漸融化的積雪還有墻角邊努力鉆出來的小草。
“冬天快要過去了吧?”
他才呢喃道,卻看到一人走了進來。
白色的袍子,加上草鞋。他還是老樣子,不過面容間的凌厲少了幾分。
“受了重創,不會是還想來和我談九龍符的事兒吧?因為一個姬秋陽,讓你沒了爭取的本錢。”
圣皇沒有看向他,只是走出了乾龍殿,憑欄遠眺。
“你不也一樣?”白衣人淡淡笑道。
圣皇搖了搖頭。
“我們不一樣,即便你沒受傷,這枚九龍符我也不一定拿得到。對于我來說,都差不多,盡力去做就好了。但你就不同了,看來你想借助九龍符和長安底下大陣之力突破的愿望要落空了呢!夫子。”圣皇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揶揄。
來人正是夫子,被姬秋陽千里一擊,如今還未恢復的夫子。
夫子沒有在意他話里的揶揄,只是淡淡的說道:“我打算去滿雪山。”
圣皇雖然和夫子在朝堂上明爭暗斗,可他不得不承認,有了夫子的存在,天下安穩了不少。
“你是去送死嗎?重傷的你,恐怕不是什么麒麟啊、騰蛇之類的對手。雖然不能突破,但活著總要好一些。”
聽到圣皇的話,夫子淡淡一笑道:“小輩去了滿雪山,總該去看看。”
圣皇聽到這話,猛地轉過了頭,甚至揪住了夫子的衣襟。
“你還想殺徐長安?為什么那句不知道誰弄出來的讖言?當年就是聽了你的鬼話,才會讓我兄弟一而再,再而三的心涼,甚至你還算計了徐長安!”
圣皇很少如此失態,可每當一想到當年的事兒,他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夫子扒拉開圣皇的手,隨后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知道,我這么做不是為了自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這讖言天機閣也沒有 推翻!我答應過我的弟子,會給徐長安一次機會。你放心,只要徐長安不進一步入魔,不投靠妖族,我暫且不會對他動手!”
聽到這話,圣皇方松開了手。
“我只是來和你辭行的,你記住,若是我沒了,你不管用什么辦法,都必須將我那大徒弟拴在長安。這是我為了全天下,給你的一條建議吧!”說完之后,夫子便轉身離去。
“你又何必呢?現在的你,很大可能被妖族殺了。”
夫子聽到這話,淡淡一笑,腦海中閃過了小夫子的身影。
他怎么都沒有想到,當初他收的弟子,居然有一天會慢慢的將他改變了。
“我一直相信你,有機會突破開天!”
夫子沒有理圣皇,但因為這話腳步卻停了一下。隨后,似乎是嘆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去。
“你其實是為了你自己吧!當初你只是一個窮酸,所以你才想著要一直努力,你想成為整個天下的救世主、希望百姓們為你立廟,希望流芳百世!希望給當初看不起你的人狠狠一個耳光,可說來說去,這都是為了你自己。你一直想證明,想證明你也能撐起天下!”
圣皇突然間有些莫名的不舍,便開口刺激道。
雖然這是為了刺激夫子不要去滿雪山,但其中也有一些實話,他內心的實話。
夫子聽到這話,再度停下了腳步,身子不停的顫抖。
“隨便吧,都無所謂了!”
夫子居然很快的冷靜了下來,便離開了皇宮。
夫子剛走,便有一農夫打扮的漢子出現在了圣皇身旁。
他腰間挎著一柄名動天下的刀,可最近這柄刀卻是用來劈柴。
“你也聽到了,你師父他去意已決。要不…”
齊鳳甲聽到圣皇這話,面露糾結,隨后只能閉上了雙眼,伸出手阻止了圣皇的話。
他從懷里拿出了幾顆糖,遞給了圣皇。這糖算不上多高檔,在長安任意一條有糖店的街道上,都能夠賣到。
但圣皇還是接過了糖,撕開了糖紙。
當初,軒轅熾快要出生的時候,他也準備了這種糖。
他把糖放在了嘴里,不再去勸齊鳳甲,因為這顆糖便說明了原因。
“恭喜,還有多久?”
齊鳳甲趴在了欄桿上,也看向了遠方。
“一個多月吧,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石安天應該去了滿雪山,還有岑雪白也去了,應該不會出事兒。”齊鳳甲低下了頭,下方是池子,池子中結了一層冰,但卻不阻礙那些魚兒在池子中游曵,只是偶爾會從破冰出伸出頭來呼吸一下。
“想好名字沒?”圣皇臉上露出了微笑,似乎這份幸福感染到了他,亦或是齊鳳甲的幸福讓他想到了當年他的幸福。
“沒有,不過我希望生一個女兒。雖然都是夫子廟的徒弟,我師弟的文化可比我高多了,我想他會不會有一個好建議?”
談到兒女,圣皇也放松了一些,便接著說道:“生個小子怎么了?”
齊鳳甲轉過頭,認真的看著圣皇說道:“生一個兒子,和軒轅熾一樣淘,我可沒那耐心讓他幡然醒悟。當初要不是老東西警告我別多管閑事,你們在長安城外的時候,我會出手的。”
齊鳳甲突然說道了當初在長安城外的事兒,也就是軒轅熾受到蠱惑,險些弒父殺弟那時候。
圣皇淡淡的笑了笑,其實那時候是夫子故意拖延他也知道,不過都過去了。
況且,經過了那一次之后,他的兒子變了。
“行了,和你聊那么多也夠了,我要趕回家做飯。”說罷,齊鳳甲便要離去。
“等等。”圣皇突然開口道。
齊鳳甲轉過頭,看著圣皇。
圣皇拿著剛才剝下的糖紙朝著齊鳳甲搖了搖說道:“這糖不錯,到時候有時間能送點來嗎?”
齊鳳甲一愣,隨后露出了笑容。
“好!”
滿雪山下,八個人來到了大皇子的營帳前。
大皇子看著他們,只是嘆了一口氣道:
“其實我還是希望你們考慮清楚的,畢竟現在這山上危機四伏。況且,很多長輩都會以保護徐長安會第一要務。”
這八人也不廢話,轉過離去,沒過多久之后,便提著一些獸尸過來。
其中,有七八具是小宗師巔峰的尸體,甚至還有一具宗師級高手的尸體。
大皇子看了他們一眼,只能嘆了一口氣道:“萬事小心!”
隨后,這八人便上了山。
大皇子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緊了緊手中的長槍,眼眸之中全是羨艷之色。
他也希望,能夠和他們一起上山。
但現在的他知道,各有各的職責,只能一聲長嘆。
這八人他都認識,畢竟是同輩之中爭雄之人。
“長生觀的三位、水恨生、幽冥、夜千樹、寧致遠還有董攀,你們要活著回來。”
大皇子呢喃道,可轉眼一看,便看到了一個縮在一旁的道士。
他一聲大喝,頓時軍士的長槍還有他手中的銀槍都指向了這道士。
“自己人啊,我是天機閣的!”道士立馬說出了自己的來歷。
大皇子聽到這話,想了想便說道:“那你還不跟著他們上去,幫他們趨利避害!”
這道士撓了撓腦袋說道:“不需要了,我那師叔祖在山上。這次我是奉了閣里的命令來找你的,有些事兒到時候得告訴你,讓你們有個準備。”
大皇子盯著他,怎么都覺得有些不可信。
這道士完美的繼承了李道一的秉性,立馬伸出了手朝著天上發誓道:“你別不信,若是我騙你,我和我師叔祖生兒子都沒屁眼!”
在山頂的李道一,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個噴嚏。
在山腳的道士繼續說道:“真的是有事兒,而且已經有同門去了另外一側,去找雪狼騎了。”
大皇子聽到這話,松開了長槍。
“具體是什么事兒?”
道士神秘一笑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
徐長安他們在木屋里,現在的他們只需要等葛舟意安排好之后,便去“開啟”九龍符,把所有的大妖全都吸引過來便行了。
穿著青衫,身形有些單薄、腰間挎著戒尺的讀書人來到了木屋前。
神廟的祭司們才要有所動作,曹儒立馬笑著阻止道:“諸位前輩慢一些,這位心里有每一個人。”
神廟的祭司雖然聽不懂這話,但他們還是選擇相信了曹儒。
門被推開,只看到一人站在了門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看到此人,除了神廟的祭司之外,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小夫子!”
“師叔!”
“師兄!”
這兩聲“師叔”和“師兄”顯得特別的突兀,蘇青喊完之后,頗為尷尬的看了一眼徐長安,李道一則是捂著嘴笑。
徐長安可管不了那么多,急忙走上前去,一下抱住了小夫子。
小夫子只是淡淡的笑著,他的笑容猶如一陣春風。
“我來了!”
小夫子看著徐長安,笑面盈盈,隨后他又看向了蘇青。蘇青走上前來,小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清明時節雨紛紛,緬懷戰“疫”中的烈士。
正是因為他們的負重前行,才有了我們的長治久安。
祝愿山川大地,一清二明;
祝愿江河湖海,一清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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